01
昨天讀完了楊絳先生的《我們仨》,中途哭了。這本書十多年前我的高中同桌就推薦我一定要看。但是這些年,我一直很抗拒去讀它。即使楊絳先生辭世,我也不忍心翻開來看。
因為大體的時間點我是知道的,錢鐘書先生和楊絳先生的獨生女錢瑗教授于1997年早春去世,1998年歲末,錢鐘書先生去世。而楊絳先生于2016年5月25日辭世,享年105歲。還因為我斷斷續續讀過一些小文,知道錢,楊二位先生伉儷情深。我不愿意去想一個人痛失愛侶,痛失愛女,要在悲痛和孤單中怎么捱過余生。
02
有人說,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兩件事,是“英雄遲暮,美人白頭”。雖然世人都懂沒有花開不敗的道理,但是從心里還是難以接受好花凋謝美景難續。但是,英雄和美人之于我們普通人還是有距離的。對于普通人來說,殘忍卻可能最終難以逃脫的事情之一,就是孤單到老或者到老孤單吧。
03
這世界到底有多少孤單的例子呢?
有人失去愛人。
我的爺爺和奶奶相識于年少,共同攜手走過艱難的歲月,養育四個子女,又幫忙帶大四個孫子孫女。我的記憶中,爺爺和奶奶從不爭吵。我小時候,每天傍晚五點多奶奶會在家門口帶著我等爺爺下班回家,遠遠地望見爺爺騎著自行車的身影,奶奶便起身帶我回家把備好的菜蔬炒熟。爺爺進家洗手換衣服,晚飯就剛好熱氣騰騰地上桌。
爺爺退休后,爺爺看書,奶奶做家務,兩個人總是在飯后聊聊家長里短的事情。時光慢慢悠悠,溫暖靜謐。爺爺先奶奶辭世。之后奶奶的一部分好像就隨著爺爺去了。仿佛沒有什么事情能夠讓她真的開心了。
爺爺辭世那一刻,我第一次真正直面親人的死亡,更直面可怕的孤獨。我再去看奶奶,總覺得她被孤獨籠罩著。巨大的孤獨,讓我覺得靠近一點就會被吞噬,無處可逃。
這世上相愛的人有多少,就將有一半的人承受失去愛人的孤獨。就好像楊絳失去了錢鐘書,宋清如失去了朱生豪,梁思成失去了林徽因,李銀河失去了王小波。
有人失去孩子。
前幾天天津大悅城兩娃墜樓事件讀來讓人痛心。小概率事件每天都在發生,而且很可能就發生在我們身邊。
當了媽媽才知道,曾經和你血脈相連十個月的小人兒,一顰一笑中都有你或者你愛的人的影子。有了孩子就不再懼怕時間變老,因為只有時間向前,我才能看到我的孩子長大的樣子。雖然我從不曾希望他去完成任何我未完成的夢想,雖然我只希望他活出他自己愿意的人生;但是我仍然看到自己的生命在他身上得到了延續。因為有了他,我甚至不懼怕死亡。但是我卻懼怕失去他。懼怕到連想象一下都不可以。
盡管我永遠不想了解失子之痛,但是我可以想象失去孩子所連帶的失去希望的巨大孤獨感。
所有,這世界到底有多少孤單的例子呢?
千千萬萬個。
我們總會孤單。這是逃脫不掉的宿命。
04
讀過這本書,我在想,面對孤單這門必修課,我們能夠做些什么。
要有坦然的態度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我們孤單一人來到這世上,也終將孤單一人離開這世間。坦然的面對孤單,接受孤單,因為這是人生的一部分,無法逃避。
記的當年要從澳洲的公司離職回國,曾經面試我招我入公司的CFO問我,問什么才工作半年不到就要離開澳洲回中國。我給了他很多理由,其中有一條,說我厭倦了這里孤單的日子,我想回國,我想過熱鬧的生活,我很害怕我在這里遇不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他認真的看著我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的宿命是孤獨終老”。我那時年輕,不理解,覺得此話太過殘忍。但是現在想來,我覺得這話太對了。孤獨是以不同形式貫穿人的生命始終的。不要因為懼怕孤單,就忘了追求的初心。只有淡然處之,才能戰勝那顆害怕孤單的心。
要有不死的理想和堅定的內心
楊絳先生畢業于蘇中東吳大學,考入清華研究院做外語研究生。同錢鐘書先生一同前往英國牛津大學求學,后轉往法國巴黎大學進修。
她讀書,寫作,翻譯。獲得了很高的學術成就。包括錢鐘書先生的圍城,也是當初為了好玩,寫給楊絳先生看的。錢先生每天寫幾百字,第一個讀者就是楊絳。每個小細節他們都會心領神會的哈哈大笑。
她是一位學術大家。她和錢鐘書先生一起,經歷過很多磨難。但是錢鐘書先生辭世后,她曾說過,“鐘書他們逃走了,我也想,但我不能走,得留下清理現場。” 于是她整理了錢鐘書先生留下的大量手稿包括讀書筆記,即《錢鐘書手稿集》(分三部,分別是《容安館札記》、《中文筆記》、《外文筆記》)。她把錢鐘書先生一生中研究學習成就,留給了子孫后代。
寫下“醒來還是如此愛你”和“我是,我是宋清如至上主義者”的朱生豪和宋清如戀愛十年,結婚只有兩年就與世長辭,辭世時他和宋清如的兒子只有一歲。宋清如此后的人生,她只趕著兩件事,撫養剛滿周歲的兒子,替亡夫完成莎士比亞的翻譯出版。
要有感恩的心態
時間從來就是片刻不停地一直向前。躲過了夭折一劫的人,都被賦予了實實在在老去的權利。這種權利彌足珍貴。隨著年華老去,我們剩余在手上的東西并不多,這些剩余的東西,比如容顏,比如才華,比如閱歷,比如情感,即便有不盡人意之處,也沒有足以可以取而代之的東西。可是,有剩余的東西就應該感恩戴德了。如果我們能這樣思考問題,或許也是人年華漸去,終將面對孤單為數不多的好處。
孤單是蝕骨灼心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它不會消失,但會從尖銳的刺痛變成鈍痛而已。而我們能做的,是盡可能好好地面對它。
05
楊絳先生在這本書的最后,寫了三句話:
“人世間不會有小說或者童話故事那樣的結局:”從此,它們永遠快快樂樂地過起了日子。”
“人世間沒有單純的快樂。快樂總夾帶著煩惱和憂慮。”
“人間也沒有永遠。我們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可以安頓的居處。但老病相催,我們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盡頭了。”
她是那么豁達,盡管送走女兒,送走先生,但是她在孤單中依舊做了很多偉大的工作 ——
她92歲高齡之時,才重新提筆,打開塵封多年的記憶,寫出了她目前最為膾炙人口的散文集《我們仨》。
2001年9月7日,楊絳以全家三人的名義,與清華大學簽訂了《信托協議書》,成立“好讀書獎學金”(與錢先生任“中央圖書館”英文總編纂時主編的館刊同名)。
2001年捐獻的現金是72萬元;到2010年春,已是800萬元,并翻譯英國詩人蘭德的詩歌《生與死》表明心志:“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我愛大自然,其次就是藝術;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
2011年,百歲老人楊絳查出患有心衰,但她依舊樂觀豁達,每天讀書寫作從不間斷,晚上一點半睡覺,早上六點半起床,中午休息兩小時。吃得很清淡。健身運動就是室內轉圈走動7000步。
2016年5月25日凌晨一時,楊絳在北京協和醫院病逝,享年10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