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靖王府決定舉行法事來超度若柳的亡魂。
法事舉行了一場又一場,南元寺的高僧來過了,西域的喇嘛也來過了,靜心觀的道爺來過了,鳳凰寨的仙姑也來過了,但鬧鬼的事情還是沒有完全解決。鬼哭聲有時消停幾日,過不了多久又會出現。
當冬天來臨,下人們說,若柳院門口的雪地上常常出現了一串女人的小腳印,還有一只帶血的繡花棉鞋。
轉眼間,又是一年上元節快到了,這天是若柳的忌日,整個靖王府陷入了更深的恐慌。
這天,陳二對我說,一位從北境來的薩滿教上師云游四海,路過京城,這位上師最擅驅邪,蕭遠辰準備請他來府中做法事。
陳二似乎對上師的法術頗為期待,他說,上師開示,鬼魂最怕光明,所以蕭遠辰早已吩咐,法事定在上元節這一天,而且要在府中每一處可以安放燈籠或燭臺的地方悉數點上燈火。我暗笑他們心中有鬼帶來的恐懼,并慶幸這情形將給我提供一個絕佳的復仇機會。
這一夜,靖王府火樹銀花,燈燭輝煌,比京城的南亭燈會還要明亮百倍。
法事開始之前,上師問了蕭遠辰一個問題,他說,如果鬼魂怨氣太重無法被超度,一般會有兩種處理方法,一是取人血祭之,此人必須是與死者有過肌膚之親的人,或是與之有深仇大恨的人;二是借神之力使其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上師請蕭遠辰事先做好選擇,因為法事一旦開始就不能中斷。
那一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期待著蕭遠辰會選擇第一種方式。然而,他卻滿臉憤恨地說:“惡鬼作亂,擾我父母心神不寧,害我愛妻患失心瘋,請上師徹底毀之,即便打入十八層地獄也不足惜......”
下人們都聚集在前庭看法事,他們聽了蕭遠辰的話,也齊聲附和著。
那一刻,仇恨的火苗在我心中燃燒。
我攥緊了拳頭,退出人群,將事先準備好的硫磺火粉圍著前庭的柱廊撒了一整圈,將剩下的部分沿路灑在府中的交通要道上。然后,我潛入酒窖,搬了些大酒壇子置于燈火密集的那些臺地上。
安頓好之后,我走到府門口,竟然連看門的小廝也去看法事湊熱鬧了。
我拾起石頭砸向那些酒壇子,然后掉頭跑遠。我的身后,劇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
回頭看時,偌大的靖王府正燃著熊熊烈火,一片耀眼的火光照亮了京城的夜空,滾滾濃煙騰空而起。
我的心中升起一陣復仇的快感。
若柳之死,有主謀,有幫兇,但是靖王府每一個沉默的看客,每一個對若柳的遭遇視而不見的人,都不是無辜的。
靖王府的滅門悲劇成了街談巷議的話題,他們有的說水火無情,有的說冤魂索命,沒有人留意到靖王府的樂坊里曾有過一個不合群的舞姬,也沒有人留意到醉春樓的花魁悄然消失了大半年。
我信守與宋媽媽的約定,但再次回到醉春樓的時候,我已不再是之前那個魂不守舍的鶯鶯。完成復仇之后,我感到如釋重負。
若柳依然會出現在我的夢中,她不再面帶幽怨的神色,而是梨渦淺笑,明眸皓齒,一如我與她初見時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