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到了,謹以此文祭我辭世的父母雙親——)
? ?那年,我娘離世的時候,天空正下著小雨,一如我總也止不住的淚水……
? 之前,因為年事已高,娘腿腳不便,摔了一跤,然后就不再進食,只能喂點流食維持,神志還算清醒,嘴里總是嘀咕,“別給你哥哥姐姐打電話啊,他們都忙。”這樣度過了半個多月,請幾個大夫看了,也沒有明顯好轉,而后一直處于昏睡狀態,大夫說,繼續治療已經沒有什么作用了……
? ?我明白醫生的意思,連忙給遠在外地的大哥和二姐打電話……
? ?娘已滴水不進,張著嘴,時而呼吸急促,時而如熟睡般氣若游絲,似乎堅持著什么。鄰居大嬸說,這是在等人,等她在外地的兒女。你哥哥姐姐不回來,她不會咽氣的。我三姐不忍心看著娘這個樣子,伏在娘的床邊,一次次低聲說:娘,你就安心地走吧,你閨女兒子都長大了,不用你再操心牽掛了....
?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將近兩天,大哥和二姐到家后,在娘耳旁叫了幾聲娘...娘,娘似乎并沒有什么反應,但我認為娘是聽到了,知道她在外地的孩子回來了,因為大哥和二姐到家不到三小時,娘就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 ?在我們姐弟六人中,我是爹娘最小的孩子,爹娘也是一直和我住在一起。記憶中,娘總是忙忙碌碌地在為這個家、為她的兒女操勞著。在時光的流逝中,我都沒有發現娘是什么時候一天天變得蒼老的。
? ?娘性格剛毅,心地善良,從不輕易在兒女面前流淚。我大姐十八歲便跟隨當兵的姐夫作為隨軍家屬到遙遠的西藏修建鐵路,后來永遠長眠在一個叫甘洛的山區縣城里。二姐遠嫁陜西。大哥當兵去了咸陽。在送他們一個個離家遠行的時候,娘似乎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倒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有一個住在我家,姓劉的徐州插隊女知青返城時,叫了一聲“大娘,我走了”,我娘看著遠去的馬車,淚水盈眶……
? ?娘出生于上世紀二十年代,沒進過學堂,卻口算精準,而且記憶力驚人,說起舊事如數家珍。解放前,韓家藥鋪在沛北還頗有點名氣,父親年輕的時候在藥鋪做學徒,娘嫁進韓家時家族人員眾多,她能與一幫妯娌姑叔們相處融洽,應該很有一番大度的。三年自然災害時,為逃避饑荒,娘曾帶我幾個姐姐和哥哥去內蒙古包頭市,投奔在那里修鐵路的我的父親。在異鄉塞外凜冽如刀的嚴寒中,娘終日為一家的溫飽而奔勞,所受的波折與顛沛,辛酸與困苦,是無法言盡的。
? ?在我們姐弟一個個結婚成家之后,娘也已經年邁,但她不愿清閑,和父親一起在集市上擺了個小攤子,賣些衣帽鞋襪之類的小商品,自食其力,直到父親去世后,她才清閑下來。
? ?年老的娘有些絮叨,可能源于她的孤寂。因行動不便,視力與聽覺的退失,她每天的大多時間都是坐在屋里自言自語。我有空的時候便坐在她旁邊當聽眾,她就會變得異常開心,將已經說過好多遍、我也聽過好多遍的那些家長里短再重復一遍。
? ?2010年的新年初農歷年底,沛縣人民檢察院在全縣招收三名文字工作人員,經過考試,我進入了前三。那段日子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候,每天一大早匆匆從鄉鎮趕到四十里外的縣城檢察院上班,早出晚歸。伺候娘的事就交給了妻子。可妻子店里也忙,有時候忙得自己都吃不上飯。我不在家,母親還老是追問:三孩干啥去了,咋一天都不露個面?
? ?妻子忙里忙外很辛苦,兩個孩子都在外面上學。憑我的工資是遠遠支撐不了一家人的開銷的......于是,我決定辭去檢察院的工作。檢察院政治處朱主任幾次挽留:韓,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想到眼前的處境,想到家里的狀況,我沒有再猶豫,便結束了在檢察院的短暫時光.....
? ?娘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冬天,吃喝、大小便都需要人照顧。待到天氣轉暖,自己便要下床行走。沒想到一次跌倒,再次讓她臥床不起。我總以為老人家能挺過這一劫的,可是終究沒能挺過去。
? 世上最令人遺憾的事就是“子欲養而親不待”吧。做兒女的,總是以自己事務繁忙而忽視了對父母的關心照顧,總認為還有的是時間,可你等的,老人等不得啊!老人在你不經意的忽視中,一天天的老去,直到有一天,爹娘突然不在了,你連反哺的機會都沒有了......
? ?有時候,我們常常會對別人的小恩小惠感激不盡,卻對父母一輩子的恩情視而不見。說來怎不令人唏噓!
? ?娘啊,你用你的言行,教會了兒子做人要心懷感恩之心,與人為善,為人正直,不可上攀下吝。兒子雖一介平民,無權無勢,但在為人處事上,起碼做到了堂堂正正,無愧于心!
?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離別是無法挽留的。那么,就讓兒女的淚水,化成一條沒有漩渦沒有暗礁的河流吧,載著思念的小舟,漂向寧靜安詳的天國。
? 娘,今世一別,已是永遠。來世蒼茫,未知能見。愿天國里的您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