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生南國》是王安憶在2017年出版的一本小說集,里面收錄了她的三篇小說《鄉關處處》、《紅豆生南國》和《向西向西向南》。這三篇小說分別講了月娥、他、陳玉潔在上海、香港和紐約的青春、愛情和婚姻。
一
此心安處是吾鄉
? ? ? ——評《鄉關處處》
席慕蓉說,故鄉的歌是一只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是啊,鄉愁鄉思是國人的普遍情結,也是作家筆下常寫的題材之一。在這篇《鄉關處處》中,王安憶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深入剖析了以月娥為代表的如今都市中普遍存在的打工群體的內心,用她的慧眼帶我們走進他們的心靈深處。
月娥,一個普普通通的上虞農村婦女,因替同鄉人頂工,開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因為不識字,領東家吩咐時全憑死記;因為單住房租貴,和同鄉擠在鴿棚大小的房間里;因為不怕吃苦,所以只嫌做少不嫌做多。
她不后悔只生一個孩子,不后悔走出上虞,反而慶幸可以看到大世界;周末同鄉聚會時所費不多,偶爾打扮,倒生出一種滿足感;迫不及待地回鄉忽又變得意趣寥然。
她站在打工的寫字樓往下看車水馬龍,在都市熙熙攘攘中穿行,在做工的幾處人家奔波,用自己的勞動換來了雇主的信任,贏得了家政公司的青睞,也為自己一家不能團圓而惋惜。
月娥是打工族的一員,卻也代表了千千萬萬人。他們的汗水滋潤著城市的繁華,他們的淚水透露著生活的不易。蘇子說“此心安處是吾鄉”,正寫出打工族的心聲,用自己的勞動所得換來在城市的處處繁華中心安!
二
心在哪里棲息?
? ? ? ? ——評《紅豆生南國》
他是養母“三百斤番薯絲”買來的,從小被打罵對養母有隔閡卻從不外露。跟著養母到打聽養父的下落無果流離香港,相依為命。憑著養母的精明強悍供他上學讀書。
他骨子里是文藝青年,受五四新文學濡染啟蒙走上左翼道路。在香港反英抗暴學潮中和另外一男一女組成“三人行”,將恣意文字刻在鋼板上廣泛傳播。風暴平息,運動解體。他同“三人行”中的女子結婚生子。養母去世后,積累的婆媳齟齬加上夫妻之間彼此生厭離婚。后來他到內地找尋生母,發誓回報生身之恩。
他覺得自己是負債累累的人,生母有親無情,養母有情卻無親,情和親都與己有恩,都需要回報。因為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他懼怕婚姻,婚姻包含“情欲的施舍,是人生的奢物,是傳宗的給予”。于他,生恩養恩的前債未償,不能輕易再續后帳。
他是個念情的人,也是個馴服的人,從畢業后一直在大陸背景的報館從業。沒想到,55歲,跳槽為副刊主編,開辟專欄“月是故鄉明”寫閑情文章,不知不覺中“精力滋生、頹唐和倦意退朝”。
他不明白為什么相親對象一次比一次年輕,所以逃離,遠行,來到臺灣,在一處看見了紅豆——相思豆,心里一驚,原來“他的恩欠,他的愧受,他的困厄,他的原罪,他的蠱,忽得一個名字,這名字就叫相思”。
這篇小說的主人公是“他”,沒有名字,我想,大概是現實中不存在這樣的男子吧。作者借朋友的口說出他的美德——忠誠、老實、謙遜。而當下,忠誠不堪一擊,老實被看做愚笨懦弱,謙遜不如進取。對照他的人生,他的境況,確實不合時宜。
(誰能解惑?小說中寫道:他和養母要南下到菲律賓找養父,為什么會在香港停留?如果香港作為中轉站必須停留的話,為什么不繼續前往菲律賓?)
三
孤獨的過客
? ? ? ——評《向西,向西,向南》
“異鄉異地,她去了來,來了去,無論住多久,都是在過路。”她就是陳玉潔。
她在九十年代和丈夫脫離體制,各自創業,之后定居紐約。她羨慕渴盼中國式的日子: 亂哄哄、鬧騰騰,有一股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煙火氣,是一種讓人踏實卻又透露出溫飽的人生。
可是,她沒有朋友,丈夫有了小三在香港生活,她拿起電話想質詢最終也無可奈何。唯一可以寬慰心靈的女兒也從小時候抱在懷里的柔軟變成了堅硬的有力度的冰冷。
她無處話凄涼,只能向陌生人傾訴,因為陌路才可傾心相訴。偶然間她走進了一家餐館,遇見了徐美棠,二人有他鄉遇同胞的欣喜也有一見如故的情投意合。徐的經歷吸引了她,在她百無聊賴的黑夜中點燃了一束光,照亮了她的后半生。
? ? ? ?
標題中的《向西向西向南》,指陳美棠在大師的指點下該去的方向。其實,生活中,真正的大師就是自己,你自己決定了你該去的方向。
四
物質社會的奢侈心
三篇小說的結尾很有特色。《鄉關處處》的結尾“心里一安,踏實下來,即刻入睡了”,寫月娥回家之后的心安踏實。《紅豆生南國》的結尾“他的恩欠,他的愧受,他的困厄,他的原罪,他的蠱,忽得一個名字,這名字就叫相思”,這句話照應題目,是他思考一生為情債所累之后覓得的原因。《向西向西向南》的結尾“開車行駛在西部的沙漠,仙人掌一望無際,太陽照耀大地,前方是地平線,永不沉沒”,類似“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場景,沒有人煙的荒漠,卻不影響仙人掌的頑強,用帶刺的葉子昭示著她雖孤獨卻依然頑強的心靈。
作者借人物之口傳達文學是“物質社會的奢侈心”,讓名利場上奔波的人可以有暫時放飛自我的片刻。如果我們能從作品中了解他人的生活經歷進一步規避覆轍吸取教訓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