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酒,往生已舊。
這不僅僅只是一杯酒。
它由世間所有游魂的執念釀成,又能夠消解所有的執念。
每個來到幽冥司的游魂都要飲下一杯往生,從此前世種種死于前世,游魂投入下一輪回。
而那些歲月漫長的執念,都被司酒收集、封存,釀出下一杯往生。
【楔子】
這日,幽冥司又來了一個游魂,生時喚作秦暮羽。
在常人眼中世間人皮囊不盡相同,或美或丑;幽冥司的司酒也不過一縷尋常魂靈,自然也不能免俗。于是,這日的游魂成功地引起了司酒的注意。
尋常游魂不過輕盈一縷,隱隱通透,這日的游魂卻帶著灰敗的色調,細看去透著紅芒。
一看就知道,必定是殺孽太重。
這真的是,幽冥十年、人世百年以來,最丑的一個游魂。
司酒沒了興致,隨意拿過一杯往生酒遞給秦暮羽,說:“這是往生酒,喝了它,消解今世執念,往來世去。”
秦暮羽接過往生酒,看著杯中碧綠的液體,喃喃自語:“酒……還欠一杯酒……來生還……”
是個渾厚的男音。
說罷一飲而盡。
灰敗的色調逐漸消散,隱藏在靈魂里的紅芒大盛,凌空浮現執念不散的過往,赫然是一紙書信——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溫酒相候,待君北歸。”
【一】夢魘
世界只有兩種顏色——頹敗的灰色和反胃的猩紅。
看不清終點的路在那片灰與紅之中不辨方向。有風料峭,隱沒呼號。
應該陌生卻覺得熟悉。
熟悉的景象,熟悉的厭倦,熟悉的疲憊。
真的好累啊。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早就已一步都不想往前了。
但是不行啊,你沒有停下的資格……
秦暮羽暗自想。
轉身仿佛是在煙花三月的揚州,琉璃飛檐,酒旗飄搖。
陽光有些刺眼,映照著還未經滄桑、不羈風流的少年。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秦暮羽覺得胸口生疼,窒息一般的感受比他無數次倒在血泊中還要痛苦好多倍。
仿佛應和一般,春和景明的繁盛陡然消失在熊熊火光之中,落地成灰。
白發蒼蒼的老者把淚流滿面的少年推進密道,最后一次撫著少年的頭,神色慈祥地說:“從前我總逼你讀書、罰你練武,如今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去做了,只要活下去就好。”
少年只是哭著一個勁地搖頭,手死死地拉著老者的手臂。
老者決然抽手,密道緩緩關閉,最后一絲火光消失在越來越細小的門縫。
秦暮羽慌了,大喊著:“不要!”
猛然驚醒。
原來只是夢魘。
八年了。
逃得出名利浮華,逃得過重重狙殺,卻逃不脫無力挽救的羞愧。
【二】初醒
醒時爐火正旺。
炭塊在火爐中轟轟地燃燒,把火爐烤成通透的紅;一點點在火中裂開噼噼啪啪的聲響,讓冬夜滿是暖意。偏過頭能看見簡單的木桌上正在溫著一壺酒,酒香和溫暖一樣溢到了整個房間。熟悉的白雕乖巧地站在桌邊,一對眼睛靜靜地望著他。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平淡的一切奇特地撫平了從夢中帶出的所有無可奈何的沉重心緒。
莫名心安。
有時秦暮羽會覺得,享受這樣寧靜的片刻是一種奢侈的罪過。
房里靜得能聽到漏刻滴答滴答作響,吵不醒伏在床邊的……嗯……那個狡詐的女人,蘇紫菀。
秦暮羽想喊醒她卻發現喉嚨發不出聲音,這才意識到自己會來到這個地方意味著出了什么狀況——他正躺在床上,全身有大大小小六十多處傷口,都已上藥,有些小傷口已經明顯好轉;斷了的左臂被好好地纏了繃帶,右腿也上了夾板;最嚴重的傷在胸口,再偏一寸就沒救了。此刻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對方冰冷的劍意,好像稍稍一動就會再次淌出血來。
一寸足以決定生死。秦暮羽心想,還好偏了一寸,所以我生,他死。
秦暮羽已經忘記了給他留下這個傷口的人的臉。
死人是不值得被銘記的,尤其是仇家。
蘇紫菀就在這時醒來,嘟囔著“怎么睡著了”揉揉眼,眼角瞥了一眼床上的人,看見秦暮羽閉了好久的眼終于睜開了,很是愉悅,勾起嘴角,緩緩地瞇縫起眼睛,揮揮手打招呼:“喲,晚上好!這次診金得稍貴一點兒了,也就上次三倍多一點兒的樣子。”
守財奴!漫天要價!上次都五十金了!
蘇紫菀無視對方瞪大的眼睛,反而拿手指很是用力地戳了戳秦暮羽胸口重傷處,直到床上的人忍不住悶哼出聲,這才作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有什么關系嘛?反正,你欠我診金不止一次兩次了。不滿意的話你罵我呀,”又恍然大悟一般,“哦對了,你大概暫時很難動,不能打我了。藥性有點兒烈,喝下去估計嗓子也暫時不能說話,想罵我也忍忍吧,真是遺憾。我走了,你休息吧。”說完得意地轉身離開。
真是一個死女人!看樣子明年也嫁不出去了。
【三】相識
和蘇紫菀結識,源于一壺酒。
彼時秦暮羽還是揚州望族秦家的年輕貴公子。雖被寄予厚望,卻自詡灑脫,游戲人間。
富貴名門,要什么不是輕而易舉,無趣得很。
“人活在世,總得有點兒什么寄托,”每次被祖父罰關禁閉時,秦暮羽都會反駁,“我也只不過是好酒而已,比起那些欺良霸娼的富貴閑散人不知好多少。”
那年,正巧是金樽閣十年一屆的詩酒會,以文采為勝,奪魁者可得一壺仙人醉。
據說那仙人醉,世間不過三壺,極為難得,錯過這一屆可能此生都難以嘗到。而且酒如其名——仙人醉于琥珀色,楊枝水納世間愁。于是那年的詩酒會分外聒噪,揚州城里熙熙攘攘的滿是各地人,既有希望憑借奪魁聲名大噪的文人墨客,也有慕名而來的酒徒。
如此美酒,秦公子自然不會錯過。就算用搶的,也要一品仙人醉。
可惜早有先見之明的秦老爺子,當天一早就著人把秦暮羽看管了起來,不讓他出去鬧事。當秦暮羽終于溜出來的時候,眼看詩酒會就要結束了。
他一邊火急火燎地騎馬趕向金樽閣,一邊在人格外多的街上不停地喊著:“閃開!快閃開!”
蘇紫菀也是嗜酒之人。
她穿上輕便的男裝,特意從極北之地趕到揚州,只為一睹仙人醉;當然,至于奪魁嘛,能爭取還是要爭取的。
可就在她還沒有問清楚到金樽閣怎么走的時候,忽聽得身后有人大喊著“快閃開”,寵物白雕急急躲避,但她一時閃躲不及,就被馬撞倒,摔在地上,隨身包裹的瓶瓶罐罐散落開來,右肘流血。
她顧不上處理傷口,一邊嘟囔著“啊好危險”一邊趕緊收拾那些瓶罐,唯恐摔壞。
騎馬之人勒住韁繩,轉個身噠噠地走到蘇紫菀面前居高臨下地問:“喂,你沒事兒吧?”接著丟下一錠銀子說:“不好意思啊,但是你沒聽見我說閃開嗎?我有點兒急事兒先走了哈,你自己去看郎中吧。”
說完就要離開。
蘇紫菀怒了。
拿起那一錠銀子朝著馬上人腦袋砸去:“有錢就可以大街上隨便撞人啊?!雕兒,啄他腦袋!”
那白雕“哇哇”叫了兩聲,朝著主人手指的人腦袋狠命就啄。
秦暮羽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時吃痛從馬上摔了下來,也怒了:“得理不饒人了是吧?想打架是吧?好,小爺我奉陪!”
于是,揚州城繁華的大街上,人們看見衣著不凡的秦公子和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個子打了起來。
而且,拳打腳踢,不分上下,眼看著要日落了。
打著打著還是蘇紫菀先想起來的:“啊不對!我跟你打什么,我的仙人醉啊!”
秦暮羽:“啊……”
即使過去十幾年了吧,每當想到兩人烏龍的相識,秦暮羽還會覺得好笑。
大部分是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好笑,一點兒小事也能意氣沖動。
或許還有些羨慕和感慨在里面,這就是如今的秦暮羽不愿承認的了。
最終兩個人誰都沒能見到仙人醉,更不用說嘗了。
倒霉的秦少爺在蘇紫菀裝腔作勢的哭鬧中發現這竟是個女人,然后在路人鄙夷的眼光里想著息事寧人,把女瘟神請進了秦家,破費了好幾壇陳釀。
蘇紫菀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喝得滿意之余很是欣賞輕浮秦公子對酒的品味,兩人也算是酒友了。臨別,蘇紫菀很大方地把自己帶的瓶瓶罐罐都留給了秦暮羽作為報答。
那些瓶瓶罐罐,全都是中原難得一見的天下至毒。
也是在蘇紫菀道別的時候,秦少爺才知道這個狡詐浮夸的小個子是在寥寥無幾的傳聞里聽過的鴆羽館的主人,毒醫手。
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鴆羽館以毒著稱,位于極北的極寒之地,卻又因為天然的熱泉和深谷自成一方世界,四季同存。本是一方奇景,卻因為藥草眾多被用毒之人搶占先機,成為了江湖上所謂的正道門派所不齒的地方,也是邪道門派避而遠之的地方,但也是兩方都惹不起的地方,連魔教教主都得忌憚三分。
而這,只是因為眼前這個小個子?
秦少爺很懷疑。
“毒醫手……沒有想象中那么拒人千里?”彼時年輕的秦少爺只留下了這樣模糊的印象。
“不過,一個人到底得陰險到什么地步,才會送人毒藥不送解藥?”對自己的酒友人品表示了質疑之后,隨手將那些覺得無用的瓶瓶罐罐扔在了角落。
世間事多是如此,誰都無法預料未來會怎樣。
原以為毫無關聯的兩人可能在未來相依為命,原以為不可動搖的幸福可能在未來轉瞬成空,原以為單純善良的少年可能在未來化身修羅、血雨奔波。
就像那時的秦暮羽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用到那些毒,去殺死第一個仇家。
【四】對酌
在鴆羽館養傷的日子,總是這樣安穩地不像話。仿佛整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躺在床上吃喝,看看天黑再看看天亮。
雖然這里因為處于極北之地,天亮也從不像中原那般陽光明媚,總是灰蒙蒙無精打采的,但秦暮羽卻覺得很是喜歡。
偶爾蘇紫菀會拿過不知從哪兒得到的好酒自己喝,以秦暮羽在養傷的名義只給他一碗水。秦暮羽生氣忍耐,雕兒拍打翅膀“咕咕咕”叫得愉快。
可能秦暮羽自己也不想承認,他是喜歡這樣的日子的。這樣松懈的日子。
八年了,不是沒有想松懈的時候,在午夜夢回是一張張刀下魂看不清的臉時,在奔波路上休憩片刻都抱著劍不敢睡深唯恐仇家報復的時候。
有時他也想過就這樣算了,就這樣死在仇家的刀下吧。事到如今,也不見得誰比誰干凈多少,但來來去去尋仇這么多年,也著實斬過眾多十惡不赦之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可他總會在最后關頭想到,年少時的無能為力,祖父最后的語重心長。
年少時候無知的過,他得活著承受后果。
他沒有安穩活著的資格。
時間不快不慢地走著,在這樣寂靜的極北之地仿佛也能凍結。
這日,秦暮羽動動左臂,確定傷勢已經大好。該走了。
還有最后一個仇家在等他去殺,從此了無牽掛。
秦暮羽去找蘇紫菀,打算告別。
蘇紫菀一個人坐在廊上的矮幾旁,矮幾上架了火爐。她正在慢條斯理地煮酒,眼睫半闔,面無表情,似有意似無意地著爐火,神色幽遠。
秦暮羽忽然覺得他不曾真正了解過這個老友。
認識了那么久,他們幾乎成了彼此最熟悉的人。但在面對他的時候,蘇紫菀從沒有過這樣……肅穆地有些孤寂的表情。
秦暮羽不再是當年那個無知的秦少,毒醫手的背后怎么會沒有秘密,但這個狡詐的女子卻一直絕口不提。
當年你還那么小,是怎么成了江湖人聞風喪膽的毒醫手?為什么明明是毒醫手,除了我之外只見你用毒不見你行醫?一個女子,為什么愿意孤身守在這樣幾乎與世隔絕的谷里?
他不是沒有疑惑,卻從來沒問過。
就像八年前的她從來沒有問過當初花拳繡腿的秦暮羽為什么成了亡命之徒倒在鴆羽館前,又為什么一年年地去殺江湖各方勢力背負罵名。
她只是安靜地待在鴆羽館里,守著這個天寒地凍的地方,每年救回又去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的秦暮羽。
他知道,血路的盡頭,她一定在等著。
這樣想想,就又有了勇氣拼殺下去。
這么多年,她幫了他那么多。
“喂,死女人,你在干嘛呢?”秦暮羽大聲問。
蘇紫菀愣了一下,看向秦暮羽,露出慣常的狡黠的笑意:“煮酒啊。今晚必定有雪,賞雪飲酒,不錯吧?”
“呃,出了館哪里不是雪,有什么好賞的……”
蘇紫菀挑眉:“那你別喝。”
秦暮羽淡淡一笑:“哈,開個玩笑。一起喝吧,我們好久沒賭酒了,真是有些懷念。”
“懷念做我手下敗將的滋味?”
“沒有聽說過今時不同往日嗎?”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倒是聽說過。”
“那這樣吧,我們來賭,輸了的話也不要你什么,回答對方一個問題就好。”
“那好,來!”
蘇紫菀無所畏懼得應下了,斗志滿滿地伸出手來:“三星照啊,五魁首!你輸了——快快快,喝了酒,我提問!”
那一場酒究竟喝了多久,兩人都不記得了。說好的賞雪,也被忘到了腦后。
是秦暮羽先醒來的。
雪花正依稀飄落,而月亮卻還皎潔,大地寂然無聲。
紅泥火爐里的火舌靜靜地跳躍,明明滅滅映照著蘇紫菀的臉——醉后卸掉了所有嬉笑怒罵的浮夸和狡詐,在火光中顯得溫和而柔美。
他靜靜地看著,心里充滿了長久未曾有過的寧靜。
那是從家門被滅那一夜以來,幾乎被他遺忘的生命的平和。
秦暮羽不禁笑了,許久未曾這樣輕松地笑。你的手下敗將如今可是年近而立的老江湖了,怎么會賭不贏一個女子。
蘇紫菀聽不見他心里的暗嘲,卻下意識地嘟囔“冷……”
秦暮羽晃晃悠悠起身,一邊感慨著蘇紫菀著實酒量不錯,一邊想把她抱進房里,卻站不穩摔倒在地上。
緊張地看看,蘇紫菀沒有醒,臉上還帶著未退的酒暈,在他懷里仿佛尋求溫暖一樣靠過來,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秦暮羽突然有些心虛。
放棄一般躺在地上,抱著蘇紫菀,呆呆地看著雪花從萬里之遙的蒼穹落到這方庭院。
秦暮羽覺得溫暖。
天地之間如此空曠,卻又如此祥和。
生命本該如此。
他恍恍惚惚想起了兩人賭酒說的那些話,八年來好像都未曾這般認真地交談。
“我姓蘇,醫藥世家蘇家的蘇。”
“剛出生的公主死了,蘇家成了替罪羊。”
“我想過報仇,用毒。可是我沒有成功。”
“事到如今我放棄報仇了。其實那時我太小,連家人的臉都有些記不清。”
“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吧?我也很敬佩你啊。但有時也心疼你啊。”
醉醺醺的蘇紫菀戳戳秦暮羽的額間:“你一定很累了吧?那就留下休息吧,我陪你啊……像年少時一樣……”
秦暮羽長長松了一口氣,繼續看著落雪出神。
懷里的人觸感如此真切,心底忽然涌起了暖意。
江湖夜雨,血路廝殺,恩怨糾葛……在這即將結束的尋仇之途,他第一次對過去的八年產生了質疑:他已經疲憊不堪,那為什么不就此停下,就這樣執杯對飲一夜?
生如螻蟻,負重前行,不過虛妄。一定要執著于過往的泥淖嗎?
他好久都不曾想起祖父了,卻在這一刻想起那句——活下去。
活下去,感受生命的美好,只是這樣簡單的紅泥火爐、溫酒小酌的美好。
他也想要有安穩生活的資格。
【五】生離
蘇紫菀醒來的時候,已是正午。
她還趴在矮幾上,只是多了裹緊的毯子。
杯中已無酒,庭中新積起一層雪,對面已經人走茶涼。
蘇紫菀微微黯然了那么一瞬。
拿起幾上的留信,是秦暮羽飄逸的字跡:
“此去斬斷心結,不日北歸,與汝相依。秦暮羽。”
蘇紫菀怔怔地看著,露出了真實的溫暖笑意,然后拿過一張紙寫回信。
寫完后笑盈盈地綁到白雕的腳上,說:“雕兒,給那個傻子送去。”
雕兒“咕咕咕”叫了幾聲,扇動翅膀,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飛去了南方。
南下途中的秦暮羽展信: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溫酒相候,待君北歸。蘇紫菀。”
把信慎重地放進懷里,暗自回應:“一定!”
“駕!”
紫菀,等我。
就要結束了。
【六】死別
北海之北,極寒之地,沒有墓碑。
只有鴆羽館院里的一把斷劍,殘破不堪。
女子緩步走來,斟了一杯仙人醉,傾倒在劍前的土地。
女子輕輕開口,無悲無喜:“還想著等你回來共飲。就當你沒有爽約吧。”
仙人醉與琥珀色,楊枝水納世間愁。
可是生命是這樣的漫長啊,仙人怎會顧及世人。
晚來天欲雪,誰能常伴汝?
唯有寂寞啊。
【終局】
司酒把秦暮羽這短暫的剛剛意識到深入骨髓就失去的執念封存進酒壺,放到了一邊。
心里很是不屑——殺孽太重,早晚也得死在別人刀下,這才叫輪回。
“下一個。”
這日,幽冥司來的游魂,生時喚作蘇紫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