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穎王爺,我和朋友公子胡吃在一個古鎮上開了一家叫“食不語”的小店,專做美食,也講故事。我們想給每一道料理寫一個故事,今天恰好是第六十六個。
食不語|水煎包子
有人說,愛情需要鉆戒,需要王薇薇的婚紗,需要馬爾代夫的蜜月之旅,需要希爾頓酒店徹夜的酒會和狂歡。然而那不是愛情,只是婚姻。
董懂是我們店的常客,每一次來這里都是不一樣的妝容,但是有著同樣的悲傷。我好奇她的過往,卻深諳不可主動探問食客的秘密。
所以,即使她現在正坐在柜臺前面只點了一杯白開水,我也只是按例詢問:“董小姐,要吃點什么嗎?”
那時宋冬野正火,她很喜歡別人稱她董小姐。
“王爺,你說愛情是什么?”董懂沒有點餐,卻問了我一個問題。
上一次也有食客問過這個問題,好巧,也是一位姑娘,眉眼間帶著哀愁,倒是和董懂有幾分相似。
“愛情,就是每一天都有人陪你吃飽肚子,而不是像你這樣每一次都來喝一杯白開水。”我放下杯子,戳破她孤單的氣泡。
董懂抱著杯子,似懂非懂。
“要吃水煎包子嗎?”我難得主動推薦食物,董懂也不說話,沖我點點頭。
我只當她同意,轉身進了廚房,留下一句:“少喝點水,等下包子要吃不下了!”
其實水煎包子我之前做得不好,但是街頭朱阿姨家的水煎包子做得很好吃,我常買來吃,一來二去便也學了大概。
做包子需要用發酵面團,好在店里常備著老面,這一步就簡單許多,直接準備餡料就好。
蔥姜洗凈切絲,然后放在一碗開水里浸泡七八分鐘,讓味道完全釋放出來。
取一塊豬腿肉,先用力的捶打讓其松散,再剁成細肉末,剁的時候要多次翻轉,讓其更均勻,等到筷子一挑就是一小團的時候,肉餡才能算剁好。
依次向剁好的肉餡中加入蠔油、生抽、老抽、白糖、香油、鹽,還有濾出蔥姜的蔥姜水,一邊倒一邊用筷子順時針攪拌。
朱阿姨說,這一步驟最是考驗手藝,水多會不夠味,水少煎出來就干,而且攪拌餡料的方向一定要固定,這樣最后才能讓肉餡勁道。攪拌完的肉餡,要用保鮮膜蓋住放在一邊靜置十分鐘入味。
這時候可以先來準備包子皮,面團搓成長條,然后滾刀切成劑子,壓扁后用搟面杖搟成中間厚四周薄的面皮。
包餡料的時候我習慣用筷子,但是也可以用湯勺,總之,取適量餡料放在面皮中間,收邊后捏成梅花褶子就算成了。
平底鍋預熱,刷一層油,然后把包好的包子擺進去,沿著縫隙倒入面粉水,讓其淹沒三分之一的包子,蓋鍋,等到鍋中水干后轉小火,再倒入油將包子底煎至金黃酥脆。
最后打開鍋蓋,撒上蔥花與芝麻,鏟勺一插一轉一擺盛在盤子里,一盤梅花一樣的水煎包子就算是做好了。再擺上香醋和紅椒,由客人喜好自調蘸料。
“董小姐,你的水煎包子好了。”我出去的時候,董懂還是那個姿勢,不過杯里的水卻少了許多。
“諾,你的包子,趁熱吃吧。”
“這個包子賣相真好。”董懂看到包子后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無怪乎女人都是視覺動物。
她拿起手機準備拍照,不過我立馬板著臉擋住了她的手機:“包子要趁熱吃,吃完再拍!”
“王爺,你對每一個食客都這樣么?”
“哪樣?”
“善解人意啊!”
“不一定,看心情。”我沒有告訴董懂其實我關注她很久,也許這種對食客的關照會被認為是居心不良也不一定,所以還是不說為好。
董懂沒有繼續說什么,只是安靜的吃著包子,醋很酸,紅椒很辣,董懂吃的很慢但是很享受,不時地啜飲一口水,我站在柜臺假裝看店,卻偷偷注意著她的動作。
一份包子不多,但是她吃了很久,直到別的客人都離開,她才停下筷子。
“王爺,你很喜歡吃水煎包子嗎?”
“還好,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感覺你做的包子和別人不一樣。”董懂說得很認真。
“因為每個人的調料、火候都不一樣……”
“不是這個,是感情!”我的話沒說完就被董懂打斷。“你做的食物,就是讓我有種感動,比如剛才的包子,就突然想到一個人。”
我還在考慮怎么開口,董懂就繼續說:“要是不嫌棄,聽我講一個故事好嗎?”
我點點頭,坐了下來。
董懂的故事
我小時候比較內向,因為家距離學校較遠,所以學生時代在上下學路上建立的友誼,在我這里反而成了奢望,在學校也很少主動和別人打交道,連同桌之間都僅限于借用文具,所以更顯得孤獨。
但是我有一個閨蜜,是那種兩個人課間會一起去廁所,互相分享自己的小秘密,周末會去對方家過夜,還會討厭所有對方不喜歡的人和事情的閨蜜。
閨蜜叫姚瑾,但是我一直喊她妖精,我覺得這是一種專屬昵稱,只屬于我們的小秘密,就像是妖精一直喊我咚咚鏘一樣。
不論吃飯、逛街、寫作業、甚至追星,我都會第一時間找到并且也只找妖精陪我一起。
認識妖精是一種緣分。
那是一次大雨天,我因為初潮的到來躲進廁所,本想等大家都上課后再去校醫室,可是學校卻通知天氣原因提前放學,等我發現的時候,別的同學都已經離開了學校,教室里空無一人。
我其實知道自己身體的變化,但是依然感到害羞,本來還可以用校服遮擋了去坐公交車,但是這種天氣,連傘都沒帶,根本是寸步難行。
這時,隔壁班級傳來關門的聲音,我以為是值班的老師來了,就趕緊跑出了教室,結果發現走廊里站著一個同年級的女生。
“咦,你怎么還沒走?”這是妖精對我說得第一句話,我一直記得那個下午,窗外陰云密布,樓道里燈光略顯昏暗,一個短發的姑娘,一聲天籟般的問候。
“我……我沒有聽到通知,然后雨太大,我又沒帶傘……”我那時候還不好意思告訴對方自己的窘況。
沒想到她卻先問了出來:“你?是不是受傷了?”
我順著她的眼神低頭看去,校褲上面看得到一片暗紅的污跡,瞬間紅了臉頰。
女生最了解女生的尷尬,她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便返回了教室,再出來時,手里已經有了一件短T。“我剛才體育課換的,你圍著會好一些。”
那天雨大,我和她一起撐著傘等公交車,這才知道原來我和她同路,她在我后面幾站才下車。
人與人的關系奇妙萬分,前半生或許從無糾葛,但是一次相逢,此后便牽絆一生。
女生的友誼建立得很快,一班公交車,一場大雨,就有可能無話不說。
“妖精,周末來我家玩吧!”
“妖精,明天放學去吃章魚小丸子好不好~”
“妖精,我買了新裙子,好看嗎?”
“妖精……”
可能我自己都不曾發現,不過一聲相問,從此便入了牽掛。
熟悉之后,我們經常放學后一起去校門口的小吃街買零嘴吃,她帶我吃的第一樣東西就是水煎包子,四只包子用紙盒裝在一起,撒著香蔥和芝麻,拿到手的時候還泛著油光。
妖精吃水煎包很快,吃完兩個就眼巴巴的看著我,不停地伸出舌頭回味嘴唇上的余味。我每次都再分一個給她,和她一起吃完,然后妖精就帶我去吃串串、鐵板魷魚、炒餅。
那段時間大概是我吃小吃最多的時候了。
然而妖精和我不同,妖精性格開朗、古怪精靈,在學校里不算明星卻也有很多擁簇,男生們幾乎都想過和她交往,同性的朋友更是不少,但是她寧可和男生在一起玩,也很少和女生在一起。
一開始,是我太粘她,她其實有些疏遠我,可是我沒有意識到這點,一直黏她一人,后來她便對我多了幾分溫柔。
“董懂,你話好多,要不然喊你咚咚鏘好了!”她給我起外號的時候我很驚訝,下意識的點頭:“好啊,好啊,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起外號!”
她聽到這話鼻子一酸,還是笑著摸我的頭發,“你呀,以后就好了呢!”
我也笑嘻嘻的看著她:“有你就好!”
那之后,妖精對我多了一分留意,還有些說不清的情愫。
“王爺,你能理解這種閨蜜的感情吧?”董懂突然問我。
“能理解,但不能感同身受,畢竟我可沒有好運氣認識如此親密的閨蜜。”我打趣地回應她。
“這?是好……運氣嗎?我真的交了一位好閨蜜嗎?”她神情低落地喃喃自語。
突然慘笑著說道:“我的好閨蜜在高中不惜毀了我名聲,讓我丟盡了顏面,連此后的同學聚會我都從未出席。”
“你們...是發生了什么誤會嗎?”我輕聲詢問著。
董懂的情緒變得激動,好似我一句話如細針戳破她小心翼翼地揣在懷里的氣球,秘密全部炸開來。
“她是蕾絲,喜歡我。卻造謠我是同性戀,對她死纏爛打!”董懂的話里有藏不住的憤怒悲傷,無盡心涼。
我不知說些什么,只能添一杯水繼續等待。
“知道這個秘密,是在我喜歡一個男生之后。那時我和她一起喝奶茶,我告訴她我喜歡一個男生,本以為她會和電視里一樣鼓勵我,告訴我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是她什么話都沒說,只是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后,借口自己身體不舒服先回了家。不過沉溺于喜歡的男生的我并沒有發覺妖精的不悅,反而咬著吸管憧憬著未來。”
“第二天,我看到妖精的臉色不大好,問到原因,她只說自己晚上沒睡好,幫我策劃怎么追那個男生。”
董懂的臉上多了幾分怒色,杯里的水都被她握得起伏不平:如果時間能夠倒退,我一定要站在她面前質問她:‘這就是你策劃的全部?!告白時被他冷嘲熱諷!同學老師視我為另類!就連家人也信以為真,每天接送,像囚犯一樣禁足在家!’”
說到傷心處,董懂反而平靜下來,端起水杯:“嘶,好燙!”
“怎么?”
“被燙到了,好疼!”董懂紅著眼。
“這就疼了嗎?難道還要比閨蜜背叛更疼嗎?”我本想安慰,卻言不由衷的說出這句話。
董懂詫異的看著我,眼里像噴著火:“什么意思?”
“你所遭受的那一切,不都是拜你那位閨蜜所賜嗎?難道不是她背叛了你們的友誼嗎?”我皺著眉頭反問董懂。
“其實算不得背叛,她也有苦衷。”董懂猶豫了片刻,還是緩緩開口,“我也是到畢業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妖精才是真的蕾絲。”
語落,片刻寧靜,窗外的蟬鳴都停了幾格時鐘,這個結果和我猜想的劇情真是截然不同。
“我以為,是她喜歡那個男生,所以……”
“她喜歡的,一直是我。”董懂握著杯子的手有些用力,指節泛白,言談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高考結束,我已然成為學校的另類,還是在年級群里潛伏的時候才知道了真相。”
“原來一切都是拜妖精所賜,她知道我喜歡那個男生,一定會向他表白。于是她搶先一步去找了那個男生,告訴他我是一個同性戀,我的表白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而她,則是名義上被我騷擾的女生。”
“可笑的是,她還以不要影響我學習為由,讓男生對此保密,只要拒絕我就好。”
“那怎么還會全校皆知?”
“隔墻有耳!”董懂的話斬釘截鐵,帶著堅決。
盤底剩下的油膩還依稀嗅得到水煎包子特有的香氣,董懂杯子里的水添了又添,始終冒著熱氣,對這種閨蜜的情事我卻沒有任何評論的勇氣,連發問都變得謹小慎微。
“那你恨她嗎?”
“恨過!”
我注意到董懂的字眼,“那現在呢?”
董懂沒有回答,只是用指尖輕叩桌子“篤篤”作響。“我不知道。”她淡淡的擠出這幾個字。
“董小姐,那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在董懂驚訝的眼神中,我開始講述另一個女孩的故事。
未完待續
(圖片來源于網絡)
這就是食不語,一般賣花,二般做菜。
我們想為每一個美食,寫一個故事,無論喜悲!
如果哪一天,你恰巧路過,請一定要進來問一聲:“公子,桃花怎么賣?”
穎王爺一定會臭屁的告訴你:“不賣不賣,明年開春,我就切了桃花換酒喝!”
我有故事,也有酒
你愿意切三兩桃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