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伊拉克工作期間,所有加班費都用伊拉克當地貨幣第納爾支付。我們正常工作也是八小時工作制,生產分兩班倒,白班從早晨七點到晚上七點,整整十二個小時,這多出來的四個小時就會被記成加班。夜班正常從晚上七點到夜里三點,正好八個小時。從夜里三點到早晨七點這四個小時是清掃機器和注油保養的時間。不過由于產品供不應求,我們生產線也經常要加班,夜班也上七到七,就是從晚上七點一直干到早晨七點白班來接班,機器一直連軸轉,中間不做清理和注油保養。周末我們也要上班,按加班計算。
我們白班和夜班兩個星期更換一次,這樣正常情況下每個人每月都會有加班費。這些加班費每月發放,我們手里有了第納爾,項目上可以幫助大家把積攢的第納爾兌換成美元。換成的美元當時不給現金,會合計在美元工資賬本上。我們出國的工資按美元計算,并不給現金,而是記錄在工資賬本上,等回國后可以買免稅家電用。
正常情況下,每個人每月都有幾十塊錢的加班費,有家室的人喜歡到巴格達市區里的金店,給愛人買金首飾。
伊拉克的黃金不足赤,顏色也發紅,但工藝很好,樣式也多,有水波紋項鏈,有各色花樣的戒指。那是流行的空芯戒指,就是看著挺大的,但內部是空的,很受歡迎。
除了正常上班可以掙加班費,項目上還經常有一些額外的任務,可以去掙加班費。
有一個經常要做的任務,就是清理磨機下方的泥漿。我們的磨機很長,水磨石板經過壓機的成型,蒸汽窯的養護后,已經變硬,這時就要進入磨機打磨光滑成為成品。
磨機很長,有一條大皮帶作為傳送帶,水磨石板面沖上放在大皮帶上緩緩向前,期間會經過不同粗細的一系列磨頭的磨礪,從模式的最后末端出來就已經是成品了。這個磨機很長,有十幾米,磨的時候要不斷噴水降溫、降塵、潤滑磨頭,水成為泥漿后從大皮帶流到下面的鑄鐵框架上,在機器框架表面就會糊上大量泥漿,泥漿干了后緊緊扒在機器上,一段時間后會有厚厚的一層。這時候就要不定期的進行清理,這個清理的活,可不好干。需要人鉆進機器下面,用報廢的鋼鋸盤一分為四,形成一個扇形的鋼片,把長邊打磨出利刃后,用螺紋鋼焊一個六十公分長的把。就用這個自制的小鏟去鏟掉機器上的頑固泥漿。一般一個磨機需要三四個人分段承包,人們鉆進狹小的空間內,費力去鏟除泥漿。有些泥漿徹底干了,變得異常堅硬,用小鏟使勁地鏟,進度也十分有限。就這個活一天干下來,渾身上下成了個泥人,頭發里全是泥漿,被汗水和在一起,跟雕塑一樣。
還有一次,項目安排一個加班的活,打磨鐵托盤。我們生產線上,離不開大量的鐵質托盤。這些托盤使用久了,就會產生損耗,伊拉克廠方為了節省開支,認為鐵托盤可以在伊拉克國內加工采購,補充生產的需求。于是就做了一大批托盤回來,結果上機器一用,發現托盤的四個卡子尺寸做大了,需要人工給磨掉一些才能使用。這個活被項目接下來,交給我們作為加班來干。
剛開始認為這個活好干,用手持式角磨機磨一下就行了。沒想到一干才知道,進度太慢,不出活兒,一摞托盤十幾個,每個托盤要磨位于四個角上的卡子,挺費勁。
光費勁也就算了,由于鐵質托盤表面鍍了一層銀粉,用砂輪片一磨,會有一股濃烈嗆人的味道,我們當時別說防護面具了,就是連一個口罩也沒有。一個車間里,四五組人一起磨,味道之大,遠在車間外的小路上都能聞得見。幾個小時下來,我們被熏得頭昏眼花,嚴重的時候還伴隨著嘔吐,這錢可真是不好掙。
我經歷的最倒霉的一次加班,是清除料斗下面日積月累的水泥混凝土堆。
我們磨機有一個供料斗,里面是高標號白水泥混合著碎石,再攪拌機里加水攪拌后送進一個分配罐里,再由分配罐按指令分次澆注進壓機磨具里。這個生產操作不可避免地會遺撒一些水泥混凝土到地上,日復一日地一層堆一層,日積月累后,就形成一個混凝土堆。等這個混凝土堆太大太高了,就要人工鏟掉。
我們配發了空壓機和風鎬,利用臨時停產的間隙,利用休息的時間,一早來到車間,本以為幾個小時的活,可風鎬一上,就在混凝土上跳舞,根本算不進去。高標號白水泥太硬了,結實程度讓我們大感意外。我們幾個人輪流操作風鎬,用力用肚皮壓著風鎬,利用體重增加下錘的力度,每個人被防高震得渾身發麻,肚皮完全失去了知覺,但越到下面混凝土越硬。就這樣干到了晚上,還有一大塊混凝土沒有鏟出。這時我們每個人都幾乎虛脫了,實在沒有體力了,這時我們看到身邊埃及人開的叉車,就發動起來,開著叉車,用叉子往混凝土堆的下方一次次地撞,我們不斷調整叉子的角度,經過無數次的碰撞,混凝土的下方終于出現的一個凹陷,我們用叉車的叉子卡進這個凹陷里,再加大油門抬升叉子,就這樣連撞再挑,終于把這個混凝土徹底鏟出了。大家都長出一口氣,這個班加得徹底賠了,在項目眼里一個小活兒,本來以為是白送錢呢,沒成想四個大小伙子足足干了一整天。
回到宿舍我們到處訴苦,聽者無不大笑不止,我們都成了一段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