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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須她通風(fēng)報訊,秦忘川早已在此?!\毛貂’,今天你再難生離此地?!?/p>
‘錦毛貂’一驚回頭。秦忘川已帶著大批侍衛(wèi)沖了進來。
“你怎么……”
秦忘川面罩寒霜,冷冷道:“我秦忘川縱橫官場多年,什么樣的人物我沒見過。實話告訴你,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看出你眼帶殺機,一早生了疑心。后來,我更發(fā)現(xiàn)你偷偷在教冉兒武功。當(dāng)我知道你刻意隱瞞身懷絕技,混入秦府。我就可以斷定你是來者不善。我之所以不拆穿,不過是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企圖。”
???‘錦毛貂’哼了一聲:“你倒是老謀深算。難怪陸緘會死在你手里?!?/p>
藺貞娘被這一句喚醒了,她瞪著眼睛看著秦忘川,懷著最后一絲希望,向秦忘川求證:“她說的是不是真的?陸緘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
秦忘川明顯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貞娘,已經(jīng)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一直過得很開心。為什么還要去追究這些陳年往事呢?”
“對于你,這事已經(jīng)過去,可是對于我,永遠(yuǎn)過不去。”貞娘眼含熱淚,一字一句道:“老爺,我們到底夫妻一場,我只求你對我說一句實話。你這一生中,究竟有沒有做過喪盡天良、違背良心的事?陸緘他,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
秦忘川望著她激動的眉眼,他知道,這么多年,自己努力編織起來的美麗幻夢正在一點點消逝,他緩緩道:“你應(yīng)該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此語一出,別說藺貞娘,在場的‘錦毛貂’和侍衛(wèi)都驚了,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敢直認(rèn)其事。一個人,究竟要喪心病狂到什么地步,才敢像這樣把自己的罪惡曝露于陽光之下?
這句話,無疑是默認(rèn)了。藺貞娘僅存的一點幻想都破滅了。秦忘川的言語如刀片般一片片凌遲著她的心,心中除了劇痛,更涌起一股排山倒海的悲憤之情。當(dāng)痛臻于頂點,當(dāng)憤臻于頂點,她反而反常地冷靜下來?!澳悴皇菫榱宋遥阒皇菫榱四愕囊患核接!?/p>
“你這話對我太不公平了。你捫心自問,我對你怎樣?”秦忘川憤憤不平道:“如果我對你不真心,這么多年,我在官場上平步青云,想跟我結(jié)親的殷商巨賈、達(dá)官貴人不知多少,可是為了你,我通通拒絕了。如果我對你不真心,我能允許冉兒姓陸?秦家的少爺居然姓陸,你想想他這些年給我?guī)淼膼u辱……”秦忘川說到這里,話音戛然而止,這是他的心里話,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樣宣之于口。
藺貞娘點點頭:“你終于說出你的真心話了。其實,在你心里,你從未真正接受過冉兒?!?/p>
秦忘川嘆了口氣,話音轉(zhuǎn)為柔和:“可我,還是會做個好父親,為了你。貞娘,留在我身邊。只要你肯忘掉今天聽到的一切,我們之間還是如從前一樣,什么都沒有變?!?/p>
“真的可以嗎?”藺貞娘恍恍惚惚。
“我會一生一世對你和冉兒好,我發(fā)誓?!?/p>
藺貞娘眼里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驀然投身到他懷里去了:“老爺,你待我真好。”秦忘川歡喜不盡,伸手將她抱住。
‘錦毛貂’一看她竟然意動,又氣又急,她氣這個女人敵我不分,更氣她意志不堅:“藺貞娘,殺夫之仇不共戴天,你通通都忘了嗎?”
秦忘川完全沉浸在失而復(fù)得的喜悅中。他緊緊抱住藺貞娘,像是生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似的。他覺得上天對他簡直太仁慈,此時就算拿全世界來交換這一刻的平安喜樂,他也不換。聞著藺貞娘淡淡的發(fā)香,他只愿這一刻,沒完沒了似的漫長。心中正迷迷糊糊,突然之間,心口一陣刺痛,像什么利器突然插了進來。他大叫一聲,推開藺貞娘,向后退去,只見自己胸前多了個血窟窿,鮮血正止不住地往外流?!澳?、你——”
藺貞娘手握著染血的珠釵——那正是陸緘送給她的心愛之物。原來在短暫溫存的片刻,她已悄悄拔下來,攥在手里,只為了等這一瞬間,給他致命的一擊。她眼中的喜悅?cè)崆椴灰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恨意,所有的恨和所有的怨,終于藉著這一刺發(fā)泄出來了:“秦忘川,你喪盡天良,今日就是你的報應(yīng)?!?/p>
“陸夫人,殺得好!”‘錦毛貂’見她一介弱女,居然有手刃仇人的勇氣,不由拍手叫好。
“大人,大人……”侍衛(wèi)們扶住秦忘川,眼見秦忘川受傷甚劇,性命已在頃刻之間。
秦忘川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自己會命隕在最心愛的女人手里,心中慘傷,黯然道:“想不到,你愛的始終是陸緘……這么多年,我費勁心思,終究得不到你的心,為什么,我不甘心、我不——”就此氣絕。
“拿下兇手?!比巳褐?,不知是誰一聲令下,侍衛(wèi)當(dāng)即一擁而上,準(zhǔn)備拿下藺貞娘。
藺貞娘昂首站著,凜然不懼,一派視死如歸的表情:“不錯,人是我殺的,你們都親眼所見,跟這位姑娘沒有半點關(guān)系,你們誰也不許難為她?!彼隽似吣甑那胤蛉耍杂兴耐x,在她積威之下,眾侍衛(wèi)竟被震懾住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時進退維谷?!爸劣谖遥蝗俗鍪乱蝗水?dāng),我自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闭f到這,翻轉(zhuǎn)珠釵,說時遲、那時快,就對著自己的胸口刺下去——
“陸夫人,你為什么——”‘錦毛貂’抱住她下落的身軀,悲傷得不能自己。
藺貞娘既心傷陸緘之死,又痛悔自己所托非人,早已萌生死志,此時大仇得報,更是了無牽掛。她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低聲道:“我早就該死了,從陸緘死的那天,我就該跟他一起走的……是我對不起他,我沒有面目見他??扇缃?、如今,我很高興,我終是要去找他,向他懺悔,請求他的原諒!你說,他會原諒我嗎……”
“這不是你的錯。貞娘,你不能死,你還有冉兒!你不能丟下他?!?/p>
這時,冉兒聞聲趕來,見母親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撲到母親身邊,放聲大哭:“娘,娘,你怎么了?娘,你不要死……”
看著冉兒,藺貞娘眼中閃過一絲不舍,這是她對人世的最后一點眷戀?!叭絻?,不要哭,以后,你要好好聽陸姐姐的話——”她吃力地將冉兒的手,鄭重地交給‘錦毛貂’,哀求地說:“可兒,我們相識一場,我把冉兒托付給你。求你看在陸緘的份上,好好照顧他。”
一句可兒,一聲陸緘,讓‘錦毛貂’百感交集。她忍住嗚咽,重重點頭:“我會的,你放心好了?!?/p>
藺貞娘聽到她的允諾,心事一了,登時閉目而逝。
‘錦毛貂’站了起來,環(huán)顧眾侍衛(wèi),峻聲道:“你們是要讓開,還是要我殺出去?”
眾侍衛(wèi)目睹了事情的全經(jīng)過,既知真相的始末,又有感于藺貞娘的剛烈節(jié)義。這時竟不約而同,讓出了一條路。
“兇手既然已經(jīng)伏法,你們走吧!”
‘錦毛貂’知道,這是藺貞娘用自己的死,換來了自己的一線生機,不由自主濡濕了眼眶,左手扛起藺貞娘的尸首,右手牽著還在抽泣的冉兒,在眾人的注目下,一步一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此時,千里之外的荊州正值春天,她要趕在這風(fēng)景如畫的春天,把貞娘帶回荊州,帶回陸緘的身邊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