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綠茵
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一
故鄉的山連著山,參天大樹隨處可見。小文的童年是光著腳丫在寨子里奔跑嬉鬧。
她是寨子里第一批大學生,父母視她為希望,只有在大城市工作的她知道,現在大學生遍地都是,她沒有背景,也并非名校,只能靠自己加倍努力。
十年在大都市里,她逛過很多漂亮商場,但沒進過商場里的高奢店,只在平價品牌里買打折衣服,明明在同一個地方,卻過著兩種生活。
小文前年才存夠首付,在公司旁邊買了一間三十平小公寓,對她而言,是自己能付出的全部。
這周末照例去相親,男方是同事家親戚,二婚、無孩,有本地戶口。
小文畫著精致妝容,換上自己最貴那條連衣裙,背著淘來的高仿包,踩著軟底小瓢鞋,拿出了自己最佳狀態。相親,有時就像面試,而愛情,好像也要門檻。
男方等在咖啡廳,他一身西裝革履,一眼看上去就是精英男。
“小文女士嗎?”男人臉上掛著恰當笑容,紳士地為小文拉開椅子。
小文笑著點頭回應,盡量顯得淑女。
男人簡單介紹自己后,開始旁敲側擊。
“聽說你老家在西雙版納?那邊產玉石吧。”
小文點頭,講起小時候有一次撿到石頭切開后得了一塊鵝蛋大黃龍玉,不過那時候黃龍玉不值錢,大家都在追緬甸老坑。
“你家房子是老木制嗎”
小文搖搖頭:“我爸爸生病,老木頭值錢已經賣了,現在是磚瓦房,看著新,但造價比老木頭便宜多了。”
男人又問了幾個問題,不甚滿意。
他一改剛才態度和煦,語氣帶著幾分不屑。“小文,你只有鴿子籠一樣大的貸款公寓,還背了個假包,你憑什么來跟我相親,你都不羞愧嗎?”
小文愣了一下,氣笑了。她一直裝淑女也挺累。
“我不羞愧,倒是你不過是高級打工仔,也就在我這個小女人面前裝富貴,忘了告訴你,我家有銀礦,你還真高攀不起!”
說完,小文夾起包起身就走。
山里走出來的女孩從不懦弱,只是小文躺在自己舒適小床上有些心虛,她家沒有礦,就是想氣一下這個物質男,就怕明天同事問起。
“吹牛這事,僅此一次!”小文臨睡前還在下決心。
第二天上班,小文牛仔褲白襯衫,一雙帆布鞋搭配雙肩包,戴上黑框眼鏡,活脫脫一名技術牛馬。
同事賈姨拎著保溫飯盒走到小文工位,臉上笑容格外親切:“我侄子對你特別滿意,還親手做了愛心早餐,讓我給你帶過來,你們一見鐘情,他父母特別開心。”
小文心里嗶了狗,“誰跟誰一見鐘情,扯屁吧!”
賈姨還在絮絮叨叨,已經說到彩禮嫁妝。
小文打了個暫停手勢,不悅開口:“賈姨,你侄子昨天說前女友懷孕八個月了,讓我好自為之!現在又滿意我了?”
賈姨對侄子無語,小文一直穩穩當當,不可能撒謊,她脾氣模樣都不錯,還能自己存錢買房,是個過日子好姑娘。
賈姨放下飯盒,急匆匆拿起電話到外面開家庭會議,一起批斗侄子。
小文心里默默為自己點贊,“你不仁我不義,空口白牙,上下嘴唇一碰,搞死你沒商量。”
只能說,賈姨對小文的了解還是片面了。
二
賈贏雷最近苦透了,姑姑罵完姑父罵,父親老拳母親雞毛撣子,連爺爺奶奶都批評他。
他懷疑相親那個叫小文的姑娘有毒,“自己前女友的確懷孕八個月了,但孩子他爸是人家現男友,這和自己有什么關系,最主要這事她怎么知道的,還說得這么曖昧,現在自己成了家人眼中渣男,解釋不清了!如果不是小文家有礦,自己早打上門去了。”
小文推著購物車在超市里選果凍,橘子味和水蜜桃味,同樣價格橘子味多一個,小文皺眉,仿佛遇見天大難題。
賈贏雷在超市看見小文,心里火蹭蹭的,他默默握緊拳頭,換上笑臉,走到小文身旁,輕聲細語:“小公主還喜歡吃什么,我給你買。”
小文回頭看見賈贏雷,厭惡感溢出眼窩,“如果不是不能打人,小文都想揍他,惡心完自己還演一見鐘情,騙鬼呢!”
對于牛鬼蛇神,小文不慣著,斥責道:“我家沒礦,我也看不上你,請你有多遠滾多遠!”
賈贏雷強忍自尊心受辱,開始虛情假意解釋:“小文,我是真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家有礦,我對你,一見鐘情,那天沒禮貌,就是想試探你!”
小文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受到被當成傻子。
“你那是考驗我?你還是抬頭往上看,看看太陽是不是刺眼睛考驗你吧!”
小文諷刺一句后,推著購物車火速離開,仿佛多留一秒都是不尊重自己。
賈贏雷松開拳頭,心里升起一股勝負欲,“小文這姑娘,自己必須拿下,然后是不是拋棄她,還得看自己心情!”
回到家,小文把果凍放進零食小推車,簡單收拾房間,今天閨蜜要帶愛犬來她家吃火鍋。
那條馬爾濟斯非常可愛,是閨蜜命根子,罵她可以,欺負她家狗寶寶,那是要拼命的。小文以前就開玩笑說過,“你家狗寶寶天天吃好的,可別噎住了。”氣得閨蜜罵她烏鴉嘴,小拳頭捶她一頓。
兩個大齡剩女邊吃邊聊,幾杯小酒微醺,氛圍剛剛好,是談論心事的好時候。
突然馬爾濟斯發出打嗝聲,一下接一下,閨蜜嚇得臉色發白,小文抱起狗,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搶救小狗。小狗吐出被噎住的東西,是一顆果凍,狗沒事了,但嘔吐物里有血絲。
閨蜜和小文打車去最近的寵物醫院,準備看看小狗有沒有因為急救受傷。
賈贏雷正巧值班,他是個寵物醫生,雖然經常西裝筆挺騙小姑娘,但對小動物格外耐心,他的認知簡單概括五個字,“人不如貓狗。”人會攀比、貪婪、背叛,而小動物,只要吃飽喝足就很快樂。
他一邊細心給耳朵撕開的流浪狗處理傷口,一邊回憶下午看見小文的一幕幕,他的真心都留給小動物,女人,就是女人而已。
三
閨蜜抱著馬爾濟斯,哭著沖進寵物醫院,小文也嚇壞了,閨蜜情緒太崩潰,她快扶不住了。
賈贏雷第一時間查看小狗,他戴著口罩,小文沒認出他。
做了簡單檢查,還好急救及時,小狗沒有大問題,就是受到些驚嚇,嗓子有些劃破,好好照顧就可以。
如同劫后余生,閨蜜抱著狗喜極而泣,小文脫下外套罩在閨蜜身上,閨蜜跑得太急,身上只有一件T恤,初秋有點涼,小文怕她感冒。
閨蜜哭夠了,她脫下外套,特別鄭重看著小文:“姐妹,我們絕交吧,我家狗寶寶就是因為你烏鴉嘴才差點噎死,你知道你多可怕嗎?隨便開個玩笑,只有是不好的事都會實現,我太害怕了,對不起,文文,以后別見面、別聯系了。”
小文愣在那,絕交來得如此突然。賈贏雷在一邊看了場好戲。
他非常認同,心想,“原來這姑娘烏鴉嘴,怪不得隨口就說出前女友懷孕八個月,把自己坑一把。”
小文給自己披上外套,默默付賬,閨蜜走得急,沒付醫藥費。
賈贏雷看她孤零零挺可憐,就給她倒了杯溫開水。
“你是賈姨侄子吧?”小文回過神,看他一眼。
“認識一下,我叫賈贏雷,好歹相過親,你連名字都不記嗎?”
小文舉起手機,賈贏雷聯系方式前標記紅樓迎春。
賈贏雷以前外號就叫賈迎春,實在是紅樓夢影響太大。
兩人間沒了火藥味,小文還是解釋了一句:“我家真沒礦,就是氣不過,吹牛了。”
賈贏雷回了句:“那我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得找富婆。你確定你家沒礦,對吧,你發誓,要不我就追你。”
小文第一次見人到愛財愛得毫不掩飾,怪不得對銀礦一見鐘情了。
“我發誓,沒礦!”小文舉起右手。
賈贏雷失望極了,他惋惜說:“我想先追你再拋棄你來的,現在你家沒礦,我沒動力呀!”
小文恨不得甩他一巴掌,她無語地說:“你這是什么人呀,你姑知道你這樣嗎?我要是你父母,我抽死你!”
說完,小文立刻離開。
賈贏雷越想越氣,“這姑娘會不會真烏鴉嘴,萬一父母抽他可怎么辦!最近因為小文,自己沒少挨揍!”
下夜班回家,賈贏雷在小區樓下吃包子,一個老太太穿著破舊襯衣,身上一股煙味。他下意識嫌棄皺眉,老太太特意坐到他面前,問:“孩子,這里包子哪個餡好吃?”
老太太一開口是煙味混著口氣味,賈贏雷對味道敏感,他感覺要吐了。
隨意擺擺手,讓老太太離他遠點,這一幕,被賈贏雷他爸看見。
賈父也是出來買早餐,一眼看見自己兒子驅趕老太太,這個老太太是烈士遺屬,剛搬過來,現在自媒體時代,賈贏雷這是找罵呢,老爺子隨手操起攤位旁掃把,虎虎生風地抽兒子。
賈贏雷被抽得臉色大變,一邊感慨小文烏鴉嘴威力,一邊給老太太道歉。
賈贏雷捂著腰,感慨:“這美好的一天,被小文毀了!”
四
周末小文又梳妝打扮,準備去圖書館偶遇優質型男,看見賈贏雷電話撥過來,小文掛了,賈贏雷像中邪一樣,一遍又一遍打過來,終于在第七通,小文接了。
“我今天相親,對方家有五套大平層,你說我們能成嗎?”賈贏雷聲音歡快,仿佛馬上要擁抱金山。
“你當我這許愿池呢,你愿意當王八我還不愿意呢!”小文不留情面,煩透了賈贏雷。
“等會兒,大姐,這姑娘還有個哥,特別成功,你也一起相相看,萬一咱倆能成親戚呢!”賈贏雷終于說出來電目的。
討好未來媳婦必須先讓大舅哥開心,他第一時間想到小文,引用姑姑的話,“漂亮、不物質,自己存錢買房,是個過日子好姑娘。”
小文思考片刻,表示可以去看看。
頂樓西餐廳陽光明媚,里面中式閣樓亭臺被搬進室內,還有不少綠植,如果不是玻璃棚頂,就像身處在室外園林中。
通常這種設計會是中式飲食,可能因為環境太美,西餐也不違和。
小文看著對面腆著啤酒肚、架著黑框眼鏡的男人,一笑唇邊還有小酒窩,外貌勉強合格。
兩個人拘謹聊起各自生活,互相很滿意。
男人可能覺得時機成熟,他開口:“我農村老家有個妻子,她給我生了三個兒子,我不能跟她離婚,但你放心,她帶孩子在老家,不會打擾我們,我每月收入二分之一都上交給你,我很喜歡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小文天靈蓋冒火,壓都壓不住。她口吐芬芳,嚇了男人一跳。
最后在男人陰沉的臉色下,小文補了一句:“你以為就你能找外遇,我祝你在老家碧綠草原養野馬,頭上青草一望無際!”
說完一口干了桌上那杯死貴咖啡,拎包撤退。
男人獨自坐了一會兒,撥通老家電話,然后面容逐漸猙獰,讓秘書訂最近一班動車,他要回去捉奸!
另一面賈贏雷已經跟女孩隔著餐桌牽起小手。
“哥哥,人家比較黏人,你不可以不耐心呦!”女孩撒嬌著說,那語氣夾得賈贏雷神清氣爽。
“你家房子能過給我們嗎?”他問出最關心的一句話。
“可以呢,婚前就可以過戶給你一套,不過到時候你敢提分手,我會揍你噠!”女孩子軟綿綿小手,輕輕摳賈贏雷掌心,這氛圍,賈贏雷的錢包和身體都感到愉悅。
兩個人攜手去樓下總統套房享受荷爾蒙快感,一翻云雨后,賈贏雷捂著被抽腫的嘴,再也愉悅不起來。
他偷偷穿上衣服,趁女孩還在睡覺,溜之大吉。
在兩性關系里他可以為錢低三下四,但挨打就超綱了。后來一打聽,這姑娘學散打的,打跑好幾個前任,賠不少錢,骨折都是最基本操作。
小文對此評價:“這姑娘要是沒這愛好,她家能有十套房!哈哈哈哈哈。”
五
賈姨最近看見小文就長吁短嘆,多年同事,小文知道她有話說,就借著午休跟賈姨約個飯。
“小文,我們全家都看好你,就是我侄子不爭氣,你看他滿口錢錢錢,但他工資都拿去救助小動物,也是個有同情心的孩子。要不,你再考慮他一下吧!”賈姨愁眉苦臉,放低身段求小文。
小文也無奈:“賈姨,他自己嫌我窮,我考慮不考慮不重要,他不同意,你求我,我也沒辦法。”
賈姨苦笑,一頓午餐就這樣不歡而散。
賈贏雷收到高中同學聚會邀約,上面特意標注最好帶上女朋友。
回憶高中,除了被羞辱和考試卷,完全沒有其他,他那時候太胖,一直被嘲笑,如今畢業多年,他早就脫胎換骨,也想去同學聚會展示一下。
至于偽裝女朋友的人選,賈贏雷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小文,好話說了一車,小文才勉強答應。掛掉電話,小文嘆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賈姨,她有些拒絕不了賈贏雷,這可不是好現象,畢竟家里沒礦,不符合對方擇偶要求。
同學聚會基本就是最佳戰斗狀態,男人比事業比女朋友,女人比事業比老公,除了聯絡感情,最主要是攀比。
賈贏雷把聚會位置發給小文,一個人西裝革履走進聚會包間。
他一進去,早到同學都在猜,“這個人是誰?”
一個人高馬大的胖子走過去端詳了一會兒,直接摟住他,嚷嚷著:“豬迎春,又肥又娘那個,咱們沒事不就收拾他!”
待其他人認出后,語氣都帶上調侃。
“迎春兒這是去韓國了嗎?八戒變回天蓬元帥,真帥呀!當年讓你擦屁股摸狗屎真是浪費,這顏值,就該當鴨。”
“可不,現在這一身,不會真去當鴨了吧,以前連蘋果核都得撿起來啃啃,現在不得了呀。”
人性里的惡并沒有隨時間消弭,幾個男同學一唱一和,侮辱賈贏雷,女同學也只是跟著哄笑。
多年前的惡夢又來了,他想反抗又怕被說成大驚小怪,猶豫、恐懼,像刑具在束縛他靈魂。
啪啪啪啪,幾聲刻意用力敲門聲響起,小文一襲素色小洋裝走進來,上前挽住賈贏雷手臂,不悅地說:“我們云南姑娘可看不了自己男人不開心,你們也把自己不開心的事給我講講,讓我也樂呵樂呵。”
小文聲音里多了幾分痞氣,此刻她明艷,看上去不好惹,僅僅站在那,就讓幾個男人訕笑。
有女同學湊過來,狀似漫不經心開始挑撥,“姐妹,你要是見過迎春高中樣子,不一定愿意跟他。”
小文問:“怎么,你還有照片嗎?”
另一個女同學掏出手機,照片里烈日炎炎,賈贏雷胖嘟嘟的,他光著腳丫踩在柏油馬路上,滿頭大汗,一看就是不懷好意的惡作劇。
小文抬手一個耳光,打得房間里一片安靜。
“刪了!”小文冷冷開口。
“憑什么?你一個外人來我們同學會撒野!”女同學捂住臉,不悅開口。
小文挽住賈贏雷,用很平靜語氣說:“我給你做了示范,看誰不順眼就打回來,毛病是慣出來的,大不了派出所一日游,我陪你!”聲音不大,足夠房間里所有人聽見。
賈贏雷握緊拳頭,一個男同學迎面撲上來,他終于揮拳迎上去,兩個人扭打在一起,賈贏雷痛快極了,多少次想象反抗卻又不敢,原來打回去這么簡單,卻困住自己很多年。
六
派出所里,賈贏雷滿臉狼狽,但他眼睛亮晶晶,仿佛沾染星光。小文看呆了,這個物質奇葩男此刻真好看。
賈贏雷也看著小文,這個姑娘對自己而言不一樣,拯救自己多年陰霾,她現在一頭被扯亂的黑發,裙子也沾了酒水,明明很狼狽,但很漂亮。
兩個人對視很久,不由得一同放聲大笑。
派出所老民警拍了桌子,感慨:“你們這是喝了多少酒,進派出所還這么高興,安靜點。”
賈贏雷猶豫再三問小文:“你家真沒礦嗎?”
小文感覺情緒如同過山車,這混蛋還想著礦呢!
“沒礦且沒錢,聽說境外唯一親屬還在搞詐騙。如果有一天我說家里有礦,就是想把你賣去割腰子。”小文破天荒翻了個白眼。
賈贏雷很沮喪,心里糾結,“小文我喜歡,但錢我更喜歡,為什么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小文閨蜜最先趕來接人,她上下查看,見小文沒受什么傷,一把揪住小文耳朵,怒氣沖沖地喊:“絕交才幾天,你就把自己送派出所了,漲本事了吧,告訴你,姐姐以后就搬你家隔壁,我天天看著你,看你還敢不敢惹事!”
小文趕緊討饒:“姐,親姐,我耳朵快掉了!”
閨蜜松開手,紅著臉抻著脖子大聲道歉:“絕交的事,我錯了,對不起!“
小文摟著閨蜜,兩個女生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
賈贏雷又看了一場戲,他更不理解女生的友情了。一出兒一出兒的,可能自己沒朋友,感覺還有點羨慕。
閨蜜糖糖是個行動派,隔兩天就搬過來了,帶著狗寶寶和一堆行李。
喬遷暖居,狗寶寶被關在籠子里吃狗飯,除小文外糖糖還叫了賈贏雷,說這是一起進局子的友情。
三個人坐在地板上捧著自熱火鍋,面前幾道下酒菜和一整箱啤酒。
賈贏雷一瓶啤酒還沒下一半,兩個姑娘都開下一瓶了,沒有酒桌游戲,甚至都沒有勸酒,兩個姑娘自覺自主就是喝!
一會兒啤酒空了半箱,閨蜜糖糖又從柜子里翻出二瓶二鍋頭。
“你們倆這酒量就是去部隊也是第一梯隊。”賈贏雷發出感慨。
瞬間兩個姑娘停下了,糖糖恨鐵不成鋼:“大哥,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呀!小文多想當兵你不知道?有你這種朋友嗎!”
賈贏雷一頭問號,不知所措看向小文。
“我高考報軍校,結果發現小舅不僅是外逃通緝犯還在境外搞詐騙,我政審不合格,被刷下來。”
過來這么多年,小文還是無法釋懷。她抄起一瓶二鍋頭,對瓶嘴猛灌幾口。
七
酒過三巡,小文開始絮絮叨叨,她說:“云南4060公里邊境線,每一寸都是軍人用腳丈量、用血守護的。”
她說:“邊境孩子們從小就知道和平來之不易,誰不想橫刀立馬,守護家園,做個英雄,小舅為什么要去做壞事呢!”
糖糖抱來一床被子,蓋在小文身上,然后連被子一起摟在懷里,不一會兒被子里傳出小文哽咽哭聲。
賈贏雷對惹哭女孩子這事經驗不多,他頭腦混沌,想道歉不知道該說啥,他下意識問糖糖:“沉嗎,要不我抱會兒?”
糖糖也喝不少,她正好胳膊酸,示意賈贏雷坐過來,然后把裹在被子里的小文推進賈贏雷懷里。
小文又夢見年幼時寨子里有哥哥去參軍,送別時,她稚嫩童音好奇問:“哥哥當兵去危險地方,萬一死了還能回家嗎?”
哥哥特別有氣勢回答她:“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
人群中有人鼓掌有人眼圈泛紅,再后來哥哥回來了,是不大骨灰盒上蓋著國旗回來的。
小文烏鴉嘴屬性就在那時在寨子里傳開,小小孩童想著長大就去參軍,證明自己是好人,是英雄。
早晨醒來,小文扒開身上被子,沒想到看見賈贏雷那張大臉,她推開這個礙事的男人,自動自覺開始打掃房間,給狗寶寶換新鮮狗糧和礦物質水。
賈贏雷倒在地上,宿醉讓頭部劇烈疼痛。小文沒管他,跑去廚房給他們三個做早餐。
水煮蛋、烤面包、生菜沙拉,每人半瓶雞尾酒。
賈贏雷服了:“大姐,還喝呀?”
糖糖嫌棄道:“你不知道嗎?醉酒第二天早上少喝點酒和喝解酒湯一個作用。你是真不會喝酒,沒用的男人,哼!”
小文簡單化妝,把筆記本電腦裝進包里,和這兩位不一樣,她上班需要打卡,不能遲到。
她走后,糖糖開始收拾餐具,賈贏雷心里對小文越來越有好感,這個姑娘不僅漂亮、能存錢、是過日子人,她還三觀正,有一顆愛國心。比起那些崇洋媚外的女孩子好太多了,就是沒錢,賈贏雷糾結很久,完全沒想小文是不是喜歡他?
糖糖嫌棄他礙事,從后面踢他一腳,不悅地說:“人家喬遷就算送衛生紙也是送一大包,你就帶一卷,你怎么想的?”
賈贏雷直說:“我摳,一毛不拔。大小姐,滿意嗎?”
糖糖對他豎起大拇指,“哥們,你真有個性!”
賈贏雷洗把臉,拿著車鑰匙,也準備去寵物醫院上班,糖糖從廚房拿出一份便當,遞給他。
“我家小文給我做的預制菜,分你一份,微波爐叮兩分鐘就可以吃了。”
賈贏雷接過便當,一想到是小文做的,四舍五入就是親手給自己準備的,他頂著愉悅傻臉去上班,中午遇見一個邊牧竄稀,都沒影響他干飯熱情。
八
下午沒有病人上門,賈贏雷滿心都在想小文,“如果是她,自己是不是可以安于現狀,放下對錢地執念。”
他在評估,成年人談感情總會評估,一腔熱血一般是年輕人專屬,賈贏雷不是年輕人,他還有過婚史,想起自己那位糟心前妻,賈贏雷下意識呸呸,太晦氣。
臨下班,外面盆潑大雨,一對夫妻抱著只小奶狗來打疫苗,男人一身休閑裝稍微打濕,應該是從停車場走過來,賈贏雷打量一眼,男人衣服,手表,皮鞋,都價值不菲。
賈贏雷態度熱情起來,沒想到男人妻子突然暴起,指著他鼻子,怒吼:“賈贏雷,你這個晦氣渣男,我打死你!”
女人說完連小奶狗都放下了,要去撕扯賈贏雷頭發,被她丈夫一把架住,攔下來。
“親愛的,不氣了,咱們回家,換一個寵物醫院。”男人說完瞪賈贏雷一眼,抱起小奶狗,摟著妻子出去了。
賈贏雷感慨,“前妻不能想,一想人就來了。”原來這個女人就是另賈贏雷糟心的前妻。
心思沮喪,賈贏雷難得大方,買了一打可樂去糖糖家賴著。
“你說,遇見危險第一時間沒想到妻子,就是渣男嗎?就算一直哄著供著妻子,也不可饒恕嗎?”
糖糖點頭,不屑開口:“這樣男人平時表現再好都不能要,遇上事自己跑了還是人嗎?”
賈贏雷拎起剩下的半打可樂準備離開,正好小文推門進來,賈贏雷又暗戳戳放下可樂,湊到小文跟前,把剛才問題又問了一遍。
小文打開一瓶可樂,喝了幾口。她想了一下:“如果是天災,人潛意識只顧自己逃生,倒是可以考慮原諒,但要是遇見流氓調戲妻子,這個時候自己跑了把妻子留給流氓,那說什么都不能過了。”
賈贏雷問:“可我去報警了,而且警察不是比我有用,我也沒走遠,要是警察沒及時來,我也會沖過去的。你知道我前妻因為這件事天天羞辱我,還非要離婚,就算現在一看見我就要動手揍我。”
小文驚訝極了,“大哥,你不是應該一邊報警一邊留下嗎?自己跑了,這是人干的事!而且你當流氓面報警,指不定流氓一害怕就放過你們了。”
賈贏雷哭喪著臉,“我承認我膽子小,不然也不會高中一直被欺負,可為什么不給我機會學著勇敢呢?”
小文看他有點可憐兮兮,干脆拍著他肩膀安慰他:“沒事,再有女朋友別跑就行,想想富婆的錢,你就勇敢了。”
賈贏雷琢磨琢磨,“怎么自己就只能因為錢勇敢唄,因為愛情就不行!”
糖糖對小文豎起大拇指,說:“姐妹,我就服你這張嘴,不經意間就毒舌一下。”
小文把可樂舉過頭頂,有點小壞地說:“說我毒舌可是會中毒的呦。”
糖糖笑著撲上來打她:“你個烏鴉嘴,我要是中毒也是你害的。”
賈贏雷給兩位女士展示廚藝,做了一鍋手搟面。
兩個女孩連湯都喝凈了,小文更是表態:“大哥,你這手藝跑了也沒事,以后我保護你!”
“這是表白吧,赤裸裸表白。”賈贏雷樂得嘴咧后腦勺了,一臉真誠望向小文。
“可以試著交往,但你得天天給我們做飯,而且不能再想富婆了!”小文雖然不看好賈贏雷性格,可這一刻她順從自己內心,給彼此一個機會。雖然這個機會也是一時嘴快的意外。
九
糖糖目睹這一場,感覺腦袋漂浮在半空,不知道這怎么就算告白還就處上了。
她一拍大腿,總結道:“我閨蜜被人一碗面條拐走了。”
小文紅著臉,賈贏雷也有點不好意思,新晉小情侶直接去隔壁小文家繼續聊天。
糖糖送走他們,摟著自家狗寶寶。自言自語:“寶貝兒,你主人被嫌棄了,這戀愛的酸臭味哪有你香。”說著她把鼻子埋在狗狗頭頂,狠狠嗅一口狗子味道。
“寶貝兒,你該洗澡了!”糖糖抱著馬爾濟斯,給它洗香香。
半夜回家,賈贏雷吞了一片安眠藥,躺在床上陷入沉睡,他又夢見那天,和前妻抄近路路過一個沒有監控的巷口,昏暗路燈下幾個小混混耍著彈簧刀,對著自己妻子吹口哨。
賈贏雷最初只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拉著妻子快走幾步,一個混混從后面扯住妻子,手里還握著彈簧刀,自己害怕極了,直接甩開妻子的手,往巷子深處跑去,他走到大路上才想起要救妻子,要報警。
從那一刻起夜晚是灰色的,夢里賈贏雷對自己說:“如果可以重來,自己會不一樣,小文讓自己第一次揮拳反抗,小文說要保護自己,小文是我女朋友。是讓我放棄富婆求來的,我會保護小文,不讓她也離開我。”
賈贏雷嘴角含笑,他有了很愛的姑娘。
第二天一大早,賈贏雷在樓下看見前妻現任,那個有錢男人,他走過去,男人掏出手機,說:“我老婆懷孕了,她現在脾氣不太好。”
賈贏雷不解,問:“所以呢?”
男人有些抱歉,斟酌著說:“之前那事她受刺激了,現在就想讓你跟她說一句對不起,還必須走心,昨天真抱歉,我也知道這要求過分了,你看你需要什么報酬我盡力滿足。”
賈贏雷想起昨晚那個夢,接過男人手機,熟練撥通前妻電話,“對不起,那個時候是我慫了,我沒保護你,是我作為丈夫失職。對不起,我太自私,對不起你感情,對不起你付出,讓你失望了,你現任很好,祝你們一家人幸福。”
女人帶著哭腔:“別人說我嫌你窮,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因為錢離開你,為什么不解釋?”
賈贏雷沉默一會兒,下定決心。他說:“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給我三分鐘。
賈贏雷拿出自己手機,在社交媒體發了一段獨白,把離婚原因和自己怯懦抖地一干二凈。
女人抽泣著,掛電話前只說了一句:“這是我們認識一來,你最爺們一次,可惜我們翻篇了。祝你早日遇見個好姑娘。“
賈贏雷放下電話,男人輕拍他肩膀。
“兄弟,都是男人,下次別再讓姑娘傷心了。
十
半年后,小文和賈贏雷已經開始定婚期,做婚前預備。
他倆蜜里調油,糖糖干脆把房間轉租給賈贏雷,自己搬回父母家。從此,小兩口不僅是情侶也是鄰居。
小文繼續在公司里當牛馬,賈姨現在天天給她帶東西,都是賈贏雷父母親戚送的,他們一家已經篤定小文和賈贏雷會修成正果。
這一天,天氣格外陰冷。本地社交媒體頂置了一家三口煤氣中毒,無人幸免的消息。
小文看見新聞就麻了,悲傷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狀態,糖糖一家沒了,中毒沒了。
糖糖笑著說地那句,“你這個烏鴉嘴,我中毒也是你害的。”一遍一遍在小文腦海里重復。大滴大滴眼淚滾下來,小文無聲哭泣。
賈姨發現小文不對勁,趕緊讓賈贏雷來接她。
賈贏雷一看見那條新聞就往小文公司跑,怕小文承受不住打擊,也怕這事會影響他們婚事。
小文擦干眼淚,第一時間打了辭職報告。“自己就是烏鴉嘴,害人精,只有躲進山里誰也不見,才不會害人。”
賈贏雷趕到時,小文已經回家了,等賈贏雷趕回家,小文已經離開了。
打電話發信息,小文一概不回,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離開這座城市。
賈贏雷每天都在找她,實在找不到,他就約高中男同學見面,然后直接上手揮拳,撓臉,像是瘋狗,就算被打也要繼續,搞得同學們都知道賈贏雷邀約不能去,這家伙跟誰都拼命。
三個月,賈贏雷天天魂不守舍,終于等來小文電話。
“我準備把小公寓處理了,在大理開一家民宿,如果你愿意,可以偶爾過來看看。不過,我們之間就這樣吧。”小文頓了一下,“我真怕會害到你。”
賈贏雷要了小文地址,他沒有長篇大論表達什么,而是第一時間買好機票,踏上尋愛之路。
洱海邊,賈贏雷和小文慢慢散步,一股說不清遺憾眷戀縈繞在兩人之間。
“小文,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想找富婆嗎?”賈贏雷先開口。
小文眼神了浮現一絲好奇。
“我小時候家里做生意,很富裕。然后高一我爸破產了,我從小少爺變成死胖子,吃飯都成問題,會偷偷啃別人吃剩的水果,受欺負,每天都活在地獄里,就算長大成人還是害怕,怕沒錢,怕被欺負,是遇見你之后,我才不再執著金錢,也學會反抗。小文,我不怕你說錯什么,不怕你所謂烏鴉嘴。我想跟你在一起,工作我辭了,我就跟著你。”
賈贏雷一番表白,小文說不感動是假的。
洱海的風拂過一對戀人的面頰,有一段感情開出絢爛花朵。
十年后,大理古城里一家民宿里住著四口之家,三歲小娃娃死死攥著百元大鈔,就是不肯給大人。
另一個五歲娃娃在一邊插嘴,“你再不給媽媽,老天爺爺會打雷嚇你,看你怕不怕,到時候哥哥不會摟著你!”
只見男孩話音剛落,外面突然傳來雷神,三歲小娃娃嚇得哇哇大哭。
小文無奈看著眼前一幕,抽出小娃娃手里的錢,抱起他哄了起來。
另一個五歲娃娃也湊過來,摟媽媽胳膊。
外面賈贏雷舉著傘走進來,一家四口很幸福,拜金先生和烏鴉嘴女士都有了傳承。
他們還是會經歷一些事,也會一直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