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深處,樹木林立,雜草叢生,一只熊一邊撥開擋在面前的樹枝,一邊飛速地走著,發出“嚯嚯嚯”的聲響。他全身毛發參差不齊地黏在一起,還染著不知道從哪里沾上的黑色泥巴和綠色樹汁,看起來臟極了。
“哎呀!”
熊停住腳步,看了看四周,“誰?”
“是我!”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
順著聲源,熊看到了一只四腳朝天的蝸牛,他肥胖笨拙的身體不停地在地上翻動著,試圖轉過身體。
熊蹲下來,用寬大的手掌把他翻過來。
被翻過來的蝸牛抖了抖身上的殼,愉快地說:“果然這樣舒服多了!”
熊問:“你剛才怎么了?”
蝸牛抱怨道:“我剛剛在樹上睡得正香,突然不知道哪個缺德鬼把我震到地上去了,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我一定要他好看!”蝸牛雙目圓瞪,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熊有些躊躇道:“那個缺德鬼,貌似好像可能是我……”
蝸牛看了他半晌,然后揮了揮手,“算了,你剛才幫了我,我就不追究啦!”
熊高興地說:“謝謝你,我們做個朋友吧,我叫流浪熊,你叫什么名字?”
“因為我是家里最小的,所以大家都叫我小牛,你呢?你為什么要叫流浪熊啊?”蝸牛好奇地問。
流浪熊神色突然暗淡下來,“因為我沒有家,總是在流浪。”
蝸牛有些不解,“你為什么會沒有家呢?我和我的爸爸媽媽兄弟姐妹從出生起就住在這棵樹上,”他指了指旁邊的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這棵樹就是我們的家。還有,我認識的每一位朋友也都有家,小鳥阿亮的家在樹上的鳥窩里,松鼠小棕的家在樹洞里,刺猬花花的家在灌木叢里。”
“我不知道,我從出生起就沒有父母,沒有家。”流浪熊低落地說。
蝸牛有些同情他,一個沒家的人,該多孤單啊!“那你就把這里當做你的家吧,我可以介紹我的親人和朋友們給你認識。”
流浪熊搖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要去尋找我的家,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你不是一只熊嗎?”
“可我為什么是一只熊,而不能是其他的什么呢?我為什么不能是一棵樹,一朵花,一條魚呢?”
“這……”蝸牛撓撓頭,“我不知道,我從出生起就是一只蝸牛,從來沒想過為什么我是蝸牛。”
“所以我要去尋找我的家,說不定找到家,我就知道為什么我是一只熊了。”
蝸牛問:“你已經找了很長時間了嗎?”
“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跨過寬廣遼闊的大河,越過白雪皚皚的雪山,走過一望無際的沙漠,可是我還是沒有找到我的家。”
蝸牛有些同情他,“你走過這么多地方,肯定很辛苦吧?”
流浪熊目光變得深遠,仿佛想起了什么,“我經常做一個夢,夢里我走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無邊無際,不管我怎么走,都走不到頭,也看不到一個活物。我大聲地叫喊,可是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我的回聲在回響。然后突然出現一些可怕的怪物,他們有的喜歡吃人,有的喜歡喝血,有的喜歡用各種各樣可怕的刑具翻來覆去地折磨人,他們全都向我襲來,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流浪熊眼里滿是驚恐,“最后被驚醒,便再也睡不著。”
蝸牛突然覺得有些陰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難道就沒有什么使那些怪物感到害怕的嗎?”
“有一次在夢里,我用火把趕走了他們,我想,他們應該是怕火的吧!”
蝸牛舒了一口氣,“那你趕路的時候,記得帶上火把,如果遇到那些怪物,就用火把他們驅趕得一干二凈。”
“嗯,我會記得的。”
“那既然你走得這么辛苦,為什么就不停下來呢?”
“當我累得走不動的時候,我也想過要不就算了吧,只要活著,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可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就覺得很難過。”
“我不太懂,”蝸牛不好意思地說,“我想可能是我太小了吧,當我長得跟爸爸一樣大的時候,應該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流浪熊若有所思地說:“我也不太明白為什么我會這么執著,或許這世上,有的人生來就有自己的家,而有的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家的路上吧!”
“那如果你到最后都沒有找到家怎么辦?”
“我不知道,我想,既然我的家存在于這世上的某個角落,只要我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找,終有一天,我會找到那個叫家的地方的。”
“那如果……”蝸牛動了動嘴唇,最終將后面的話咽了下去。
流浪熊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如果我到死都沒有找到家的話,我也不后悔,因為我這一路上,交過的朋友、走過的路、看過的風景,都足以讓我死而無憾。或者,我所經歷過的,就形成我了吧!”
蝸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如果你找到家的話,記得給我來信,我會很開心的。”
“好,我也該繼續趕路了,認識你很高興,以后記得找一個隱蔽的地方睡覺,這樣就不會突然掉下來了。”
蝸牛紅著眼眶說:“我知道了,我會想你的。”
流浪熊向他揮揮手,轉身向前走去,“我也會想你的,我的朋友!”
蝸牛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若隱若現,當他仔細想要去抓住它的時候,又感覺什么也沒有了。他自言自語道:“或許是我的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