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跑到小旅館的樓道,就被陸廷海拉住。“星辰,星辰……”
掙扎中,陸廷海忽然緊緊抱住我的腰,低吼道:“星辰,我知道你一時還不能接受現實,但是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你說。”我掙扎著吼道,“你這個騙子。”
樓道中有幾道門開啟,紛紛探出疑惑的目光。我看見有人,掙扎得越發厲害,聲音也更大起來。
“混蛋,你放開我……”我話剛說完,身子忽的騰空而起,落入一個結實的懷抱。
我試圖掙扎著下來,陸廷海將我往肩上一扛,飛快往往房間里走去。
“喂……”我求救的目光可憐兮兮望向對門探尋的目光,對門的人連忙身子一閃,“砰”的將門關上。
我去……這些冷漠的看客,還有人性嗎?
“咚”的一下,我的身子被砸在小旅館硬硬的床上,屁股瞬間傳來悶疼。
“你要干什么?!”我剛要起身坐起,陸廷海高大的身影便壓了上來,鼻間一下傳來屬于男性荷爾蒙的氣息,我的心臟直線下墜。
“閉嘴。”陸廷海陰沉著臉,低喝一聲。
我瞬間被陸廷海的氣勢壓制住,呆呆望著眼前放大的俊臉,喉嚨生澀地吞了吞口水,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好好休息。”就在我以為陸廷海要對我不軌的時候,他忽然抽身離去。
門再次關上,我望著黑漆漆的門,猛地抓起旁邊的枕頭,壓在自己的頭上。
……
第二天中午,我被陸廷海押送回滬市。
“先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再過來上班。”陸廷海幫我解開安全帶,我愣頭愣腦的下了車,拎著手里的包,腳步虛軟地走向公寓大樓。
回到10樓公寓,我掏了半天的鑰匙,才想起來鑰匙在陳然那里。
“陳然,我回來了,鑰匙在你那。”我撥通了陳然的電話。
電話那頭怔了一秒,說一句“等我”,便匆匆掛了電話。
大約過了20分鐘,樓道響起電梯門開啟的聲音,緊接著是匆匆的腳步聲。
“星辰。”陳然話音剛落,人已經站到了我跟前。
他清澈的眼眸溫柔地看向我,我心虛地低下頭。經過和陸廷海的一夜,我有點不敢面對陳然了。
“進去吧。”陳然拿出鑰匙在門上輕輕一轉,伸手將我拉近門。
“午飯吃了嗎?”陳然低聲道。
“我搖了搖頭。”剛剛陸廷海想帶我去吃東西,我心里和他慪氣,硬說吃不下。
陸廷海拗不過我。他可以將我扛走,可以將我扔進車里,但是沒法在大庭廣眾下將食物硬塞進我嘴里。
后來路過加油站的時候,他下車買了面包和牛奶丟給我。我肚子實在餓得慌,拉下面子胡亂吃了幾口。
“你去洗洗,冰箱里還有菜,我去做飯。”陳然說著拉起袖子,走向廚房。
洗完澡,我從浴室擦著頭發走到臥室門口就聞到了陣陣飯香,那撩人的香氣頓時勾起了我的食欲。
“快把頭發擦干,過來吃飯。”陳然從廚房端著兩盤菜出來,擺在餐桌上。
我快速擦好頭發,梳好頭,坐在餐桌旁。陳然已經幫我裝好了飯,擺好了碗筷。我拿起筷子,一下狼吞虎咽起來。
陳然再次從廚房端出菜的時候,整個人僵在那里看著我。
“你是餓了幾天。”陳然不可思議道。
“嗯……兩天吧。”我含著飯菜,含糊著聲音不假思索道。
陳然將剛燉好的湯放在桌上,舀了一碗給我。“星辰,他對你不好,你……為什么還要跟著他?”
我舀到嘴邊的湯停住,心想陳然肯定是誤會了。估計他以為這兩天假何彥明(陸廷海)虐待我了。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我沒有一件能消化下去。回到陳然身邊,感受著他帶來的溫暖,我又不自覺想到曾經帶給我同樣溫暖的何彥明。
我低頭喝著湯,想起何彥明也曾為我煲過暖心的湯,眼淚頓時像斷了線一般,掉落在湯里。
陳然瞧見,頓時慌了神,緊張地抽了兩張紙過來。“你怎么了?”
我放下湯匙,扯過陳然手里的紙巾,胡亂擦著眼角,可是越擦眼淚越多。陳然不停抽紙巾給我,我不停擦。
“星辰,你到底怎么了?那家伙欺負你了?”陳然最后受不了,一把將我拉到懷里。
“陳然,他不是……不是何彥明,何彥明……已經……已經死了。”我哽咽著,早已泣不成聲。
“你說什么?”陳然拍著我后背的手一頓。
后來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一直抱著陳然,哭了個底朝天。等我緩過來離開陳然的時候,陳然胸前已經濕透了一大片,上面還有些許不明粘液。
“對不起。”我擤著鼻涕,頓時巨尷尬。
“菜涼了,我再去熱下吧。”陳然全然不覺那些惡心的粘液,將碗菜端進去,不一會兒又端出來。
我后面吃著飯卻食不知味,陳然不停夾菜給我,差點沒把我噎死。
陳然收拾完碗筷,找到在陽臺吹風的我。他和我肩并肩站著,陪我一起沉默。
“星辰,嫁給我吧,我可以替他照顧你。”陳然扳過我的身子,將額頭輕輕抵在我的額頭上。
除開何彥明,陳然無疑是最適合的人選。可是我現在沒有心情,在得知愛人死訊后馬上和別的男人談婚論嫁。
“陳然,你很好,可是我現在沒有心情談這些。”我將頭移開,輕輕倚在他的肩頭,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能讓人瞬間安定下來。
陳然扳起我的臉,目光炯炯望著我。晚風拂過,吹亂我的發絲,他抬手輕輕撂起我額邊的發絲,別在我的耳后。
“沒關系,我可以等你。”陳然一雙明眸如黑夜中明亮的星光,悄無聲息照亮我陰霾的暗處。
“對不起。”我再次哽咽道。我知道我注定要辜負陳然,看到溫暖的陳然,總會讓我想起一樣溫暖過我的何彥明。
也許,一個女人一輩子會喜歡上不同的男子,但在內心深處,愛的始終只有一個。
何彥明就是我內心深處的唯一,沒有人可以替代。
休息了一晚,我整理好妝容,前往瀾海大廈。我坐在位置上,敲打著辭職報告。
忽然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我接起,里面傳來莫逸凡的聲音。
“到我辦公室來下。”莫逸凡說完就掛斷了。
我舉著話筒,停留了幾秒,便蓋上話機,起身前往莫逸凡的辦公室。我猜不透莫逸凡找我干嘛,但心想著離開瀾海后,我和他也不會有交集了,便也不怕他起什么幺蛾子。
剛走到莫逸凡辦公室門口,我眼睛一抽,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原先在門口齊刷刷一排的妖艷美眉,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的男士。
我一定是走錯地方了!于是我心虛地轉身,回頭再次看了眼門上的指示牌。
上面確實寫著“副總裁辦公室”!
那一定是莫逸凡換崗了!我猶豫了下,收回腳步,準備回去。
“星辰,你怎么不進來?”正當我準備往回走的時候,莫逸凡打開門,激動地朝我拋媚眼。
“你?”我狐疑地朝他門口的幾個男士掃了一眼,莫逸凡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笑嘻嘻一把將我拉進辦公室內。
我腳剛踏進辦公室,莫逸凡卻快我一步,將我推到門邊,手虛扶著門框,笑容明媚道:“我把那群女人都換到其他部門了,你喜歡嗎?”
“啊?”我抬眸瞪著眼睛,一臉不解,“你換女人,關我什么事?”
莫逸凡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悶聲道:“怎么會跟你沒關系呢?我身邊那么多女人,難道你不吃醋?”
我眼睛一白,差點沒暈過去。拜托,這家伙腦子到底在想什么?他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歡他嗎?
沒病吧?!
“不好意思,莫逸凡,我對你沒興趣,所以我不吃醋。”我從莫逸凡的手臂下鉆了出來,伸手去開門。
莫逸凡手長,一把摁住門。
“你什么意思?”莫逸凡臉色沉下來,陰郁的眼眸瞪著我,活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他一步一步逼近,將我逼到門上。
“什么什么意思?”我哆嗦著嘴,“意思就是我不喜歡你,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哦……”莫逸凡盯著我的眼睛,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也不喜歡浪費時間,不如我們直接登記結婚吧?”
“什么?”我終于體會到雞同鴨講這個詞的意思,特么說的就是我和莫逸凡這種,無法用各自語言溝通。
我說什么他說什么?%¥#@*!!!
我真他媽的抓狂啊!!!
“走吧,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就去登記吧。”莫逸凡拉起我的手,打開門,將我往門外拖。
我一只手死命抓著門邊,哭喪道:“我不去,我不去……”
那撕心裂肺的聲音,估計整棟樓的人都聽到了。因為莫逸凡的古怪脾氣,導致他在公司的口碑很不好。很多人雖然好奇得要死,卻始終停留在安全線以外,偷偷觀賞著我和莫逸凡之間的拉扯。
“發生什么事了?”我一浪高過一浪的尖叫,終于驚動了總裁辦的陸廷海。
“陸總。”看著陸廷海從走道那頭走來,我差點激動地跪下來。生平第一次,我覺得一個男人的走路姿態居然能那么帥。
陸廷海狐疑地瞅了瞅我和莫逸凡,最終一道冷厲定格在莫逸凡臉上。
“你們倆跟我來。”陸廷海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莫逸凡猶豫了下松開我,整了整衣角,率先走向陸廷海的辦公室。我理好凌亂的頭發,快步跟上。
我和莫逸凡一前一后剛進門,陸廷海站在辦公室中央,目光森然逼視著我們。“你們干嘛?”
“沒干嘛,我們打算領證。”莫逸凡吊兒郎當站在陸廷海跟前,掏了掏耳朵道。
“什么?”陸廷海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他轉頭狐疑地望著我,試圖等著我的回答。
“別聽他瞎說,他在開玩笑。”我一下站得筆直,苦笑道。
“我沒開玩笑。”莫逸凡一把拉過我,將我夾在腋下。我感覺一雙腳離地,胸腔瞬間窒息得說不出話來。
陸廷海上前,猛地推搡開莫逸凡,將我解救出來。
“她不會跟你領證。”陸廷海淡淡道,我頭如搗蒜,萬分感激地點著頭,沒想下一秒陸廷海卻丟出一枚重磅,“因為星辰是我的女人。”
What?!
我大腿一抽,差點當場趴下。這個節骨眼已經夠亂了,陸廷海居然還臨門一腳添亂。
“你……你說什么?”莫逸凡立馬跳腳質問。
陸廷海將我拉到他身后,嚴肅臉道:“星辰是我的女人,她除了我,不會跟任何男人領證。”
“砰”的一聲,旁邊的魚缸碎了。我不知道莫逸凡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能將那么厚的玻璃踹碎。五顏六色的熱帶魚頓時散落一地,在地上瘋狂扭動著掙扎著。
莫逸凡紅著眼,握著拳頭朝陸廷海揮過來。陸廷海推開我,身子一閃躲了過去。打紅了眼的莫逸凡似乎并沒有罷休,拳頭再次掄向陸廷海。
這次陸廷海沒有躲過去,臉上生生挨了一拳。陸廷海踉蹌了一下,也狠狠回擊過去。
我仿佛能聽到打斗中骨頭碎裂的聲音。
萬萬沒想到一向敬重陸廷海的莫逸凡,有一天會跟陸廷海揮拳相向。
他們兩人早已扭打在一起,我趕緊退出辦公室,拎起包逃離。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我覺得我不用跟陸廷海當面提辭職了。直接不要工資,立馬失蹤,比較穩妥些。
現在陸廷海和莫逸凡都是瘋子,我他媽不能跟瘋子講道理啊!
我攔了輛出租車回到公寓,和房東打了聲招呼,說家中奶奶忽然病重要回去照顧,要求退租。原本打算押金不要了,沒想房東人還很好,說看在我奶奶份上退我一半押金。
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其實奶奶早就過世了,但我總不可能烏鴉嘴編出老媽病重的理由。
出租公寓的行李并不多,我花兩個小時收拾好,和房東交接完鑰匙就離開了。
曾經我和何彥明約定過,這個夏天要一起去青海湖,現在他不能和我履行這個約定了。
我想,我可以帶著何彥明的日記本,和他一起實現這個約定。
在高鐵上,我和陳然發了信息。
“對不起,你很好,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為我還忘不掉他。我已經離開滬市,打算去很遠的地方散散心。”
過了好久,手機“叮”的一聲,我打開,是陳然的回復信息。
“我會一直等你。”
我將手機關機,閉上眼靠在椅背上。窗外艷麗的陽光透過一節節窗簾的縫隙,折射進來,隨著火車奔行一束一束在我臉上跳躍。
陸廷海和莫逸凡已經打了我一下午的手機,我一個都沒接。
何彥明一定沒有想到,他編織的一樁善意謊言,居然給我帶來這么多的情感糾葛。如果他能預知未來,是否還會這么做?
我澀澀一笑,眼角又擠出淚花。
我換了新的手機號,號里只有父母的通話記錄,那可以丟下任何人,卻不能讓生養我的父母擔心。
我帶著何彥明的日記本,在青海湖畔一住就是兩個多月。每天清晨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何彥明的日記本記下每晚的夢境。
青海湖第81天。
我坐在木屋外的小亭子里,陰涼的秋風簌簌掃來,夾帶著枯黃的落葉,一遍一遍掀起書頁的邊角。我一只手按著日記本的邊角,努力寫下一段字。
“彥明,我昨晚夢見自己懷了你的孩子。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漂亮的櫻桃小嘴,紅撲撲的臉蛋,可愛的不要不要……”
我正回憶著夢境里見到的場景,忽然喉嚨間涌起一股惡心,整個人控制不住,轉身趴在欄桿邊一陣干嘔。
……
當天下午,我坐車花了一小時到鎮醫院檢查,拿到體檢單的那一刻,我手抖得厲害。
上面寫著我已經懷孕10周。
“懷孕10周,有先兆流產跡象,最好定期去大醫院保胎,聽到了嗎?喂……”
醫生用筆敲著桌面,我瞬間回神,訥訥道:“你說什么?”
中年女醫生很不耐煩地重復了一遍,我點點頭,收拾好病例資料,一個人晃晃悠悠走出鎮醫院。
涼涼秋意襲來,我瞇著眼望著天邊的夕陽,心里對自己道:“彥明,這是你給我的孩子嗎?再怎么樣,它也有和你相似的基因,以后生出來,也會和你很像的,不是嗎?”
我吸了吸鼻子,忍住眼角的冰涼。
三天后我回到了滬市,第一時間找到了陳然。
陳然見到我那一刻,差點認不出我來。“你臉色怎么這么蒼白?”
“我懷孕了,那個人的孩子。”我坐在咖啡廳的角落里,聲音虛弱綿軟,就像一朵輕盈的棉花。
陳然目光一頓,瞬間了然,他知道“那個人”指的是誰。被陸廷海帶回來的那晚,我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陳然。
“你打算怎么辦?”陳然的臉色似乎也沒比我好多少。
“幫我找個舒適的房子,我需要保胎。”我低頭喝了口白開水。
很快,陳然幫我找好了房子。依然是麗景花園的公寓,準確來說是陳然的房子。我才知道陳然在麗景花園有五套大大小小的公寓。
我接受了陳然的安排,因為陳然住在我隔壁,照顧我也方便些。
“陳然,原來你是包租公啊。”我坐上陳然的副駕駛室,拍了拍他肩膀。
陳然笑了笑,沒有說話。
婦幼醫院有點擠,陳然已經拖了關系幫我事先預約好。我看了看號碼牌,上面顯示還有三個人,很快就會輪到我。
“你坐這里,我去買瓶水。”陳然見我唇色發干,對我說了一聲轉身離去。
我拿著B超單,坐在椅子上,望著眼前晃動的人流,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
陸廷海挽著喬靜姝的手,穿過人流,往我的方向走來。喬靜姝穿著寬松的衣服,顯然是懷有身孕。
我渾身顫抖,匆忙起身,倉皇逃走。
“妹子,你東西掉了。”才走幾步,我聽見身后有人似乎在叫我。
我低頭一看,手里的B超單不知道什么時候丟了。我強壓著心跳,轉過身,卻看見陸廷海彎著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單子。
只見他拿起單子,垂眸看了幾秒,然后抬眸望向我。那一雙深遠幽沉的眼眸似乎蘊含著洶涌如浪的氣流,穿越過重重人流逼近我。
他是這個世上最像何彥明的人,可也僅僅是長得像而已。他和何彥明是兩個世界的人,和我注定也是。
我和他之間,不是上過一次床,懷了他的孩子,就能在一起那么簡單。
何況,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一切都已經天翻地覆,他有他的新家庭,我只能一個人默默走下去。
人群中陸廷海瞇了瞇眼,邁開長腿向我走來,我下意識的拽緊垂在身側的手,朝他淡淡一笑。(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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