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



故鄉,她常常能令人想起很多很多事,勾起很多隱隱的回憶。有些是陽光下淺淺的笑,有些是細雨中淡淡的哀愁,還有些是大雨滂沱里煩躁的不安與驚恐。由于出門在外不停為了生計奔波,每一年回家一趟竟然變得奢侈起來。然而時隔多年,故鄉的面貌在我腦海卻越來越模糊起來了。我只能是順著思緒里殘存的記憶慢慢地把它還原出來。隔著遙遠的時空,沿著記憶這條若有若無的藤慢慢地摸索。希望能摸到“故鄉”這個瓜。什么事都經不起歲月的摧殘,故鄉也是。最近一年回去看了看故鄉,一切都應了那句話,窗前影在,物是人非事事休。故鄉的鄉親們啊,都變化巨大,小的慢慢長大了,長大了出去為了糊口而打拼了,打拼得剩下一臉的無奈了,然后都順其自然地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了。老人們老得真快,仿佛昨天他還跟你在路上相遇,談笑風生,今天就是已經陰陽兩相隔了。這又是不是每個貧窮落后的知識匱乏的中國農村的真實寫照呢?



故鄉的風

她卻有松樹那種淡淡的松香油的味道,也有一聞無際的濃綠的青草的澀澀的味道,還有杉樹在土灶里狂旺地燒家鄉菜的帶有母親般溫暖的味道。

她曾經那么清新地吹拂過每一個炎熱的夏天。你可以坐在大樹樹蔭下,田埂上靜靜地聽《風吹過的夏天》,感覺風繼續不停地軟軟地輕輕地吹著。她像初戀般羞羞答答與你含情脈脈,然后又把她的視線轉移到別的地方。故鄉的風沒有海的咸咸的苦苦的腥腥的味道。但是,她卻有松樹那種淡淡的松香油的味道,也有一聞無際的濃綠的青草的澀澀的味道,還有杉樹在土灶里狂旺地燒家鄉菜的帶有母親般溫暖的味道。盛夏的晚上,月亮不緊不地爬起來了,穿過那片茂密的烏黑的竹林。月亮的陽穿過竹林直直地射在地面上,黑白相間,斑駁有致。伴隨著螢火蟲人微弱人光還有時不時從遠處吹來的風,坐在竹制靠背椅上的老人們開始講很多故事,我常常在想,這又是誰把這些故事說給幾乎不識字的他們呢,而他們記憶卻超好。能記起很多事情,比如能記住很多親人的生日,祭日。今天有手機的你們都要自愧不如啊。他們說是你們沒有心記呀,用心記什么都記得住呀!我私下在想,是不是現在的簡化字“愛”沒有心,所以世人都冷淡的沒有愛了呢?繁體版的“愛”字是有心的呀!所以鄉親都還是那么樸素和睦的相處著。

鄉親們說,她可能是從山的那一邊吹來,我不知道山的那一邊是不是書里所說的人人都想逃離而去的心馳神往的地方。山的那一邊是不是與我們山這一邊不一樣呢,他們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黃土,背朝天地默默辛苦的耕作嗎?他們那邊也有隨風漫天飛舞的蒲公英嗎?還是他們那邊有天真爛漫的柳絮和櫻花呢?風是從什么地方來的呢,是不是從遙遠的海邊來呢?然后咸咸的苦苦的腥腥的味道被一座座連綿不絕的山阻擋掉了呢!一座座連綿不絕的山上的樹與雜草過濾掉了污染地空氣,把那些剩下的清新的淡淡的涼涼的爽爽地送到故鄉呢?鄉親們沒人給過我答案,我至今也還沒有找到答案。我只知道山的那一邊其實在某些方面還遠遠不如山的這一邊,只是山的這一邊的人兒都迷失在山的那一邊的陰霾中了,無法自拔。再聽聽《寂寞沙洲冷》時,“河畔的風仿似拼命地吹,不斷拔弄離人的眼淚。”我對故鄉又愛又恨,每當我想靠近她,卻覺得她離我好遠。我曾經在那里拼命的歡快地玩耍。是不是故鄉始終無法擺脫那句咒語“說故鄉的人口永遠不會超過五十人?”反正在我記事能算數起就一直沒有數到五十,而今天的故鄉更加的凄涼了。什么都在變,人在變,物好像也沒有停止過變化的腳步。故鄉像一位日落西山的老人,她顫抖的雙手上皺紋像剛犁過的農田一樣一道一道的。誰也沒有辦法填滿。故鄉她老了,她是不是最終會被我們遺棄在那個偏僻地角落里?還是故鄉覺得我們都身福中不知足?背著沉重的行囊,背著最純真的心,去尋找事與愿違的原本就虛無的夢。其實故鄉早就看破了,只是她沒有說破罷了。最近一次聽《風繼續吹》,“悠悠海風輕輕吹冷卻了野火堆,我看見傷心的你,你說我怎舍得去,哭態也絕美,如何止哭,只得輕吻你發邊讓風繼續風。”但愿故鄉的風還能輕輕地吹過每個炎熱的夏天。但愿我老去的骨灰盒能埋進故鄉的山里。我的靈魂能歸入樹林,讓樹林生機勃勃,樹林里妖風陣陣。



故鄉的土

黃瓜末端的花還沒有來得及脫落,淡淡的黃,軟軟的萎萎的還沒舒張。上面有幾個不知道名字的小東西在爬著,黃瓜身上還有許多并不怎么刺人的“刺”。剛采摘的黃瓜上面有一層粉粉的薄薄的東西。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女的臉上化了一層薄薄的淡妝一樣朦朧而美麗,粉面含羞而不露。

沒有戰后的東北黑土地的肥沃,種不出上好的馬鈴薯,飽滿的玉米,大豆。但是故鄉的土地也養活了好幾輩人,幾輩人在這塊彈丸之地在生生不息。故鄉四面環山,除了移不去的山就是一片片毫無不規則的梯田,就是彎彎曲曲的不平的山路,就是鄉親們的僅有的安歇的房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士。春天,萬物復蘇,布谷鳥在樹枝的上叫個不停。鄉親開始在各種形狀的梯田里播種,種各種各樣的菜。鄉親們常說讀書至少要會寫信,種田至少要會把犁。而我念書到現在都沒寫信,別說種田,我甚至連犁都很少接觸。在古代讀書人可以考功名,再不行就回家當個樸實的農民。而我始終既不是讀書人也不是農民地不倫不類地活在某個地方的角落里。我記得那年夏天早晨,天剛蒙蒙一片,還沒亮起來。我發小帶我去干我們前一天密謀好的事--偷他爺爺家的黃瓜,然后把黃瓜的皮削掉,切片涼拌白糖吃。爽脆爽脆!本來他爺爺一生辛苦的勞作著,種些菜是為了走十幾公里的山路,挑到街上買幾個錢,換回一些生活用品。雖然小時候偷偷地干過不少壞事。但是偷摘黃瓜那天,緊張刺激。也就記憶猶新。其實本來是準備去偷隔壁叔叔家的玉米。但是那個叔叔家養了兩條兇狠的大狗。自然那天跟發小一起睡,第二天起了個大早,走在熟悉的道路,腳步輕松地像貓一樣聲怕那個叔叔家的狗狂叫。穿過一片小小的樹林,又一射之地,又穿過一片樹林一路直下,走了些石子路拐些彎便到了他爺爺家的瓜地。睡眼惺忪,但是眼前瓜地里,墨綠的瓜葉下,幼嫩地黃瓜在瓜藤上受著地球的萬有引力直直地掛著卻讓你眼前一亮。那天霧沉沉地罩著,覺得這是特別適合的天氣。黃瓜末端的花還沒有來得及脫落,淡淡的黃,軟軟的萎萎的還沒舒張。上面有幾個不知道名字的小東西在爬著,黃瓜身上還有許多并不怎么刺人的“刺”。剛采摘的黃瓜上面有一層粉粉的薄薄的東西。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女的臉上化了一層薄薄的淡妝一樣朦朧而美麗,粉面含羞而不露。此時些刻,我想起了那句古詩“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嘴角揚起絲絲的笑意。突然隔壁叔叔的狗一陣陣狂叫,他家也開了燈,生怕自家玉米被偷了。我們準備落荒而逃,可是又來不及了。只能裝作是在小溪里摸魚的樣,或者剛剛從別的地方回來路過此而已,可笑而滑稽。

小孩在地上摸爬滾打,大人們就地取材用土敲出來的不是很結實的卻也能阻擋風雨的房子,老了就把自己埋葬在土里。好像你就是來世間走了一回,至于你是怎么走,怎么爬,怎么跑沒有人去理會的。然后你總歸是要化入這片土地里。除了你哪天像《紅樓夢》里賈寶玉對林黛玉說的灰分湮滅(化成飛灰——飛灰還不好,還有形有跡,有知有識,不如化成一股輕煙,風一吹也就散了),才不用化作春泥。呂不韋首先向父親發問:“耕田獲利幾何?”呂父回答:“十倍。”呂不韋又問:“販賣珠寶,利有幾何?”呂父答道:“百倍。”呂不韋再問:“游說諸侯,策立國君,利潤幾倍?”呂父思考好久,嘴里才吐出幾個字:“無數倍。”呂不韋笑了,一字一句地對父親說:“當今之世,拼命種田,出死力耕作,到頭來也只能混個吃飽穿暖。若交游諸侯,立定策之功,不僅一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還可澤及后代。父親,我就要做這樣的買賣。在農耕時代,有一畝三分田是一種奢侈。但是你一家幾口人頂多就是吃不飽餓不死。秋天收獲的季節,父親常常望著金燦燦的稻田說了一句讓我們動力十實的話:“好好割稻呀,等到稻子賣了好價錢,我們就去買臺十幾寸的黑臺電視呀。”我經過好幾個春秋,也割了好幾茬稻子,卻始終沒看到期望已久的電視。父親挑好一百多斤的稻子,走了二小時的山路,殘喘地到了街上換了不到二百塊錢。父親說買了生活必須品,還了鄰居家幾十塊,口袋里已經沒有剩下什么了。我那時以為是不是一擔稻子也得換回一麻袋的錢呢?要不鄉親們一輩子守著祖上傳下來的辛辛苦苦的開荒而來的貧瘠的農田作什么?一斤稻子二塊錢不到,根本沒有獲利十倍之說!買主還要看你家稻的成色好不好,曬得干不干,有沒有粒粒飽滿。而鄉親們卻要經過耕地,播種,施肥,移苗,再施肥,管理,噴農藥,鋤草。前前后后,忙個不停,還要擔心今年的臺風還來不?秋天還能豐收不?父親常在電話里說,種了今年的水稻,明天就不再種了,腳在田里磨破皮,疼痛難耐。


故鄉的水

站在水窟邊上,青山映在水里,人映在青山上,晚霞親吻著夕陽醉在水里,魚兒也輕閑的游在水里。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幾乎是一幅世間不可多得的多重曝光的畫面。

故鄉的月亮并不是像別人說的比外國的圓,但是故鄉的那口水真真有冬暖夏涼。冬天你在里面浣洗衣服,絲毫不覺得冰冷。鄉親們邊洗衣物邊嘮著家長里短。比如,東家又娶了個媳婦,西家又生了大胖兒子。從我記事起,我就開始自己動手洗頭發,自己洗澡。記得那時頭發特別癢,我現在懷疑是不是從我出生開始到我記事起父母們就沒有給我洗過頭發,洗過澡。女是水作的,是不是特別水靈的姑娘是吃著有靈性的水長大的呢,是不是水密桃里擰出著水跟姑娘紅撲撲的臉上擠出的水是一樣樣的呢?是不是山的那一邊的水的口感跟山這一邊水不一樣呢?清晨,鄉親們開始挑著水桶走在鄉間的狹窄的小路上,取了滿滿蕩蕩的水往自家的水缸里倒。一天的生活用水都差不多夠了,洗漱,煮飯,燒菜,喂豬。聽聽《夢里水鄉》,“看那青山蕩漾在水上,看那晚霞吻著夕陽。”站在水窟邊上,青山映在水里,人映在青山上,晚霞親吻著夕陽醉在水里,魚兒也輕閑的游在水里。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幾乎是一幅世間不可多得的多重曝光的畫面。“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天上下雨不下水,下到地上變成水。水流成河在屋子的前前后后洶涌的翻滾著流躺著。農閑時節,鄉親們就在家燒水,滾滾的開水。再沏一壺普普通通的茶,抽上一支煙。茶香撲鼻,生活就是這般愜意。有一次,我發小臉上帶著壞笑跟我說,他爺爺在家發飚了,我說,為什么呀?是你又在搞什么破壞了吧?他說,噓,小聲點,我爺爺現正在罵娘呢,我告訴你,你千萬不可以告訴別人,我在我爺爺常常喝茶的茶壺里加了薄荷呀。他那天飯后像往常一樣沏一杯茶,喝了之后冰冰的,麻麻的,喉嚨怪怪的。然后他就開始生氣了。我說,哇,你牛,鬼點子真多。還有一次,我發小對他嬸嬸不開心,就在她家的水缸里偷偷地撒了好多鹽。他嬸嬸那天造舊地做飯,燒菜。然后她思前想后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怎么煮出來的飯是咸的,燒出來的菜更咸。那天的飯菜實在難以下咽。我發小說,我在她們的水缸里加了點鹽,不多,就幾包。

中國人堪稱是溫順,中庸,與世無爭。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鄉親們也學會了釀酒術,說明他們還是有熱烈奔放的一面。挑幾桶清晨時的清水,拌些植物枝葉上收集來的露珠,把水用陳年的木頭旺火燒開,靜靜地放冷備用。取些剛剛豐收不久的糯米用清水淘洗兩遍就夠了,然后放在蒸桶里大火蒸熟,等到米粒顆顆晶瑩剔透的米飯香氣撲鼻的時候,說明火候正好。把米飯也靜靜地放冷。釀酒用的缸必須高溫消毒或用滾燙的開水燙幾遍。通常鄉親們是采用后者。缸里放入適量的釀酒用的曲,然后放入熟透的糯米飯和放冷的開水。把缸口封好,接下來的事情通通交給時間就好了。從水變成烈酒僅僅一步之遙,很多有益的細菌卻在里面慢慢的發酵,醞釀。所有的東西在里面會神奇地經過一系列的化學變化。兩三個月后再開取,你就會品嘗到香甜可口的農家米酒。叫上幾個“相見亦無事,別后常憶君”的朋友,就著淡淡的菜,大口大口的喝上幾碗。醉了就吐。吐完接著喝,旁邊燒水的水壺在“卟卟卟”地響好幾次,卻不用理會。只管讓壺里的水燒干。最后你可以體會到那種走路飄飄欲仙的感覺。生在人間,卻到天上走了一回似的。


故鄉的雨

臺風的聲音時而像老人在哀咽,時而像年青人在吹口哨,時而像嬰兒跟貓混一起的哭泣,時而深宮怨婦在拉二胡,時而像劍客在驛站吹簫。我的同學常常在雨夜里詩意般的靠在窗戶邊上聞著鈴聲。而我在家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眠的感受著別樣的恐怖聲。

故鄉的雨是那種不下則已,一下可以連綿不絕下上一個月的。坦白地說,我討厭雨,極度的討厭。跟雨有關的東西都討厭,比如臺風。每年的七,八月份是臺風暴雨的高發季節。念初中時,因為臺風快來了,除了學校放假幾天外,我沒有享受她的任何好處。而事實上,臺風都沒有來。戴望舒的《雨蒼》中,大概意思是說,你是否也渴望一個像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惆悵的撐著油紙傘的姑娘。還有,不記哪本書說,那種下著連綿不絕的雨的天氣最合適跟情人浪漫一番了。比如雨中漫步之類的……坦白的說,是你們意淫著無中生有的事。我可以請你們到我的故鄉來作客。看看雨中,雨后都是什么模樣,你們是否還想念像丁香一樣哀怨又彷徨的姑娘,還想不想跟情人浪漫了。你的姑娘到這里是吃不消,只會咆哮。你的情人到這里就不再浪漫了,她一席著地的白白的透明的長裙,在滿是泥土的路上行走。她的十厘米高的高跟鞋的鞋根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之中。她也只會咆哮。信不信由你?她們轉而還會崩潰,抓狂。她們甚至想直接赤腳來得干脆,甚至想拿起高跟鞋抽你的沖動都有。當你開車拼命地往上沖時,由于車輪在雨后油膩膩的路上打滑。你可以感覺到車動了,可是只能原地打轉。往上開,車還會往下滑。驚險刺激。

下一場大雨,我家的午飯肯定得煮得特別費勁,那些柴火都被雨水淋濕了。我們都得跟雨來一場無聲無息的戰斗,在雨還沒下來時,搶先把柴火堆到屋內。要不雨后的幾天里,還要擔心柴火什么時候干,還有下一頓飯怎么煮的問題。最最煩人的還是屋頂又漏雨了,大廳的樓板都被漏下來的雨水浸透了,浸爛了。幾場雨過后就是千瘡百孔,你可以透過一個個孔直接看到一樓的地板,濕濕的,凹凸不平的。在二樓通過各式各樣的孔還看到一樓的母雞帶著小雞在覓食。睡覺的房間也漏雨了,一處接著一處,放衣服的柜子邊上也被漏下來的雨水弄濕了。走廊上的木板就直接泡在雨中了。爛了一片片。走在樓板上,你都要仔細的看著,要不什么時候就一腳掉在被雨水浸爛的孔里。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有時候我家的雨水漏得地方多了,都不知道盆到底該去接哪個好?只能是先接大放小。家里吃飯的碗都被用光了。我突然覺得我不住在家里,是住在原始森林里。被雨不浸過的樓板一片又一片,很快就發霉變軟。而我睡覺的房間的南墻被雨水沖掉了一個大大的窟窿,我睡覺都覺得不安穩,房子會不會在我熟睡地突然就倒了。明天一覺起來,南面的墻還在嗎,屋頂的瓦片還在嗎,房子還在嗎?外面臺風刮得特別大,就好像潑婦在街上扯脫衣服一樣瘋狂。臺風的聲音時而像老人在哀咽,時而像年青人在吹口哨,時而像嬰兒跟貓混一起的哭泣,時而深宮怨婦在拉二胡,時而像劍客在驛站吹簫。我的同學常常在雨夜里詩意般的靠在窗戶邊上聞著鈴聲。而我在家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眠的感受著別樣的恐怖聲。現在想想都后怕,背后陰風陣陣,一身的雞皮疙瘩。我常常想可不可以搬到豬圈去暫睡一宿,因為豬圈都比那年久失修的老房子牢固。有一次大雨過后,我發小的家被臺風吹走好多瓦片,大廳中央屋頂空白一片,好像一個年老謝頂的小老頭。我問他你最近在干嘛?他說我在家舀水,舀屋頂漏下來的水。房間到處都是水,我必須把它舀掉。一桶桶往外倒,估計得舀一個下午呢?我怕我今天是沒空陪你玩了。


故鄉的牧童

你們還記得那個山頭的映山紅開滿的季節,我們去摘來吃嗎?秋天的時候,我們去山上摘的野果回家先是稱稱分量,看看一天里誰摘得最多。

聽著卓依婷《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繽紛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不知道我那些發小現在都身為人父,為人母了在什么地方?我們還能像放牛的時候一樣肆無忌憚地在田地間,山上目中無人的“唯我獨尊”。還記得我們那時年齡都那么小,就懂得分工協作了。我們準備去外面野炊。你說你偷你們家的大米,我從我們家掏幾個雞蛋,還有的小伙伴出馬鈴薯。最后我們的陰謀被大人識破了。以后我們都只能趁他們不在家偷偷地在灶里弄幾節“竹桶飯”。先是去竹林里挑上好的竹子,這個倒是簡單。然后留下一個兩邊都有節的竹斷,一邊的竹節鉆一個不大不小的孔,另一邊的節原封不動。放進了適量的米,放了水沒過米,放了香菇,放了馬鈴薯。然后用紙浸濕了堵住剛剛的孔。然后架在灶里的柴火上盡情地燒烤。我們說,什么時候才知道煮呀?你們說這個好辦,聞味道呀,香味出來,就差不多快了。你們說,“竹桶飯”快熟的時候就跟高壓鍋一樣會不停的噴汽。等到蒸汽噴干了,飯都燒焦了吧,我們還能吃得那么有滋有味。還能用滿是黑炭的手互相擦著臉,像花貓。樂此不疲的。

你們還記得嗎,隔壁部落的小伙伴們跟我們發生口角,我們就能殺過去跟他們火拼。把他們追得屁滾尿流,之后還有小子竟然說鞋子跑掉了,是我們偷的。你們說,我們偷過吃的,重來不偷鞋子的呀。我們也有是原則跟底線的。你們還記得嗎,我們在那個悠悠的山間小溪里掏螃蟹。在那個田里摸螺絲。其中有一個特別大的螺絲裝不進啤酒瓶。我說這個容易,我左手拿著瓶子,右手拿著石頭。我想石頭一定可以像菜刀切菜一樣整齊地切開瓶口。可是一砸下去,瓶口是開了,裂開的,并沒有我想像中的齊齊的。而我們的手,大拇指與食指交接的地方被裂開的碎片割了一道長長的口了,血流成雨點,一直往下直滴,滴在渾濁田水里。你們還記得那個山頭的映山紅開滿的季節,我們去摘來吃嗎?秋天的時候,我們去山上摘的野果回家先是稱稱分量,看看一天里誰摘得最多。此時此記刻不免想起魯迅先生的話“然而我又不愿意他們因為要一氣,都如我的辛苦展轉而生活,也不愿意他們都如閏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他們應該有新的生活,為我們所未經生活過的。”


故鄉的家

你們永遠也無法想像在豬圈里洗澡的痛苦。那種痛苦是一開始進去臭哄哄的,好像被豬拱了一樣痛苦。洗了一陣澡過后,感覺有點麻木了,自然好些了。快結束時,感覺洗了澡又好像跟之前沒洗一樣。甚至更慘,身上引來了一陣陣的惡臭。

想到故鄉,那個曾經溫暖過我的地方,那個曾經充滿愛情情仇的地方,那個曾經有過生離死別的地方。我接連在回憶里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再現家的模樣。我曾經試著忘記,忘記那些痛苦的回憶。但是我不能。因為家就像一把長長的劍,深深地刺向每個游子的心,使你無法自拔。當你沒拔掉它之前,你還能在世間茍活,你還能再世間找到那些哪怕是片刻的回憶。但是當拔掉它之后,就血脈噴張。記憶就支離破碎的,然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想起了我的太奶奶,八十多歲了,白發蒼蒼,牙齒掉光光。她靠喝粥湯,沒用米粒那種,堅持了好幾年。她說她喜歡吃肉,拿著倆三塊錢給我。跟我說,你念書放學過后到我們村口的賣豬肉那里,給我買點瘦肉。我說,錢太少了,那屠夫不肯賣的,他會說不好切的。她說,你跟他說,是回家喂貓的。然后我原話帶給那個屠夫,他說確實不好辦,這個怎么切呀?我在邊上焦急地等著他下刀。他口里念叨,是回家喂貓的?我說,嗯。其實他心里清楚得很,你們好幾個月都沒有來我這里買肉了。你們家人都吃不上肉,你們還能買回去喂貓,很奢侈呀?我都不敢往下多想。提著肉回家。太奶奶就把肉煮得很咸很咸。這樣就能放好多天,然后把肉裝進瓶里,她說這瓶可以吃上好幾天呢!有時我偷偷去嘗嘗,都有餿味了。我說,要倒了,肉壞了。她說,沒壞,你小孩子不懂。那才是肉的真正味道。我將信將疑地走開了。還有一次,我上初中了,我星期天回家的時候在路上買了幾個饅頭帶回家給她吃,她總是舍不得吃的像其他東西一樣不動的存放著。第二個星期天我照舊回家,她說,阿弟,來,我有個東西給你吃。你剛回來餓壞了吧?我跟她到了她房間,她從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掏出我上個星期天給她買的饅頭。饅頭長了一身的白白的長毛,一股難聞的味道直撲過來。我說,饅頭壞了,發霉了,不能吃了,丟掉吧。她說,啊,你看我這記性,老了,忘了提前拿出來吃了,都壞了,就扔了吧。我心里比發霉的饅頭還不是滋味。但是,又不知道說些什么來安慰她。

你們永遠也無法感覺每一次燒飯就跟戰火紛飛的戰場一樣煙熏霧繞,每一次燒飯就跟切了洋蔥一樣必須生硬的掉下幾滴眼淚。屋子黑壓壓的一片,上下左右都是黑的,即使是再瓦數再高的燈都照不亮,何況我家的燈都是二十五瓦的白熾燈。那種一遇到電力不足時還能忽閃忽閃的跟街上KTV里的燈一樣迷離。再牛X的人去了都沒辦法使我家蓬蓽生輝。每一次燒飯,你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天上,還是在云,還是在霧里,反正被煙熏得暈了。我甚至覺得最好穿上防毒面具才能做得了飯。我常常是出來一次次的擦完眼淚再進去戰斗。我發小說,你在哭嗎,不就煮一頓飯嗎,有那么難嗎,哭什么呀?要不上我們家吃,我老爸老媽今天都不在家,我自己煮了咸菜飯,香噴噴的。我說,不用了,又擦了幾次眼淚,一頓飯終于好了。

你們永遠也無法想像在豬圈里洗澡的痛苦。那種痛苦是一開始進去臭哄哄的,好像被豬拱了一樣痛苦。洗了一陣澡過后,感覺有點麻木了,自然好些了。快結束時,感覺洗了澡又好像跟之前沒洗一樣。甚至更慘,身上引來了一陣陣的惡臭。就好像沒吃到豬肉卻下來一陣陣豬的尿騷味。我嘗試跟豬對話,為什么它們可以不用洗澡,還可以天天躺在自己的大便上睡覺,關鍵是它們安然無羔的。從來沒有生過病。這點上人類不如你們。它們自己撒尿然后就直接躺在剛剛撒尿的地方。它說它在洗澡。真涼快。身上奇癢難耐的時候在墻上粗燥面蹭幾下。餓的時候,就把嘴巴伸到在豬食槽里不停地冒泡,找食。“哼哼哼”幾聲過后就又去睡了。春風吹過十里,沒有誰如你。

那些煙熏霧繞的日子是不是一去不復還了,那些一做飯燒菜就騰云駕霧的日子也一去不復還了。那些一下大雨就要端著面盆到處接屋頂瓦片沒有銜接好的地方漏下來的雨水的日子也一去不復還了。那些臺風暴雨一來就嚇得睡不著覺的生怕臺風吹走了瓦片,刮倒了房子,生怕暴雨沖壞了房子的墻,浸壞了房子的大梁的日子都一去不復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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