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流浪的月亮都將明亮

——中秋其實是個傷感的節日,每個人嘴里都在念叨著闔家團圓中秋快樂,可每個人都被困在生活的孤島里,相聚不得,嘆息不已。有多少在離家千里的異鄉依然忙忙碌碌,一個月餅嘗完一口卻再也吃不下去的人,注定有很多很多人會在這個夜晚失眠,有些人面無表情,有些人淚流滿面,月亮圓滿,人生離散。

——在我身邊有個朋友,他叫林青,他總是每件事都做的很認真,很負責。他對每個人都很客氣,脾氣很好,樂于助人。他當過五年兵,第一年的時候是優秀士兵,最后一年也是優秀士兵,我們都會聽他說那些在部隊里的一些有趣的事,他在士官學校畢業后就回來考上了公務員,真的覺得他是個很厲害的人。他有一部相機,陪著他走過了哈爾濱到海南的一路景色,他總有講不完的故事。

——我和他在西城酒吧喝酒,我把他灌得暈暈乎乎,他大著舌頭和我講起了過去,他和我說,

——他還記得當兵前在家里過得最后那個中秋,晚上媽媽做了很多的菜,爸爸回來拎著一袋很便宜的月餅,媽媽讓他出去買些飲料回來,他拿著錢出去卻在網吧里呆了很久很久,直到夜里十點才回了家里。他媽媽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他滿心忐忑看見爸爸在陽臺抽著煙,桌子上的菜已經涼了,他媽媽說電飯煲里還有飯熱著,他打開,里面的飯快要焦糊,透著一股嗆人的味道,一盤他喜歡的鴨翅還放在里面蒸騰著熱氣。他爸爸什么也沒說,他窩在被窩里,一邊自我懊悔也一邊自我安慰。他說半夜里突然覺得有人在他身邊,他猛然驚醒,卻發現是他爸爸睡在了身邊,他說自己一直有反鎖自己房間的習慣,并不喜歡爸媽那樣輕易的出入他的房間,特別是爸爸。也許是那晚他忘了,也或許是他爸爸用了房間的鑰匙。他不安的想要掙脫爸爸的臂膀,可卻又擔心把他爸驚醒。他爸爸突然開口,說今天干什么去了,不回家吃飯。他說,去上網了。他爸爸都知道,他也沒必要隱瞞。那時候的他十七歲,不愛學習,網癮少年。爸爸說他該長大了,可他卻怎么也忍不住逃離學校,寧愿在街頭游蕩,在網吧沉迷。家里的親戚都在說,以后他肯定就沒出息了,天天在外面混日子不干正事。那幾年的他是什么樣子?自暴自棄,自我毀滅,好像真的是這樣,他說我總想能好好的做些讓爸媽開心的事,可我總是忍不住在夜里出去泡在網吧打著LOL,總是忍不住在自習課的時候跑出校門在大街上游蕩,我會做事做到一半覺得累了就偷偷跑掉,我會騙媽媽說要買學習資料然后又跑出去偷偷上著網。我孤僻,沉默,空虛,又乖張,其實我也在害怕,害怕以后的事,所以得過且過。這是過去最真實的我。

——我充滿訝異的看著他,我一直以為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是從小到大都很安分都很懂事的人。他說人都會變,需要時間,壞境,和機會。整整五年的中秋,他都在部隊度過,從來沒回過家里,過一次團圓。說到這里他的眼里好像滿是哀傷,原來他也是個很脆弱的人,不像平日里那樣波瀾不驚。我扶著他回了他的家里,伯母把他扶進了房間,笑著和我說我家林青就是喝不了酒,還麻煩你了。我連連說著沒關系,我忍不住向她探尋林青的過去,伯母絮絮叨叨的講著她這個并不安分的兒子的所有過去。也許過去的他真的是個一無是處什么也不懂的少年,熬過了一個又一個孤獨的中秋,他原本是顆暗淡的星星,卻最后變成了明亮的月亮。我沒有他那樣流離的經歷,在一個又一個地方飄蕩,熬過那么多孤獨的日日夜夜,每一個孤獨的日子里都填滿了努力,他才成了他想變成的樣子。伯母說起他的時候眼里都散發著驕傲的光,我也希望我的母親提起我時也這樣的驕傲,可我還是庸庸碌碌活到了現在。

——林青和我發消息,中秋愉快。我回復,你也一樣。酒吧里燈光昏暗,聲音震耳欲聾,我洗著杯子,卻聽見一聲嘆息,四處追尋,卻散落在狂歡的人群里。我出門,坐在路邊,點上一支煙,寫下這個故事。外面的月亮,皎潔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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