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首發，文責自負。本文參與“永冬泩雙月征文”第八期【結】·散文篇
我們村前面是一條省道，這條省道是由汕頭市澄海區通向潮洲市唯一的一條大公路。我們村的水利就是順著大公路建成的，水利寬有五米，它的源頭應該是韓江，它經過很多個村莊，才流到我們這里。從我們這里又不知道還要流向那里。
有句歌詞“有潮水的地方就有潮汕人”，相反，有潮汕人的地方就有潮水，韓江是我們潮汕人的母親河。
我們鎮位于汕頭市與潮洲市交界處，所以很多潮洲山區的村民經常沿著這大公路來到我們鎮的市場買東西。
二十多年前，我和愛人在我們村的水利堤上搭一個棚，飼養母鵝。
我們的鵝寮與對面的公路只是隔著水利那么寬。所以對面公路發生的情況在我們鵝寮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一次，我親眼看著對面一輛小汽車不小心開進水利里。
愛人每天總是騎著電動車進進出出，他搬運著各種各樣的東西，飼料，稻谷，粗糠。每天在公路上來回好幾趟。
1，
那是熱辣辣的一個夏天早上，才九點多，太陽已經很熱辣了。
他去載粗糠回來，已經是滿頭大汗，身上的上衣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背上。他還沒有把粗糠搬下來，就跟我說：“我在公路上看到一只找不到家的大黃狗了。”
我問：“你怎么知道它找不家了？”
他說：“我看它在公路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了，它的眼神充滿了焦慮和不安。它現在往潮洲那邊走，希望它這次能找到家。”
“會的，貓狗都非常能認家。記得以前我家養了一只貓，就是不會抓老鼠，還老是偷吃魚。后來它被爸爸提著到十里外的荒野放養，結果它第二天早上就自己回到家了。那時，我還暗自高興了很久。”
“是，狗也會認家。”
他邊說邊把電動車上的粗糠搬到棚里，我也趕緊幫忙，然后我們就拌飼料飼養鵝母。
到了將近中午，愛人他終于有時間坐一下喝杯茶。他隔著水利一望，很擔憂地說：“那黃狗還沒有找到家。”邊說邊指向對面公路的方向，示意我看過去。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大公路上真的有一條黃狗邊跑著，時而停下來張望著，它沒有早上那氣宇軒昂，精神勁，現在變得垂頭喪氣，有點疲倦。
看那樣子就像一個找不到家，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心里充滿了慌張，焦慮，無助。看起來感到非常同情。
這時，愛人他二話不說，在棚里找了一個瓶子裝滿水和一些剩飯，就騎著電動車出門。
看他的舉動，我就知道他要用這些去找那條黃狗。
2，
不到半小時，他真的載著那條黃狗回來了。我一看他們，就飛奔過去，那黃狗不懷好意向我直吠。我驚慌得連忙后退幾步。愛人拍拍它的頭說：“不要吠，是自己人。”那黃狗真的就不叫了，垂下了頭，好像在思索著什么。
我迫不及待地問他：“你用什么方法，使黃狗信任你，跟你回來？”
他很得意地，眉飛色舞地分享他的戰績：“我拿著飯和水到了公路時，它已經走向東浦（我們的隔壁村），我騎快一點，到了它前面幾十米處停下來。拿出飯和水放在公路上，我知道它現在非常餓。可是，它很有警惕心，嗅了一下，不吃繼續走。我還是沒有放棄，能繼續騎車超過它。同樣方法，把飯和水放在它前面十米的公路上。我還跟它說,不用怕，我不會毒你的。它仿佛聽懂了我的話，抬頭望了我一眼。還是不敢吃。繼續走路。我又重復了一次。它也許太餓，也許被我的真誠感動。它又嗅了好幾下，就試著吃一小口，然后感到沒事，才放心吃飯，喝水。這樣，它對我有了信任，當吃完飯后，我拍著它的頭對它說，你先住我家，然后再慢慢找你的主人，可好？它仿佛聽懂了一樣，不鬧只是低下了頭。就這樣，我把它載回來了。”
那時，我們剛剛搭棚，夜里真的剛好須要一條狗幫忙守夜。看這只黃狗，看起來非常警捷，嗅覺非常靈敏。心里高興，這一定是好的家伙。
那天到了傍晚，天一黑，剛好有一個陌生人走近鵝棚。黃狗就察覺到，然后吠個不停。看它的靈敏，我非常高興。那個年頭，偷鵝賊很猖狂，這樣晚上，我們就放心了，有黃狗為我們守夜，我們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我問愛人：“你怎么知道它是家狗而不是流浪狗？”
他說：“流浪狗的目光是警覺而充滿求助的。而這條黃狗在我給它吃后，那警覺就很快消失了，只剩下一些焦慮和不安。”
這條黃狗已經是一只成年的狗了，看它的腹部，鼓鼓的，憑著女人的靈感，就知道它懷孕了。原來是一只母狗。
因為怕黃狗傷害鵝仔，老公把它綁在棚里。夜里一般綁著，白天因為天氣太熱，就會放它到水利里游泳洗澡。
它剛開始幾天，自己沿著水利游了很遠，但很快就回來了。幾天過后，它去游泳的時間越來越長。
我有點擔心它，就問愛人：“這黃狗不知道去哪里了，游這么久才回來。”
愛人說：“沒事，每只狗都會認家。你看它，肯定還不死心，每天它會是趁這機會去找它原來住人的家。”
是的，每天它都會趁這機會，出去很久，我們都知道，它是去尋找它原來的家，也就理解它，又有點舍不得它。
每一次，它總是失望回來，這樣持續了一個多月。有時回來，身上還帶有擦傷，碰傷回來，我們都會買藥來幫它擦拭。它從沒有放棄尋找，盡管它每天都是失望回來。
想想黃狗的堅持，毅力，我有點佩服它，又有點同情它，又舍不得它。因為它好像已是我們的家庭成員了。
它每次回家，又或是拿飯給它吃時，它都會看著我，搖著尾巴。又或是用嘴頂著我的鞋子的方式來跟我打招呼。我有時會摸摸它的頭，跟它說說話，它似懂非懂地搖著尾巴。
這天，愛人照常把它放下水利，讓它自由，讓它痛痛快快洗個澡。它也跟往常一樣偷偷溜去尋找它原來的家了。
這次，去了真的沒有回來了。
我們兩個人從中午等到傍晚，不但望著水利對面的公路，而且望著通往鵝棚的小路，但仍不見它的身影。
我一個人嘮念著：“它肯定找到家了。”
語氣透著失落和牽掛，不知道它會不會真的找到還是在路上出事了？
一連好幾天，我們都在等它，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我們都不忘給它換狗食。
我一直在等它，期盼著它有一天從天而降，給我們個驚喜。每天外面有一點風吹草動，我立馬跳起來，直奔大門口。可每次都是失望告終。
黃狗不回來了，我在心里想著。
3，
兩個月后的一天，在棚外閑步的鵝一陣騷動，憑著經驗，我們都知道有異常情況出現。
愛人馬上趕到棚外一看，原來是黃狗回來了，它前所爪抓住竹籬，不停地吠著。它身后是一個中年婦女，四十多歲，黃亮亮的臉上滿是汗。她懷里抱著兩只小黑狗。他們身邊停著一只摩托車，顯然，他們是遠道而來的。
我們邀請她和黃狗入棚喝茶。
阿姐跟我們說：“我家住是在山內的一個小村莊，幾個月前帶著黃狗到鎮里趕集，黃狗因為貪吃，在路邊賣魚攤邊吃魚時，竟然把它落下了。等到家里才知道黃狗沒有跟上來，因為天太熱，又相信黃狗能自己找到家就沒有回來尋找。后來知道黃狗不會回來了，內心非常難過。
直到兩個月前，我再次到鎮上趕集時，被剛好在水利洗澡的黃狗看到，黃狗認出我，追上我才找到了它。這不，我懷里的小黑狗就是黃狗的仔仔。這些天，黃狗剛產后不久。我想載著狗仔要去市場賣，路過這里，黃狗一個勁地往這里跑，我知道它一定要干什么，也跟著來了。來了才知道，原來是你們收留它。很感謝你們！”
阿姐為了報答我們收留黃狗，堅持所以把一只狗仔送給我們。狗仔跟它媽媽的皮膚不一樣，是只小黑狗。看著小黑狗，它的容貌有點像它母親，出于對黃狗的那份喜歡，也覺得這小黑狗也很可愛，很喜歡。
當看著黃狗離開我們時，看著它和它的女主人的背影沐浴著夕陽的霞光中，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動和溫暖。
后來，阿姐和黃狗每次去市場買東西從這里經過時，他們都會向我們的鵝寮看望我們，只要有時間，也會到我們家串客喝茶。
黃狗有靈性，只在我們家住一個多月，它就能辨別我們的腳步聲，不管隔多少時間，它都不會吠我們。
我和愛人要是有時間，我們也會去阿姐家串門做客，就這樣，我們兩家人因為這只找不到家的黃狗，結下一段情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