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一筆，不敢深思，越發(fā)感觸理解朱自清寫《背影》的心境了，淺淺記錄，保持歲月靜好的樣子，讓文字去訴說歲月的故事。
置辦秋菜是父輩秋日的頭等大事，如今他人老腿痛，還要看護(hù)病臥在床的兒子，沉郁寡歡。近幾年諸如置辦秋菜等大小事宜，基本交由作為女兒的我去“承辦”，每逢“十一”我就感覺責(zé)任之重大，幸好今日已辦妥帖，自我認(rèn)為算是“不辱使命”。
一早全家總動員，沒吃早飯，直奔秋菜早市聚集地，后備箱滿載往返兩次，丈夫兒子承擔(dān)主要勞力，把秋菜悉數(shù)搬運(yùn)到父親樓下的空地，安放妥當(dāng)。
搬運(yùn)到位后，老爸就不讓插手，趕著我們回去。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蹣跚地擺弄晾曬秋菜才意識到，他是在彌補(bǔ)不能親選秋菜的失落，不得不服老的沮喪，還有身體病痛的酸楚。
置辦，儲藏秋菜是他生活的儀式，也是他對子女的掛念。
每當(dāng)入冬酸菜腌漬時長可以出缸的時候，他就會打來電話：“老閨女，酸菜腌好啦，啥時間回家吃呀，走的時候帶幾棵？我提前撈出來給你裝好”。可我往往不解他“意”：“爸，我這段忙，哪天去再提前告訴你”。
其實入冬第一頓酸菜水餃，在東北可是有講究的，管你在外吃的什么山珍海味，用自家秋菜腌漬的酸菜包的水餃，任何飯店也是比不過的。以前通常是老爸一人一板一盆一簾一杖一鍋就足矣。（面板、面盆、蓋簾、搟面杖，煮鍋）隨著他一聲：“餃子好了”，一大家子，一股腦聚在桌前，一邊嫌他放鹽太多，一邊三下五除二，熱乎乎酸香香的餃子就下肚了。
老爸吃的永遠(yuǎn)是最后出鍋的那盤水餃，那樣的平淡祥和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了。近年家里禍不單行，我又忙于工作，兒子高中叛逆，疫情影響，自己小家的日子過得也是一地雞毛。探望父母，家宴的時間被安排得七零八落，幾乎形同虛設(shè)，急匆匆地來，急火火地走。我更是有時忙著忙著，就忘了應(yīng)承他回家看看的話了。
其實秋菜對于我的遠(yuǎn)不止這些，追溯再久遠(yuǎn)的歲月，還有很多的記憶，好的，也有不好的。
記得初中時的某年秋天，父母讓我和哥搬運(yùn)晾曬的秋菜，我倆一來一回交替搬運(yùn)，最后一棵原本輪到折回的哥搬的，他卻讓我搬回去。其實，后來我才知道他是要收拾晾曬場地的白菜幫，我和他爭吵，他認(rèn)為我為了多搬一棵白菜撒潑太計較矯情，公主病。可當(dāng)時氣不過的我哭喊地吵鬧，惹得急脾氣的他，對我施了拳腳。小時候他對我的壞毛病總是看不慣，時不時背著父母對我小懲戒，可那次出手有點(diǎn)重，一直讓我耿耿于懷。
可當(dāng)他年近五十歲，突發(fā)重病在床，所有人都成了他腦中的橡皮擦?xí)r，他卻能牢牢記住的名字，只有我！
那時他手術(shù)搶救，蘇醒不久，只有十來歲的智齡，每次我左躲右藏避開護(hù)士追查，給他送到病房可口的飯菜，他都用驕傲口吻告訴病友：“這是我妹妹，我小妹兒”。病友家屬逗他：“那你小時候，你這當(dāng)哥哥的欺負(fù)不欺負(fù)你妹妹，打不打她呀？”他用“小大人”般坦然地眼神看著我堅定地說：“我從來不欺負(fù)，也不打我小妹妹。”
兒時被哥哥懲戒的隱痛，成年后我們之間莫名的隔閡，那一刻我徹底釋懷了。因為在他單純的世界里，我是被他呵護(hù)的妹妹！有這就夠了，我們終究是血濃于水的兄妹！
我愿意吃秋菜腌漬的酸菜餃子，還是因為它也留給很多美好的家庭溫暖記憶。
? ? 讀高中的冬夜大雪紛飛，晚課十點(diǎn)回家，一進(jìn)家門，就有熱騰騰酸菜餃子當(dāng)夜宵。爸媽每天都會在我去學(xué)校晚自修的時候包餃子，一輩子爭吵不休的他們，這時候難得的和睦，默契的分工配合，老媽和面，老爸剁餡，一個搟皮，一個捏餃，拉著家常，你一言，我一語，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往往包了一蓋簾，就放在外面，東北的寒夜，那可是天然的冰箱，一兩個小時餃子就凍瓷實了，然后裝進(jìn)干凈的面口袋里，有時能裝滿滿一面袋。每當(dāng)晚自習(xí)回家，又冷又餓的我，一進(jìn)屋，熱騰騰的酸菜水餃或者蒸餃就上桌了，蘸上醬油蒜泥，真是酸香……
那是高中苦讀的冬夜，嚴(yán)肅刻板的父母給我最溫暖的記憶。讓我當(dāng)了媽媽之后懂得，愛也是食物的味道。
如今每當(dāng)我想吃酸菜時，卻懶得動身開車從城市西北貫穿到城市東南，回家撈取酸菜了。隨意去樓下超市買一袋真空包裝的酸菜。心下還想，大廠家的有機(jī)酸很好吃呢，明年告訴老爸別費(fèi)事置辦秋菜了……
如今想來，真是我愚鈍。唉，明年秋菜上市時，一定開車?yán)侠习郑屗H自挑選可心的秋菜：長幫白葉的白菜，碗口大小的紅蘿卜，渾身帶龜裂紋路的土豆……等腌漬的酸菜出缸時，和老爸老媽一起包餃子，和哥還有嫂子、丈夫、兒子一起熱騰騰地吃……
愿所有擔(dān)驚受怕都只是虛驚?場? ? ? ? 愿所遇人天災(zāi)?禍都能劫后余?
樹在。?在。?地在。歲?在。? ? ? ? 我在。你還要怎樣更好的世界？? ? ? ? ? ? ? ? ? ? ? ? ? ? ? ? ? ? ——張曉風(fēng)
秋菜目錄：（估計還有待續(xù)）白菜35棵/大蔥8捆/紅、青蘿卜45個/土豆兩絲袋子/辣椒15斤/芥菜、卜留克、地環(huán)、姜不辣共計60斤/地瓜，胡蘿卜，毛蔥50斤/雪里蕻一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