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黑貓，蜷在角落里，不理睬別人，或者說沒人愿意管它。桌角旁那個堆滿廢棄明信片的盒子，被那么多字母N,半句話、半幅畫占據。我，坐在桌子旁，把那只黑貓畫在一張新的明信片上。貓畫地不夠可愛，盒子里又多了半只“貓”。我們都沒想到，就算你如此厭惡我每天送你一張明信片，我還能堅持這么久。不過還好，雖然你每次接過明信片時，眉頭都會皺一下，但那句拒絕一直都沒搶先于我的謝謝。你皺著眉頭，我低頭說謝謝，不停的重復播放。
?高二互助小組變成高三互助小組。你和我還是一組，語文互助小組。是不是對你來說，語文就是洪水猛獸，你明明在奮力奔跑，它卻一直跟著你，好像隨時都會吞沒你。因此我才有了存在的意義，跟你一起上互助式自習。有時在操場，有時在教室。你把課文背的停頓，腳步卻快的驚人，一篇古文對應400米的操場7圈。而且從來不愿意停下來等等我，你的背影在我看來就像一句，不必追。
?你埋頭寫著作業，認真到沒有一眼望向我，倒是偶爾會瞄一眼我手中拿的書。時不時冒出一句，
“又看不到星星，拿著觀測圖有什么用？”
“都高三了，還看課外書，你們文科生就這么閑？”
“植物圖鑒？再過一個月，就寸草不生了。”
我從來都不接下句話，默默地回你一個白眼。時間在走，我們的故事也在繼續著。距離高考的時間也越來越近。在我看來，你對語文的投入已經遠超中文系的學生了。可是不知為什么，無論大型考、小測試，89分就是對你不離不棄。
?我開始變得焦急，向班級里所有熟的、不熟的學霸借了筆記。在語文課上、英語課上、晚自修后，給你整理著必考點。距我們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我拿著筆記和書，用力的磨，看著嶄新的筆記本變舊，變丑。為了讓這本筆記看起來像用了很久的樣子，我把它拋來拋去、扔到地上。臨近約定時間，我匆匆忙忙把它放在書包里，快步趕到教室。你，還沒到。
2
?我坐在桌子旁，不知怎么就睡著了。醒來時，你坐在對面，對不知哪個出版社編的高考寶典目不轉睛。
我說了一句，對不起。
你頭也不抬的答了一句，沒事。
我把筆記遞給你，要你好好復習，有不會的就問我。你嗯了一聲，隨手把筆記放到書包里。
“繼續復習吧!”
我沒由來的說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是說給你聽，還是說與自己。低下頭看張愛玲傳記。你的聲音從對面傳來，我剛想回應你一個白眼。突然意識到，你說的是，喜歡哪句話？
我回問“什么？”
你說“喜歡書中的哪句話？”
?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說話時，我用力掩飾著句中的顫音。莫名的一句話，竟讓我產生了緊張、興奮，慌亂等情感。
更沒想到的是，隨后你又問了一句“想去哪里上大學？”
“沿海城市吧！”說這5個字的時候，我看向了你，你還在看那本高考寶典。忽然你抬頭望向我，問“是離家最近的嗎？”“當然”我回答了你，卻不敢開口反問，那你呢？
?高考如約而至。6月6日，我每天必送的明信片，變成了兩張。一張給6月6日的你，一張給6月7日的你。這大概是我僅剩的機會，再看一次，最后看一次你皺起的眉頭。可是你這次沒有皺眉。還搶在我前面，說了謝謝。6月9日，我坐在桌子旁。整理那些占據我三年時間的書、厚到變態的練習冊……最后是那箱廢棄的明信片。我拿起來又放下，看著它們發呆，久久回不過神。過了很久，我從中拿出一張，寫下:我再也沒有理由聯系你了。
?報考時，我想起你那個問題。也想起了我的答案:離家最近的沿海城市，L大學。手懸在鍵盤上，看著電腦上的L大學，怎么也不肯按確定。或許離開這里，離得遠一點，我就會少記得你些。把志愿學校改成了離家最遠的沿海城市，這一次，我很快就按下了確認，剩下就只有等待。忘了又過了多少天，你突然發短信給我，問我要不要去參加互助小組聚會。次日晚上，我們坐在一家離母校幾百米的KTV。誰也沒去唱歌，打了招呼后就陷入沉默。
?實在是尷尬，我站起來想走。
你拉住我，開口說，跟我回校走一走吧。
我一向對你說不出拒絕的話，這次也一樣。還是舊模樣的400米操場，這一次你走在我后面，走的很慢。走了一圈之后，你說“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我……報了L大學，中文系。還有，我喜歡你。”
然后低下頭等我的回答。很難得，面對這句我等了很久的話，我沒有語無倫次，沒有過分激動，也沒有開口。
“你呢？”過了一會你問到。
? 我說“你知道我喜歡你吧！”
你點了點頭。
然后我微笑著說“那先回去吧，天黑了，這件事以后再說。”
錄取結果出來，我去學校看榮譽榜。單科狀元榜上，你的名字跟在語文后面，分數比我還高一分。找到你的照片，下面寫著:L大學，中文系。我的照片下面寫著:H大學，天文學。
3
? 我走回家的時候，給你發短信:18點學校操場見。那天我用了近一天的時間給你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寫在你高考前一天還我的語文筆記上。寫好后，我把那箱明信片，筆記本以及桌角的那只貓裝在一起，帶到了操場上。17點30分，你已經坐在了升旗臺上，我走了過去。“
考得不錯，這個送你，我想說的都在這里，我走了，就這樣。”我一口氣說完，快步逃走。
?回去之后，我坐在椅子上，心里出奇的平靜。桌子四周干干凈凈，沒有黑貓、沒有紙箱、沒有語文筆記。我喜歡你，只是已經不能接受你了。就算黑貓是在你的QQ簽名換成了“想養寵物”，又無意見識過你對狗的厭惡之后。買了給你，卻找不到理由送，愛狗的我才會跟一只貓一起生活。
?晚上我收到你的短信。“走的快，不抬頭，都是不敢看你，怕你發現我喜歡你。那一張張明信片給予我莫大的勇氣，陪伴我度過高三。同時又害怕寫它影響了你的成績。語文89是故意為之，想讓互助小組維持久一點。不知道你是理科生，是因為你語文太好，每天的自習又一直在看書，我以為你想學的一定是中文。我一直在等，等我跟你考到一所大學，一起學你最愛的中文。等自己有勇氣說喜歡你”
?這張明信片，是我寫給你最后的話——還記得嗎？我說我最喜歡張愛玲傳記中那句“因為懂得，所以慈悲。”以前我以為你不懂我，現在我才發現我也不懂你。也許是不夠喜歡，你不知道我愛看書，但最愛天文。你只知道我的教室在5樓，可5樓眾多文科班旁，最角落的班級是學校最后一個理科班。很多事，你不問，我要怎么回答。明信片上那兩個大寫字母N，是你不懂我，我不怪你的意思。可是不懂怎么慈悲，所以，再見！希望你在L大學，一切都好!
? 投到郵筒時，兩個字母N拼在一起像一個句號，為我們畫的句號。喜歡這種情緒溫暖了我的高中，可輕松的相處我們始終沒學會。相濡以沫到厭倦終老，不如相忘于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