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上午七時,我下了樓來到庭院里。朝晨耀眼的陽光使我的臉看起來有些曝光過度,我抬起頭順著直射過來的光找到了光源,雙手反向分別將食指和中指的指尖相抵,用構造出的長方形邊框捕獲一份光。向太陽系的中心天體偷光是我的日常任務。那些人們不允許偷光者有一絲的懈怠,我同情地望向庭院另一端的偷光者,她已經被大大小小的黑色面紗淹沒了。
我轉過身向前邁了幾步后,頓在原地看著自己狹長的影子出神。不知道有多少次了,我忍不住回頭朝那奪目的光伸出手,仿佛自己能觸摸到它。我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僅是光明與黑暗之間的樞紐,永遠也不會觸碰黑暗,亦終生也無法觸及光明,多么可悲。
我強迫自己停止所有不切實際的空想,徑直向那熟悉的密室走去。我感受到有人正在不遠處觀望我,或許只是我的幻覺。我推開密室的鐵門,老舊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我慢慢地走下幾十層階梯,天花板上的水滴到我的臉頰滑入我的衣頸,我不禁打了個寒噤,這里一如既往地陰冷。
戴著黑色面紗的人們已經準時坐在方桌前等候,我攜著捕獲到的一袋光走了過去。當我把那袋子松了口擺在桌面中央時,一縷縷溫暖的光像蒲公英的種子般掙脫了袋口,在方桌上方懸浮。那些人們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像森林里的野狼看到獵物那般面目猙獰。他們掀開黑色的面紗,露出一張張被黑暗不同程度腐蝕了的丑陋的面容。他們跟彼此爭搶著光明,張牙舞爪,極盡瘋狂。
惡心,無比惡心。我默默轉身踏上樓梯,將這令我作嘔的畫面拋在腦后。當我來到那扇生銹的鐵門前,將要離開這個煉獄時,我的余光瞟到了一個黑色的面紗。我偏過頭,臉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嫌惡。那人發出了爽朗的笑聲。他抬起白皙修長的手,緩緩掀起了面紗。我的瞳孔因震驚而猛地放大,那面紗下的臉精致秀氣,雙眸似被撒入了星屑,閃耀著奕奕的光。他不屬于黑暗。趁我愣神之際,他悄悄握起了我的手指,移向自己的心口。
“你知道嗎,你不僅是個偷光者,還是個偷心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