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故事里,經常看到:王子向公主求婚,公主說:YES,最后幸福地在一起了。
這種結局見多了,會乏味。那如果換這樣呢??
“在慶祝勝利的晚會上,王子向公主求婚。公主說:不。”
留下了大量的空間,讓讀者想象。為什么不?后來怎么樣了?意猶未盡。
這就是留白。
一、什么是留白?
留白原是國畫的技法,畫布上,只有簡潔的元素,剩下大量的空白,給人想像。
看齊白石的蝦,能看到水的清澈;賞徐悲鴻的馬,能感受到風的速度;宋代馬遠的《獨釣寒江圖》,只有一人一舟,卻有煙波浩渺之感。
留白,給人呼吸,給人回味,給人想象。用到文學,方寸之間,盡顯天地之寬。如:
終于跟她搭上了話,留下一束花(在她墓前)。
送花人什么情感,無須言表,盡在墳前這束花。
不好意思士兵,鞋子只能論雙賣。
士兵什么遭遇,鞋商什么人性,無須言表,盡在“論雙賣”。
護士幫她完成了短信:“…愛你。”
跟誰發短信,發生了什么蕩氣回腸的故事,耐人尋味。
二、如何留白?
海明威在《午后之死》中,首次提出了冰山理論。
他說:“ 冰山運動之雄偉壯觀,是因為他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他把文學創作比作漂浮在大洋上的冰山,露出水面的是 1/8 ,還有 7/8 是在水面之下。寫作只表現海面上的部分,而海面以下由讀者腦補。
即是說,1/8露水,7/8留白。來看《老人與海》的留白美學。
鄉土版:
“你這次要去哪兒呀?”男孩問。
“我已經好久沒出海了,悶得慌,我準備去遠一點碰碰運氣,這次去的時間可能比較長,多久真不好說,而且我馬上就要出發了,摸黑也要走。”老頭說。
“剛好我的船家也要出海,要不我讓他跟你走遠點吧。”男孩說,“這樣大家有個照應,如果你釣到啥大家伙,我也可以搭把手。”
“他?算了吧,可慫了,無利不起早的東西,他不會跑那么遠的。”
原著版:
“你打算上哪兒?”男孩問。
“駛到遠方,等轉了風才回來。我想不等天亮就出發。”
“我要想法叫船主人也使到遠方,”男孩說。“這樣,如果你釣到了確實大的魚。我們可以趕去幫你的忙。”
“他可不會愿意駛到很遠的地方。”
“他可不會愿意駛到很遠的地方”,讓讀者展開想像,體味不愿意的背后。而“他?算了吧,可慫了,無利不起早的東西,他不會跑那么遠的。”一股“婆媳劇”氣息迎面撲來,還有什么回味可言?
什么都說了,等于把美也扔了。
留白并不是偷懶不寫,只是省略了我們憑想象就可以填充的地方。
文學作品中,文字和形象是所謂的“1/8”,情感和思想是所謂的“7/8”。前者具體、可見,后者通過前者展現。
“冰山理論”運用到文學創作中,可以增加作品的深度和厚度。
那么,冰山理論的原則是什么?
1、少用副詞、形容詞
斯蒂芬.金說:“通往地獄的路是副詞鋪的。”也可以說,通往地獄的路也是形容詞鋪就的。說的是副詞、形容詞給讀者體驗太糟糕。
比如:
A:她說:“你給我滾!”
B:她憤怒地說:“你給我滾!”
讀者從“你給我滾!”,能讀出很多味道。讀出憤怒,讀出面紅耳赤,讀出青筋爆起,讀出瑟瑟發抖……而“憤怒”,直接埋了想象的空間,味道聚減。
副詞、形容詞阻斷了讀者“滋生”感受的路。你要通過對話、動作、可見的意象去表現人物,而不是通過副詞、形容詞去表現人物。
2、刪繁就簡,只留重點。
海明威認為只要刪掉的東西能使留下的東西更牛,他就能刪掉任何東西。舉個例子:
原版:
金蓮說道:“你若有心,吃我這半盞兒殘酒。”
武松說道:“嫂嫂休要恁地不識羞恥!”
留白后:
“吃了它。”金蓮輕捏半盞兒殘酒,擎到男人唇前。
“不識羞恥!”武松猛地背過身。
提煉要點,其余刪掉。留出大量空白,在腦海里繪制出金蓮勾搭武松的妖嬈畫面。
三、留白的運用
1、情感留白,表達情緒
高階的抒情,隱藏情感,卻情感沛然。比如寫分手失戀。
一般寫法:情緒宣泄,想象空間有限。
“我還想念著一個學長。”她說。我知道這代表什么。夜來,風來,失落、落寞、悵然襲來。太陽再次升起,才發現筆記本已經寫滿了她的名字。
大師寫法:隱藏情感,哲理穿透,留下大量空白。
《再見,金華站》:某天,你無端想起一個人,她曾讓你對明天有所期許,但她卻完全沒有出現在你的明天里。
2、場面留白,給予想象
如高手過招的場面留白,把動作細節,留給想象去放映。
幾聲刀劍交錯,只見夜色中火星迸射,須臾,月下歸于平靜。兩人背對而立。小明手中刀身已現裂口,小紅手中劍尖滑落血滴。
張愛玲是留白高手,寫親密關系,只用了一句:“只把手摸到它去熟了的地方”。
3、結局留白,留下懸念
結局留下懸念,是常見的留白。
《孔乙己》:“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到底死了沒?
《雪山飛狐》:胡斐和苗人鳳在懸崖上決斗,誰輸誰贏?
《俠客行》:中石破天是不是石清閔柔的兒子?
《大佛普拉斯》:封閉的大佛里傳來拍打聲。
《盜夢空間》中,陀螺最后不知道是否倒掉。
《青春派》,居然和孫曉凡有沒有在一起?后來怎么樣了?只展示了他們考上的大學,留給觀眾自己想象。
總結:
你把什么都說了,等于把美也扔了。留白,能在方寸之間盡顯天地之寬,給讀者留下想象空間。
如何留白?海明威提到冰山理論。1/8露水,7/8留白。
冰山理論2個原則:少用副詞、形容詞;刪繁就簡,只留重點
留白的3個運用:情感留白,表達情緒;場面留白,給予想象;結局留白,留下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