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聊一聊我們這些小人物和大時代之間的關系,可是想了一整天都沒有理清邏輯,結果今天差點就要開天窗了。幸好翻了翻我訂閱的公眾號文章,其中有一段話突然就觸發了我的靈感。
?一
說一說《無問西東》里的許伯常和劉淑芬夫婦吧。他們應該算是對“至親至疏夫妻”這句話的完美演繹。曾經,許伯常對劉淑芬說過,想和她過一輩子。劉淑芬把這句話記了一輩子,所以她也怨了一輩子,苦了一輩子。他們兩個最開始的感情,是浪漫美好的,就像那個一起拉著手風琴,然后相視而笑的場景一樣夢幻而美好。
二
可是人是會變的,感情也是會變的。劉淑芬供許伯常上了大學,許伯常變心了想悔婚,劉淑芬去學校以死相逼,兩個人最終結婚。可是這段感情真的被挽回了嗎?作為老師,許伯常對學生好;作為街坊,許伯常對鄰居好。總之,他對所有人溫和有禮、和藹可親,可是唯獨對劉淑芬,他一點好臉色都沒有。劉淑芬用一種看起來粗暴無禮實則是表達關心的方式逼迫他吃掉所有的飯菜,她自己卻只吃開水泡咸菜,要知道,那是一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很多人都在溫飽線以下掙扎的年代,所有的好飯菜都留給許伯常,除了深愛,還能有什么別的解釋?可是許伯常是什么反應?不要說有一丁點的感動了,我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反感與不耐。
三
作為觀眾,我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們這種關系中深深的無奈和遺憾。劉淑芬對許伯常好不好?答案是,好,但是那是一種劉淑芬式的好,是許伯常看不到、感受不到、或者說他壓根不想接受而且不愿花一點點時間精力去體會、去深思一下的好。對于許伯常而言,劉淑芬再好,不是他想要的,那就都不是好,是累贅,是多余,是不順眼。管你百般付出、千般心思、萬般小心,不是我的心頭好,那就連路人都不如。連一個微笑,許伯常都吝嗇于給她。劉淑芬這樣控訴許伯常:“人們只看到我是怎么打你的,可是沒人知道你是怎么打我的。你用你的態度在打我,讓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糟糕的人”。而應對許伯常的冷暴力,劉淑芬就用當眾打罵這種熱暴力予以回擊,引得許伯常的學生——王敏佳和李想,聯合起來寫匿名信警告她。
四
許伯常對劉淑芬呢?他認為他給了她想要的婚姻名分,他盡到了自己做丈夫的本分,每個月可以掙三十斤糧食的糧票回來。但是,除了這些,他就什么都不愿意給了。或者說,他給了,只是他給的不是溫暖和關懷,而是無盡的冷漠、不屑、甚至是仇視。比如說,每當被劉淑芬打的厲害的時候,他就會說“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你就沒有每個月三十斤的糧票了”,用物質層面的優勢來抹煞劉淑芬對他的愛情和在意;他們兩個的所有東西都是分開的,床、被子、吃飯的碗、喝水的茶杯,有一天,劉淑芬忍無可忍,先把許伯常的茶杯摔碎,然后說你不會用我的茶杯,因為你還有你的飯碗”,于是她把他的飯碗也都摔碎。下一個場景就是許伯常用鋁飯盒在喝水。對,就是那種怎么摔也摔不壞的飯盒,而且可以吃飯喝水兩用,劉淑芬還能怎么辦呢?有一位作者針對這個片段這樣寫到:編劇是在用這個故事戳她們中年已婚人士的心,看到那個鋁飯盒的時候,她身邊的年輕人都笑了,可她的心里只有辛酸,還怎么笑得出來。這就是用實際行動來表達對劉淑芬的嫌棄、疏離與隔閡。劉淑芬強令他不許剩飯的時候,明明是出于愛意,收獲的卻是許伯常臉上的冷漠和不屑。劉淑芬的愛得到的回應統統是冷漠、不屑與嫌棄。
五
就是這種無可奈何,把劉淑芬逼上了一條偏激的路,去舉報王敏佳破壞她的家庭,也許她只是想要發泄一下自己無處訴說的怨氣,可是最終事態不可控制,王敏佳被憤怒的眾人打到閉氣,她以為自己害死了王敏佳,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就是在這種狀態下,許伯常依然對她視而不見,本來面對陌生人的笑臉也變成滿面寒霜,就那樣完全無視地走過去。就是這一走,把劉淑芬最后的生機和希望都走沒了。
劉淑芬固執地守著一份早就已經消耗不見了的感情,許伯常則干脆利落地連頭都不回,見面連招呼不打一聲,不管淑芬的狀態看起來多么糟糕,他都拒絕去在意,而是堅定地冷著臉走過去,于是,淑芬懷著對曾經美好情景的回憶走上了不歸路。不管許伯常在井邊再怎么大喊,她都不會回頭了。
六
表面看來,是兩個人都太固執了,但凡有一個人肯妥協一點,都不至于走到如此田地。可是真的只是固執害了他們嗎?
還有當時的婚姻制度、社會環境、思想意識、輿論壓力等因素。任何一項決策,都是基于對各種因素的綜合考量得出的。婚姻作為一項制度,規定了你需要付出的成本,固定了你擁有的關系,為你打造了一個可以預期天長地久的未來。婚姻破裂需要當事人付出的成本阻擋著婚姻走向破裂的腳步。在婚姻關系中,固有的角色設定讓兩個人都忽視了對方的付出,劉淑芬每天洗衣服、做家務不僅是出于妻子的職責,也是出于愛情,許伯常掙的三十斤糧票不是為了吵架的時候占上風,而是實實在在的物質基礎。兩個人在固有的角色設定中只看到對方的辜負。
感情會變,可是關系不會變,只是置身于關系中的人會換而已。所以在考量了進入、退出一段關系的成本和收益后,再進行理性決策,結果可能會好一些,至少可以減少一些歇斯底里的絕望,多一些利己利人的清醒。而如果我們想改變什么,那首先就要改變關系中的格局,
對于劉淑芬,我只能說,其情可嘆,其悲可憫,可是怎么才能減少這樣的悲劇呢?給女性更多選擇的權利,才是讓雙方都能得到解脫的根本辦法。而女性選擇的權利建立在更加平等的經濟、政治、文化輿論的基礎上。如果真的有更輕松合適的選擇,誰還愿意把自己綁死在一樁沒有未來的婚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