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蝗災鬧得厲害。村中老老小小大部分都被餓死。活著的人就靠吃死人的尸體活下去。師父遇見我時,我只剩了微弱的一口氣。那些餓瘋了的村民準備抬起我的身體丟鍋里煮時,師父騎著馬從遠處走來,喝止住村民。他抬手探了一下我微弱的氣息,接著抱起我,騎馬向村外飛奔而去。我視線模糊的看了他一眼,只記得他一身白衣,眉心中的一顆紅色朱砂痣在太陽下澤澤生輝,很是耀眼。然后便昏了過去。
師父是蹤靈山上第十二代掌門,我卻是師父座下唯一的女弟子,這讓我很是得意。因為我排行第七,所以大家都親切的稱我為小七。
不知不覺時間已轉眼過了六年,這六年中師父教我讀書,射箭騎馬,畫畫寫詩。 我從一個野丫頭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書房內,我拿起書桌上師父為我畫的肖像,畫中一個撐著白色潑墨竹骨傘,身著紅色蝶骨衣的女孩,眉中一顆朱砂痣,手中拿著一朵寒梅在鼻子中嗅的味道。可我的眉心沒有朱砂痣,而且我從未穿過紅色衣服,我喜歡的也只有百合花。這些師父都是知道的,我心中不免疑惑,可是畫像中人的模樣明明就是我呀。這么一想,我又打消了疑慮。
門支呀一聲開了,師父走了進來,我慌忙把手中的畫像放回書桌上,師父望著我,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樹林中,一支箭從我手中射出,正入百米之外楊樹樹干中心。我歡呼雀躍起來,旁邊的大師兄卻一臉愁眉苦臉。我看了大師兄一眼,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笑嘻嘻的說道:"大師兄愿賭服輸,你說過只要我射中,你就會像云瑞師姐唱鳳求凰。"大師兄嗟了一口吐沫,嘆了一聲:" 云瑞云瑞身高一米八,體壯如犀牛,黑的如木炭,走一步路,山都要抖一抖。我不入地獄,誰入獄。"大師兄鼓足勇氣,看到旁邊正在采花的云瑞,深情的朝她唱到:"有美人兮,一天不思之如狂。"云瑞師姐一臉嬌羞,旁邊的幾個丫頭忍不住的尖叫,云瑞師姐向大師兄拋了幾個媚眼,大師兄忍住嘔一位吐,拉著我快步跑了起來。
大師兄忽然停住腳步,因為剎車剎得有些猛,我不小心跌倒。大師兄扶我起來,關心的問我:"沒事吧。"我扶了扶自己的老腰,嘴里嘀咕了一句:"
換你你試試。"回頭卻發現大師兄一臉震驚的望著我,一副小像從我袖中滑落,是師父的肖像,上面寫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心中最不堪秘密被揭示于人前,我自覺羞愧難當。我拉住大師兄的胳膊正要開口祈求,大師兄卻捂住我的嘴。示意我不要出聲。
來人是一位紫衣女子,她蒙著面紗看不清楚她的樣子。她用沙啞的聲音質問道:"既然知道方玉玨在那個小丫頭身上,為何這么些年遲遲不肯動手。莫不是因為那小丫頭長得與我妹妹一樣,所以你動心了。但你別忘了后天是復活我妹妹最佳的時機。""住口。"師父一聲怒喝。紫衣女子眉梢帶著不屑,依舊是沙啞的開口:"你最好別忘了我妹妹怎么死的。"冷淡的聲音夾著幾絲怒氣。"我會動手的,再給我一天的時間。"師父的聲音略帶不忍。我驚訝的叫了一聲,大師兄忙再次捂住我的嘴巴。"誰?"紫衣女子似是發現了我們的存在,快步我們這邊走來。大師兄拉住我急忙轉身,我卻不小心跌落湖中。
落入湖中時我聽見大師兄叫了一聲小七,接著沉入了湖底。
其實我是半人半妖,我母親是一只貓妖,當年因和我父親相愛,生我時遭了天劫,隨后逝去。我父親把我撫養到九歲,后也撒手離世。直到我十歲那年遇到了師父。
湖底放一具水晶棺。一位眉間紅色朱砂痣,身穿紅色蝶骨衣的女子靜靜躺在水晶棺中,肩旁放著一朵寒梅。我不可置信的捂住嘴,水晶棺旁掛著一面鏡子,上面寫著前世今生。貓妖的血具有打開神器的作用,我咬破手指,一滴血滴在上面。
鏡中紅衣女子撐著一把白色潑墨竹骨傘,站在梅花樹下手中拿著一朵寒梅,放在鼻尖輕輕嗅著。師父坐在不遠處,滿面含笑手的拿著筆在畫版上描繪著不遠處女子的畫像。不知為什么,我眼中流出淚,心里卻很暖很暖。
畫面一轉,師父拿著劍與女子對峙著,女子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劍上在不停滴血。許多弟子站在師父身后,橫七豎八的尸體躺在地上,血淌了一地。師父痛苦的眸子染上一絲怒意,"小七,你可知錯。""我何錯之有。"小七嘲笑道。旁邊的一位白發蒼蒼的長老怒喝道:"妖女,你混入蹤靈山,殺我族老,難道你不該絲。""哈哈……"小七狂笑道,"明明是他屠我滿門在先,該死。"長老氣結,轉身一掌拍在師父身上,師父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飛去,手中的利劍直直朝小七刺去,小七沒躲,迎了上去。隨著劍刺入心口,師父接住小七倒下的身體。他問她:"為何那么傻。"小七面目含笑,嘴角綻放的鮮血如一朵妖艷的罌粟花。她輕聲對他說:"我說過我會讓你后悔的。"
師父把緊緊閉上雙眼的她,放入水晶棺中,沉入湖底,等待著她的再次蘇醒。心口痛的不能呼吸,頭頂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我扶著棺木慢慢蹲下,原來連名子都是別人的。
后世中小七投胎到一位村民家,母親卻因遭遇天雷而死,從此成了大家眼中的一顆災星。
當師父找到我時,我正坐在無望崖上,崖下黑色的海水在奔涌,像是無數只惡靈在向我伸出雙手。無望海水腐蝕骨體,吞噬魂魄。
"小七,你聽話,把方玉玨交出來,從此我什么都聽你的。"依舊是白衣翩翩,只是他口中那句小七讓我忍不住作嘔。我慢慢站起身,指著他的心口問道:"你這里可曾有過我一丁點位置。"他身軀一震,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仍舊冷下心腸道:"只要你把方玉玨交出來,我隨你處置。"
方玉玨是一面鏡子,可使死人復活。
我苦笑著恨道:"你會后悔的。"我偷偷的施法,他手中的利劍朝我心口刺入。
我聽見咔嚓一聲,心碎掉了,鏡子已毀。他滿臉震驚的望著我,方玉玨便是我的心。
方玉玨已毀,我眉心開始慢慢生出紅色的朱砂痣,一身紅色蝶骨衣套在身上。他黯黑色的眸子寫滿震驚,痛苦的問道:"為什么,為什么不早說。"
"我說過我會讓你后悔的。"
我含笑跳入無望海中,只聽到一句小七不要,我錯了。我閉上雙眼,很快海水把腐蝕了我的身體,魂魄也被吞噬。
從此這世上再無方無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