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煥眉頭緊鎖地盯著筆記本的屏幕,十指用標準的打字員動作放在鍵盤上,左右的食指扣著F和J鍵的盲打標。嚴肅的表情維持了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還差十七秒到二十分鐘的時候,張大作家放棄了,嚴肅的臉隨著他一聲尾音很長的“真的是”變化成了一個悲戚戚中甚至帶了點撒嬌的哀怨臉。
打開的文檔中還是空白一片。
寫完《陌上》之后張景煥緩了好久。在結尾的問題上他跟編輯前前后后陸陸續續大大小小爭執了兩個月共百十來次。原因就是他要HE,編輯要BE。他也想過用放棄稿費也要棄坑做威脅逼編輯讓步,好允許兩個主角經歷大災小難之后來個即使不是非常happy也至少在一起了的happy ending。但是雖然他真的可以放棄那剩下25%的完結稿費,他卻實在不忍心讓《陌上》成為一個流產。
再小的一個故事,也是寫手寶貴的產出。何況這寫了兩年的書,因為簽約原因他無法在曉風網之外的地方發任何跟《陌上》相關的文字,那么如果自己就這樣棄坑,《陌上》就像一場自己始終享受其中卻最終認輸的戰斗,或者,用編輯的話說,“它是一個可以成長為明星的孩子,你就這樣忍心殺了它嗎?”
于是兩個月前,曉風網上的完結榜單上迎來了《陌上》。
熱議已久的結局揭曉,男女主角經歷了前面幾十章跌宕起伏后被一場陷害分開,本已下定決心離開的女主得知男主即將被敵幫的一個陷阱抓住,提前跑去男主曾經住的地方想通知他,然而男主也提前知道了對手的陷阱,將計就計誘導敵幫頭子前往自己曾經的住所,并埋伏了一隊槍手下令將他和隨行手下就地擊殺。當喬裝打扮救人心切的女主沖進來的時候,在另一棟樓里本來是監督槍殺的男主認出了她。但是早就牢記命令是有人進來立刻射殺的槍手們,沒有給男主任何更改命令的機會。MP5SD消音沖鋒槍的火光中,沒有兇神惡煞的黑幫頭子也沒有真槍核彈的隨從。男主在一百五十米的距離之外,見證了女主最后的十五秒。女主得到的消息正是敵幫頭領故意泄露給她的。上一次的陷害沒能打垮男主,于是敵幫頭領用了這一招。本想金盆洗手的男主徹底墮落回了深淵。
完結之后張景煥有一個禮拜的時間每天一登錄自己的曉風網賬號,頁面就卡到讀取不出來,等他洗個澡的時間差不多才能轉完。因為私信和通知實在太多了。
他跟編輯說他要停筆兩個月,編輯說你還有一本連載了一半的長篇呢?張景煥說你知不知道前天有個寫手猝死,他家人讓簽約網站賠了五千萬韓元啊。于是編輯讓他好好休息,順便替他預定了一次全面體檢。
張景煥猛睡了三天,后來還是宋京浩帶著宿管來撬開了門才把他從睡得晝夜顛倒神志不清的作息中驚醒。
“我真怕你猝死。”宋京浩替他猛地拉開窗簾,換來張景煥沙啞的一聲“喂太刺眼了”。
“不要再只吃炸雞了哥,真的會變成油膩的中年人的。”宋京浩從床頭柜上和旁邊的地面上撿起許多炸雞的袋子,這次換來的是一聲很平靜但讓宋京浩背后發毛的聲音,“你再說一遍中年兩個字,宋京浩。”
“這么一聽你算是恢復了嘛。”宋京浩樂呵呵地拎起垃圾袋,“那我就不打擾大作家了!記得叫帶蔬菜的外賣啊!”說完另一只手拿起外套,準備走人。
倒不是宋京浩急著走,而是他很了解張景煥,自從去年和曉風網簽約之后,張景煥閑云野鶴一樣的寫文習慣被強迫變成了交公糧。經常每天一坐就是十個小時,開腦洞查資料斟字酌句,這些張景煥都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有的作者喜歡白噪音,有的作者喜歡聽歌,有的作者喜歡討論,而張景煥的要求是絕對安靜。
他心思細膩思維敏銳,對于某時某地某景某人的感受,他總是能捕捉得很細節,就像他身上有許許多多的信號器,在哪個觸動他的瞬間,立刻收錄下這一刻的場景。而當他想寫故事的時候,就是一個相反的過程,他會把所有那些觸動他的元素重新組合,然后細膩地傳達出來。所以他寫奇幻修仙類的題材時少了些男性作者的粗獷,多了些女性作者的靈動;而寫都市職場的題材時也少了些男性作者沉溺拼殺的狼性,多了些女性作者看透人生的柔腸。
也是因為這樣的文風,讓他一度在曉風網上“安能辨我是雌雄”。
猛睡了一通之后,他回家和家人呆了兩周,在媽媽對兒子歸來從期盼到嫌棄的這個周期結尾之前迅速撤離。接著又用一周和各路狐朋狗友約著吃了幾頓,跟裴俊植一起在高速公路緊急停車帶吐了一頓之后他覺得還是當個宅男比較適合自己。
一眨眼一個多月就過去了。Paypal里的錢也好假期也好真是世界上最經不住考驗的東西。為了在重返工作的時候不至于被假期綜合征擊垮,張景煥提前坐回了書桌前。他打開連載的長篇,坐了二十分鐘,寫了三行。讀了兩遍,心想這都說了些什么鬼東西,三秒鐘就全部刪光了。他打開另一篇作為存稿的中篇,剛試著專注進去,發現自己忘了前情了。都是因為《陌上》占據了他最近三個月的精力,讓他被迫清空了很多其他故事的思路。
算了算了,還是寫篇新的中短篇會簡單一些。于是張景煥重新開始整理思路。大綱理順到一半,越構思越猶豫。會不會在編輯那邊通不過?最近好像很流行穿越,要不要加一些這種元素進去?不行,太容易出現撞梗,也太容易讓讀者審美疲勞了。張景煥腦子里的碎碎念如果變成彈幕,那就已經是時速八十邁的速度在刷屏了。
算了算了,試試之前韓王浩說寫起來比較輕松愉快的段子體。張景煥咳了咳,重整旗鼓切換思路,開始醞釀段子。又是一個二十分鐘過去了,打了刪刪了打,張景煥不得不承認他沒有什么段子手天賦這件事實。滿腦子都是冷笑話怎么辦,不知道這種癥狀有什么治療方法嗎?不過想著自己的冷笑話竟然還能自己在屏幕前樂出來,我的癥狀是不是已經很嚴重了???
張景煥趕緊搖了搖頭。自從開始簽約寫作之后,自言自語和碎碎念的情況越來越多了。他伸手撩起額發掌心貼在額頭上,仰頭做了個深呼吸,心想自己是不是離開社會太久了,這樣封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會讓精分越來越嚴重吧。不對,我沒有精分,什么精分,我很健康,我為什么要說自己精分……
他拍了拍臉。
可惡啊,果然越來越嚴重了。
他悻悻然地打開曉風網的論壇,漫不經心地滾動著鼠標滑輪,心里想著該去參加點什么活動好。既可以讓自己接觸些新環境,又不用做太多社交。他點進活動區,看到了置頂帖子《曉風聽琴,殘月觀云,以文會友,以曲知音》,突然想起來曉風網每個季度一次的曉風會最近好像就有一次。
點進去一看果不其然,春季曉風會3月22日,在江南區一個咖啡廳舉行。
一般本季完結的書,都會在曉風會上設立攤位。有時候網站會組織寫手簽售,這種時候寫手可以拿當日的銷售提成,如果不參與簽售,就是在第一季度銷售完成后再拿提成。張景煥完結過四本,但是他從來不參與任何拋頭露面的活動,和讀者的互動全部都是在網站的留言板和私信里。而他時而友善詼諧,時而又懟天懟地懟粉絲的風格,讓他的真實身份,比如性別,變得更加神秘。而且他的文風多變,比如《月下再無蟬鳴》這樣的有點創傷文學風格的書,《異界密碼》這類帶著宗教歷史和奇幻色彩的書,還有《陌上》這種帶有暴力和戀愛元素的書,如果不是老讀者,根本不會聯想到作者是同一個人。
張景煥喜歡這種absence presence,在社交場上的意思就是公眾面前的零存在。這個有點小資的詞是他從裴俊植那兒聽來的,聽這位德國留學生說,在德國這是一種格調,無論你是金融大亨也好,經濟部請去可以左右國家經濟政策的專家也好,如果你的工作沒有義務曝光你自己,那么就不要有過多的個人存在感,這樣你的工作,你的作品,你的學術的存在感,才不會受個人影響。
張景煥做了absence presence的決定,就堅決執行了。他就是這種做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更改的牛角尖體質。大水瓶天生自帶的天馬行空的活躍思維方式也救不了這個毛病。不過這種理念最大的好處就是……
他可以像現在這樣,在暖風里盡情地穿著宅男的衣服頂著有點亂的頭發帶著正圓的眼鏡,像退休老干部一樣穿著襪子穿拖鞋在咖啡廳臨時改建的會場里溜達,而不必擔心自己的形象,也不必擔心被《陌上》傷了的的讀者操著40米大刀滿大街亂砍。
張景煥知道任何作品的結尾都不會讓所有人滿意,但是編輯所堅持要求的BE似乎確實很對大眾胃口。只是他心里總是悵然若失。這本來不是自己想寫的,即使也有對結尾很失望很不滿的讀者,但大部分還是表示這個結尾虐得很爽。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寫了自己想寫的結局,也許大家就不會這么喜歡了。
曉風的出書效率還是那么驚人,自己放假前剛確認了一眼封面設計,這才一個多月,書已經完好地印出來了,在鋪著咖啡色桌布的攤位上擺放的整齊又干凈。今天沒有人簽售,同季完結的《紅豆骰子》,《龍吟之島》,《人渣方程式》還有《御史懼內》的作者都沒有來。其實十個寫手九個宅,畢竟日更一到兩萬字的工作強度也不是亂碼能打出來的。
咖啡廳放著lambsey的《PLANET》,綠植和棕色搭配的環境,新書的光澤,咖啡的淡香,帶著靠墊的牛角椅,書迷們聊天高高低低的討論聲里夾雜著賣安利的興奮,買到書的激動,還有對未完結的作品津津有味的推斷……
張景煥覺得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他拿了一本《紅豆骰子》去結賬處派對。經過的一個圓桌邊坐著的三個女生正在十分熱烈地討論《陌上》,惹得他忍不住放慢了腳步。
“這個結局絕對是點睛之筆,它虐得不單單是最后那兩章,而是一下子就把前面幾十章里無數的細節變成了虐點。”
“臥槽我的男主啊!我心疼我的男主啊!!”
“男女主角你們抱走,我只要男二號,為了兄弟兩肋插刀的簡直帥炸了。”
張景煥抿了抿嘴角,回過頭來。一抬眼,卻發現排在他前面的人似乎剛才也在半回著頭聽那番討論,看到自己回頭,目光相接,對方笑了一下,禮貌地點點頭。張景煥看到他手里也拿著一本《陌上》,便順口說了句,“現在喜歡虐文的人真是多呢。”
對方有些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我倒覺得《陌上》的結局不是那么好。”
張景煥笑道,“我也是。”
前面收銀機好像出了問題,曉風工作人員跟排隊的讀者們道歉說辛苦稍等一下了。
前面的人轉過身來說,“雖然都是悲劇,相比之下《龍吟之島》的結局就自然得多。龍吟的基調就是大開大合的史詩,世界觀里自帶的悲壯貫穿始終,最后的悲劇像是一種圓滿的成全,那才是真正的點睛之筆。”對方說話很簡潔,但是每一句都很切中要點。
看那人像是個大學生模樣,言行中透露著一種干練。張景煥的第一反應是,應該是個理科生吧。他覺得《陌上》的讀者應該還是女生居多,眼前這樣氣質的男生竟然會看《陌上》,他已經很意外了。因為相比他的其他作品,陌上牽扯的感情戲偏多,而且是圍繞女主角的視角,真沒想到會有男生看進去。
“我也很喜歡龍吟,”張景煥說完,看到對方似乎掃了一眼自己手里并沒有拿著《龍吟之島》,“嗯,我……”我如果直接承認韓王浩寫完之后直接寄了一份私人精裝版給我會不會顯得很假?“我打算等精裝本。”
對方的唇角微勾,沒再繼續說這個。
“那你覺得《陌上》結尾有什么問題嗎?”張景煥岔開話題。
“問題不是作品,而是作者。作者最后還是選擇了妥協吧。陌上的基調是反抗和掙扎,那種不斷從深淵底下向上爬的堅持。即使頭頂的出口只泄下來了微乎其微的光芒,主角都會相信這微光后面有太陽,這深淵外面有希望。”
張景煥愣了一下,笑意從慢慢彎起的眼睛中流露出來,“你發現了那個隱喻啊。”
“很多人都發現了吧,從微光,到光芒萬丈,到徹底熄滅,這三次描寫分隔時間很長,但是其實單獨拿出來放在一起,這是一個很連貫的描寫。男女主角的相愛過程幾乎沒有描述任何理由,這就像是人在深淵看到光,會逐光而行也不需要理由一樣。”
對方說完,等了一會兒,看到后面這個戴著圓眼鏡的青年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溫暖的笑臉上有著驚訝和驚喜混雜的目光。
“不好意思,隊伍往前走了哦。”張景煥被身后人的提醒叫的回過神來,這才跟著前面的人往前挪了幾個身位。同時后面的女孩子有些害羞又有些緊張地越過張景煥問前面的人道,“那個,請問……請問你是Marin嗎?”
對方笑著搖搖頭,女孩有點不好意思地迅速跑回張景煥身后,張景煥聽見她朋友在后面對她說,“就跟你說了Marin肯定是個女的吧!”“可是,他剛才說的好好啊,如果不是作者,怎么能知道這些呢。”
張景煥暗自笑了一下,再抬眼看到前面的年輕人回過頭來笑著看著自己,就像身體本能反應一樣,他所有的感官都下意識地開始捕捉此情此景中的細節。而一種強烈的反饋讓他有些疑惑:他是不是在哪里,見過這個人?
“那你覺得,陌上本來該是怎么樣的結局?”他問道。
對方移開了目光,“這個只有作者才知道吧。”
“那按照你的想法呢?”
這個時候隊伍已經前進,輪到前面的人交錢了,年輕人去付好款,轉身走之前對張景煥說道,“我想Marin,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他想表達的,就是那種不認命不妥協。他本來想的,應該會是一個比純粹的BE還要稍微圓滿點的結局吧。”
說完很禮貌地點點頭,離開了。
【我想Marin,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
【他想表達的,就是那種不認命不妥協。】
張景煥轉身,看著那個穿白襯衣略顯纖瘦的身影挺拔地踩著深褐色橡木地板,繞過卡座邊高高的綠植,推開干凈的玻璃門,走進了三月春風之中,頭發微微被吹得上揚,陽光把白色襯衣照得發光。
“先生?您還買書嗎?先生?您不買的話往旁邊讓一讓?”
張景煥和編輯在電話里大戰了三百回合,定稿印刷之后還要修改文案這種事情聞所未聞,編輯真的沒有辦法讓他這樣做。最后張景煥以平行結尾的方式放出了他之前構思的結尾。雖然也有犧牲,雖然也無法完全擺脫陰影,但是男女主角在最后坐在三月回暖了的微風中,陽光照在他們身上,白得發光。
而這也給了他之前一直想策劃的講未來戰爭的小說提供了一句主旨:這是我的戰場,只有我的心才決定我是離開,還是留下,無論是以什么樣的方式和形式,留下。于是從陌上徹底走出來了的張景煥,美滋滋地投入進了新的題材里,不再坐在電腦前猶豫又迷失。
時光進入了五月。張景煥偶爾也會想起那個在曉風會上遇到的年輕人,也許只有自己這種社交遲鈍的人才會忘記要個聯系方式,現在他就算想找對方,在這幾十萬讀者的曉風網上要怎么去找。只是對方那側身微笑的樣子,他越回憶就越強烈的感覺自己應該在哪里見過對方。
不知怎么腦子里總是閃過陌上人如玉這句話,忍不住心想這該不會是自己精分之后幻覺出來的吧,從自己的小說里幻覺出來的?看來真的應該去把編輯預約的體檢給做了。
一次周末的聚餐,宋京浩跟韓王浩在旁邊興致盎然地討論著韓王浩的新書,里面也涉及到了少許射箭相關的內容,韓王浩便回頭問了一句張景煥當時在陌上里描寫射箭的時候真的去箭館了嗎。張景煥點點頭,“肯定要去的,我去的那家有個胖教練,還給我講了西方東方弓箭的演變歷史,使用習慣,而且在箭館里觀察別人射箭也給了我不少靈感……”
安靜。
“嗯?”韓王浩問了一聲。
“…………”
“哥啊?”嘴里還塞著肉的宋京浩舉起手在張景煥面前晃了晃。
“……我,想起來了。”張景煥放下勺子,目光定定地看著前面。
兩年前,在箭館,他觀察別人射箭時,那個身穿白色上衣的身影,那個和自己一般高但更消瘦的身影,那個搭箭拉弓的身影,那種干凈干練的氣質,有力又有藝術感的姿勢,還有精準的箭術……
不是從自己的故事里幻想出來了一個人,而是由一個人在那個瞬間的那個場景里給自己留下的靈感和元素,無限放大延伸成了一個故事。
只是這個反復重組的過程讓他已經忘記了靈感最初的來源。
張景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有些感慨和懊悔,那天竟然沒有要聯系方式。
宋京浩倒是被這件事激動的不行,說哥你這就叫藝術來自生活。自己的靈感對象變成了這個靈感的讀者,而且還能這樣精準把握到你故事想傳達的東西,這是真正的藝術啊!!他說你再給我描述描述他的樣子,我來給你畫個圖!我把我其他稿子都往后放放,我也要給你畫這個圖!!
凌晨三點,張景煥正在他未來戰爭的題材里遨游的時候,他們幾個關系最好的家伙建的群里來了消息提醒。
向來要求絕對安靜的張景煥專門為了等宋京浩的圖破天荒的開了手機提醒。他趕緊打開群里的圖片。
他仔細跟宋京浩描述過那人的模樣,而宋京浩這畫師也確實不是徒有其名,畫的十分相似。那在開弓的樣子,微側的面孔,高度專注的表情……
他笑著發言道:這個可以給陌上做插圖了。
大家都在紛紛說畫的很棒的時候,韓王浩冒出來了一句,這怎么跟我的編輯長得好像啊。
說完,他在群里發了一張《龍吟之島》完結當天他,編輯,版主和另一個寫手一起慶功的合照。張景煥還沒有點開大圖,已經認出來了,那個坐在最邊上舉杯示意的年輕人,安靜,干凈,干練。
“他叫什么名字?”
“曉風最有名的三大編輯之一,Faker啊。”
在韓王浩答應替張景煥把Faker約到咖啡廳之后,張景煥答應以后讓宋京浩給韓王浩所有的新書畫插圖。宋京浩一臉懵逼,你們兩個之間商量點事怎么就把我給賣了?我稿子一天天地跟還債一樣呢你就替我攬了這么一個終身客戶??張景煥暗搓搓地發短信給宋京浩,說你能不能對王浩主動點,你腦子是不是少根弦。于是宋京浩更加懵逼了。
見面前張景煥重新把頭剪了也燙了,換了身利索的衣服和球鞋,有些忐忑地趕去咖啡廳。
因為曉風網禁止寫手在解約之前與不同編輯的私下接觸,所以韓王浩是跟Faker說的是自己推薦一個很有才的讀者給Faker認識,有成為寫手的實力。
因為堵車,張景煥遲了五分鐘才走進咖啡廳的大門,他環顧了一圈,看到坐在角落里正低頭看書的Faker。陽光從半拉下來的百葉窗中一行行鋪灑在他身上,面前的圓桌上有一杯正在發芽的牛油果玻璃盆景,喝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又是在播放《PLANET》的音樂。
往那個方向走去的時候,張景煥覺得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你好,遲到了一下,實在不好意思。”
“你好。(笑)王浩可沒有告訴我,來的會是Marin。”
“你怎么認出我是……?”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那天你聽完別人討論陌上結尾后回頭時那種有點惆悵有點自嘲又有點不甘心的表情。”
“(笑)重新介紹一下,我叫張景煥,”
“李相赫。”
兩只手握住的時候,張景煥覺得好像感知到了無數的時空,還有在那些時空中,無數他無法知情的故事。
但那又怎么樣呢。
他們笑著坐下。
外面的草木正盛,外面的陽光正艷,外面的微風正暖。
我們的相遇,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