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凡
01
“放開我，放開我！”我扯開嗓子大喊，可沒有人理我，他們把我綁起來，并堵住了我的嘴。
恍惚中，我睜開眼睛，看著屋子里紅彤彤的一片，我知道我最終還是沒有拗過命運。
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我想用手去擦，才發現手是被綁著的，原來那并不是夢。
門“吱嘎”一聲開了，進來一個人。
我下意識地縮到墻角，他走到我身邊，推了推我。
我抬起頭，看到他手里端著一碗紅燒肉，饑餓使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把肉遞到我面前，突然意識到我是被綁著的，轉頭拿了雙筷子，夾起一塊肉，送到我嘴邊。
雖然餓得發慌，但我還是把頭扭到了一旁。
“啊~啊~啊~”他嘴里叫著，又把肉送到我的嘴邊。
我這才發現，原來面前的這個男人竟是個啞巴。
他眼巴巴地望著我，那塊肉就那樣舉著，我沒有從他的眼中看到惡意，于是張開了嘴巴。
02
我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上面有三個姐姐，父親看到又生了個女兒，罵了句臟話就轉身走了。
三歲的時候，我母親終于生了個兒子，從此我就成了多余的人，除了洗衣服，干活會找到我，其它的均與我無關。
十三歲，別的女孩兒才剛剛開始發育，而我胸前的那兩團肉，已經像發好的饅頭一樣開始膨脹了。
我永遠忘不了十五歲的那個下午，我在村頭的田里打豬草，村子里的混混兒看四下無人，硬生生地把我拖到了不遠處的小樹林里，盡管我使勁了渾身的力氣，還是被他玷污了。
我捂著破爛的衣服回家，跟母親哭訴，她甩了我一個耳光，并罵我小小年紀就知道勾引男人。
那一刻，我真的想一死了之，可是我還幻想著戲臺上唱得那種愛情，如果我死了，那不是什么都沒有了。
第二天，我裝作和往常一樣，照樣干活，照樣多余般地活下去。
我以為我不說話，父母總會給我口吃的，直到我該嫁的年齡。
可是我想錯了，一天晚上我起床小解，聽到父親和母親說村東邊兒的小丫被一富商買去了，給了二十多萬呢，他們商量著把我也賣了，好存錢蓋個新屋，將來給弟弟娶媳婦。
我咬住嘴唇，不敢相信聽到的是真的，不動聲色地退回去，卻在心里盤算著怎么逃出去。
逃出去得要錢，可我一分錢都沒有，我想著去山上挖草藥，拿到集市上去賣，能多少換點兒錢，等攢多些了我就逃走。
可沒想到那一天那么快就到了，有天晚上我回家的時候，屋子里有個穿西裝的陌生人，打我進屋眼神兒就一直往我身上飄。
預感到不妙的我，收拾好了要帶的東西，準備趁父母睡了就跑，但還是低估了他們的狠。
晚飯后，母親破天荒地給我們每個人倒了杯果汁，并親手端給我，從來沒有過這種待遇的我，頓時熱淚盈眶。
就是那杯果汁，徹底改寫了我的命運。
03
我每天都只能待在屋里，因為他們怕我跑了，啞巴天天來給我送飯，每次見我吃完，他都會咧開嘴笑著。
我也從他母親的口中得知，他們家花了十五萬買我回來做兒媳，啞巴從小就沒有父親，那些錢都是他們辛辛苦苦，省吃儉用存下的，就為了給啞巴娶個媳婦兒。
他們這個地方是江南的一個小城，挺富足的，所以沒有人愿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啞巴。
我心里雖然有太多的抵觸，可啞巴對我的情意我還是記下了，畢竟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好過。
我不知道婆婆用了什么手段，也許是在我的茶碗里下了迷藥，反正等我意識到懷孕的時候，已經好幾個月了。
看著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我會在夜里偷偷地哭，不甘心就這樣過一生。
婆婆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時時處處都在看著我，讓我絲毫拿肚子里的孩子沒辦法。
那段時間，我精神極度渙散，有時候會半夜起來坐到院子里哭。
啞巴雖然一收攤兒就陪著我，但自打知道我懷孕后，他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但就是這樣，我還是時常會覺得如果我生下孩子，這輩子就會耗在這里，再也出不去了。
一天夜里，我肚子異常的痛，好像是要生的前兆，我來到衛生間，坐在馬桶上看著血流了出來，我沒有哭，也沒有叫，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嬰兒頭朝下掉在了馬桶里。
我把自己全身都淋濕，就那樣倒下去，閉上了眼睛。
腦海里全是些撕殺的鏡頭，我什么也不想去想，也許就這樣死了也挺好的。
04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睜開眼，面前是白茫茫的一片，眼前都是穿著白褂子的人來來去去。
這是天堂吧？可我這樣的人能上天堂嗎？
“你這個傻婆娘，好好的一個孩子竟然生在馬桶里，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嗚嗚嗚……”
啞巴的媽，我的婆婆見我睜開眼，一巴掌就要打過來，可啞巴沖過來護住了我，并比劃著不讓他媽傷害我。
他媽氣得坐在地上捶胸頓足，于是我咧開嘴角笑了。
這一笑，整個村子都知道我是個傻婆娘了。
終于不用小心翼翼的去討好誰了，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就算是吐人口水，也不怕被人打了，因為我是個傻子啊，誰會和一個傻子計較呢。
現在，婆婆也不會每天看著我了，除了每天中午要去啞巴的修鞋鋪送頓飯，其余的時間我想干啥干啥。
被公認為“傻子”后，我開始了真正無憂無慮的生活。
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候會在家里，其余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在閑逛。
當然，我也不可能走遠，因為我身上沒有一分錢。
05
大概過了半年多，有天我在一幢房子前發現了有趣的東西，那是一幢小樓，里面還有一閃一閃的燈光，樓中間還有假山，小橋和水流，我一下就喜歡上了。
我盯著那幢小樓，看了很久，心里想著能住在那里邊的人，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抬起頭的時候，發現玻璃窗的里面有人在看我，我望向他，那是一張生機勃勃的臉，我從來都沒見過這么帥的男人。
剎那間，我臉紅地想要逃跑，可腳下卻像被定住了一樣絲毫動彈不得。
見我看他，他沖我微微一笑，可我卻回過神兒來，發瘋般地逃跑了。
那天以后，我都繞著那幢房子走，可眼前卻總浮現出那個男人的笑臉。
鬼使神差的我又站在了那個玻璃窗前，這一次，那個男人走出來，遞給我一杯熱水，還有一張香香的紙。
他幫我把額頭上散落的頭發，輕輕地撥到耳朵后面，又用紙擦去我臉上的灰塵，這個過程中我一直盯著他看，覺得他就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人。
那天下午，我跟著那個男人去了他的出租屋，但我心里還是充滿了防備，好在他只是幫我梳了頭，又給我扎了馬尾辮，他說我那個樣子像極了他妹妹。
自從認識了他，我覺得生活頓時豐富起來，每天下午四點我都會在約好的地點等他，我們一起在鄉間的小路上采野花，捉昆蟲，也歡樂地奔跑。我似乎找回了童年的樂趣，也從心底覺得他正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兩個月后，他的一次醉酒使我們發生了關系，雖然我還是按時回家，按點給啞巴老公送飯，但從心里我已經打算要徹底離開他了。
三個月后的一天，我去售樓處找那個男人，想跟他說我想跟他走，不管付出什么代價，他猶豫著讓我晚點去他家里，有好事兒等著我。
那天下午，我把自己洗的干干凈凈的，還特意抹了香，只想著要快點跟他走。
到他家的時候，我看到房間里除了他，還有另外兩個男人，他們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我借口要去衛生間，在里面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沒關系的，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她是個瘋子，出事兒了也能推掉……”
我立馬意識到事態對我不利，磨磨蹭蹭的出去，想尋找可以逃跑的時機，可有個男人一把過來拉住了我，按在了床邊上，慌亂中我在床底摸到一個酒瓶，對著自己的腦袋就是一瓶子，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我開始發瘋般的大笑。
三個人都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呆了，我趁機從床上爬起來，一邊笑著一邊從那間房子里逃了出來，一路上我跌跌撞撞，沒有人敢靠近我，也許大笑著的，臉上淌著血的我，看起來就是像魔鬼。
06
我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睜開眼的時候，看到啞巴他媽坐在床頭抹眼淚。
她看見我睜開眼，就罵我是個掃巴星，害死了她孫女，現在又來害她兒子。
原來，啞巴不知從哪里知道我頭上的傷是那個男人弄的，他抄起鐵鎯頭沖到售樓處，砸破了那里的玻璃窗，還打傷了那個男人的頭，他們報了警，啞巴被拘留了。
聽到這個結果，我顧不上身上的疼痛，也顧不上還穿著睡衣，一路狂奔到派出所。
我使盡渾身解數，撒潑，打滾，叫喊，哭鬧，甚至自殺來威脅他們把啞巴放出來。后來，大概是我“瘋子”的名號本來就人盡皆知，他們又怕鬧出人命，只開了張罰款單，就放出了啞巴。
看到啞巴出來時那張憔悴的臉，我抱住他放聲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眼淚都流干。
可他卻“呵呵”地對我笑著，一邊幫我擦眼淚，一邊比劃著安慰我，說他在里邊挺好的，沒遭什么罪，可我哭的更兇了。
經過了這件事，我終于明白，我的啞巴老公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他雖然不會說話，人也有些木訥，但他對我的心是沒有任何雜質的。
我終于決定，要安心地守著這個男人度過余生。
如今我們的女兒都快會跑了，值得慶幸的是她并沒有遺傳他爸爸的啞巴基因，而且已經會叫“爸爸”了。
以前的那些事都已隨風，以后我會加倍地愛他和我們的這個家，雖然婆婆還是對我有些挑剔，但我也始終笑著對她，而我也相信最終我們都會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