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陽光爬進房間時,我便知道了今天大致的安排,出門,背包,提垃圾,上班,強顏歡笑,強打精神。
話越來越少了,或許是知道對方也不想聽到吧。
又是熟悉的等車方向,聽著耳機里播放了很多次的聲音,靜靜的看著窗外流動的車輛,開始小機器人的一天。
一個人應(yīng)該有悲喜,有難過,有傷痛,但不是滿目瘡痍,寸步難行。
7.2
朋友問都沒怎么見你更過朋友圈。
沒什么好說的,每天都差不多。
是啊,每一天的大致輪廓都像重復昨天的翻頁。
7.3
凌晨了,失眠在下著雨的夜里。
六點鬧鈴響,煎了個雞蛋,然后急匆匆出門。
算好到公交的時間跟到公司的時間,趁著在路上寫好這些記錄。
其實很多細節(jié)還沒寫,但轉(zhuǎn)念一想,又有什么必要呢。
7.4
凌晨一點多,睡覺前把你說給我的話聽了一遍又一遍,夜里沒了白天的喧囂,小小的房間忽然變得很靜很靜,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你的聲音。
像正在獨奏的大提琴,深沉,悠長,運籌帷幄,不疾不徐,讓我此時逐漸平靜了下來。
是啊,只要有你在,你還在這里啊。
以前有時也會反思,為什么到了這個年紀,內(nèi)心始終保留著孩童的信任與天真,而現(xiàn)在,我很感謝那種傻乎乎的,看起來缺少完全不夠應(yīng)付各種關(guān)系里的世故,但我仍是遵從內(nèi)心。
這么久了,你仍是我唯一的光。
做了很多凌亂的夢,沒睡好,又似乎從來沒睡好過。
站在公交車上熟悉的位置,腰靠著橫欄,憂傷滲透了她的臉。
下班車開到高速轉(zhuǎn)彎時,腦海里忽然涌起每次由俊見到我,總會施施然說,你的眼睛好迷茫。
后來我轉(zhuǎn)項目,他所在的項目也一次次跟合作方做出變動,見面的次數(shù)從最開始幾天,幾個月,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了上次是什么時候見的,可他的短短幾個字,猶在耳邊。
說的禮貌點是迷茫,準確點應(yīng)該是跟個游魂似的吧。那段沒有光的日子,只是披著人類的身子一步步挪動著腳步。
還沒做晚飯,就先打了個玻璃碗,清脆的聲音并沒有使我感到害怕,看著腳邊的玻璃渣,很平靜地從客廳拿出掃把收拾了下。
群里聽到她跟她的對話,有些難以言說的愧疚,如果不是我,他們的人生會不會好一點。
點開頁面前看到瀏覽人數(shù),很怕連這個小小的星球上也被熟識的人發(fā)現(xiàn)了。
有些話,不是說給任何人聽的,只是自己在生活上的記錄與心里做出的反思,并沒有什么意義,所以,我希望這里越少人知道越好。
在我離開之前,我會把所有記錄刪除,我從小就是奇怪的小孩,但有一點,我從不對別人的心事感興趣,同樣的,我也不喜歡別人窺視到這里,發(fā)現(xiàn)一些端倪在沒有真正了解過,便開始茶足飯飽的評說。
至少在想要有話語權(quán)前,先把對方經(jīng)歷中的沉重與悲傷都一一體會,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將另一個人的生命全部理解,除非你在她的生命中走一圈。
如果做不到,尊重也好。
7.5
什么都還未完成,時間就已經(jīng)溜走了。
年齡大了,意味著對這個世界有了點柔和,或者是失望到一定程度,什么都不再計較,也不再信任。
你走吧走吧,即便你是那束光,我也不想靠近了。
憑什么你要是那束光呢。
洗完澡后看手機,離出發(fā)還有二十多分鐘,中間沒有睡覺,于是想把頭發(fā)從床沿邊散開,睡衣搭在枕頭上,電扇的風正好吹著腦袋,就這樣瞇一會兒。
重新定了個二十分的鬧鈴,但剛閉上眼睛,有細碎的頭發(fā)吹散在臉上癢癢的,我又響起了媽媽說的話,剛洗過頭不要睡覺,不要吹冷風,不然會頭疼。
這些年,這些聲音變幻交錯,不分時間,場合,甚至在我陷入極度焦慮時,也會在我心里冒出來。
站在一旁,高大,讓人無法親近也無法忽視,冷冷的面無表情,永遠猜不出他的喜好,或是他開心了究竟是什么樣子。
像個不斷要求生活細節(jié)的指揮者,你應(yīng)該這樣,這會兒應(yīng)該這樣,你錯了,你又錯了……
7.6
晚班回來做了西紅柿雞蛋面,看前幾年的極限挑戰(zhàn),躺在床上,枕頭墊在腰部,現(xiàn)在連側(cè)身都會讓我保持不到一分鐘,平時坐姿不標準,可即便坐的直挺挺的,每天八九個小時以上,最后還是會腰疼。
屏幕上面提醒著時間,還寫著夜深了,是啊,在我出公司大廈時,你早就已經(jīng)關(guān)機睡覺了。
那就晚安。
7.7
凌晨十二點多,站在面館門口等著打包的羊湯面,停在路旁的車燈還沒滅,有穿著黑色T大腹便便的老板走了出來,將擺在外面的桌上的碗收了回去,地上一片狼藉。
清冷的月亮躲在樹后,我想起了年少時轉(zhuǎn)校的那會兒,睡在上鋪的位置,挨著門口,樓道里發(fā)出的微弱的橘光照亮了書里的字,同屋的姑娘們都睡了,夜里只剩下沙沙的寫字聲。
我真想念那個夜晚里的姑娘。
中午吃了三份炒酸奶,這次送來的包裝袋里加了些冰塊,也許是店主細心且聰明,知道每次點都是我一個人。
靠著墻看書,酸奶放在右邊一伸手就能夠到,光源是拉開窗簾的外面,樹蔭,蟬鳴,還有樓下此起彼伏的交談。
吃的很慢,書也看的很慢,等到我起身拿桌子上最后一份樹莓酸奶時,果粒已經(jīng)融化堆積在一起,而酸奶,也成了白色泥狀的品相,我沒有吃完,但我知道,至少近期,或者到這個夏天結(jié)束,我都有很大可能不會再去點了。
這家的炒酸奶跟以前點的并沒有什么不同,融化了,依然難以入口。
不上班的我?guī)缀跏遣粫鲩T的,盡管我知道當我換上干凈的衣服,身影一點點隨著人群走進去,看起來我仍是這些人們里的一員,我依然可以談笑風生,禮貌得體,但我清楚,不是的,不是的。
每當我意識到那僅僅是一種善意的偽裝時,我就很想跟你發(fā)個信息,很想說,你看,我都已經(jīng)病成這個樣子了,你快走吧,走吧。
我怎么好意思再繼續(xù)把你當作我唯一,唯一的希望。
那是我心里的渴求,但不是我對你的渴求。
7.8
夜深了,雨滴拍打著玻璃,我起身將下午洗的衣服能收的收了回來,關(guān)小了窗戶。
放在我枕頭右側(cè)看了將近一個月的書,終于只剩下了不到一百頁,面對很吸引我的故事,總是舍不得將它那么快那么快讀完,深怕自己還沒品夠就結(jié)束了。
先找出你的能力所在,然后再決定你是誰。我看到句話時,腦海里全是那些擦肩而過的人們的臉,穿梭在車流口里發(fā)傳單的人,拉著貨箱騎電動車的人,晚班回來正巧遇到開垃圾車工作的人,倚著身后的車支撐著身體在路旁賣水果的人,還有很多很多的這樣發(fā)著小小的光的人們,我真希望,請先別輕易放棄,別去否定自己,找出自己的能力,然后繼續(xù)努力。
下午看著書,竟然在拉開窗簾太陽光照進來,沒有開風扇,聽著外面不斷蟬鳴聲睡著了。
醒來時我的右手依然挨著那本書。
整個下午我沒有感覺到今天多么悶熱,而是心里一直在思考,關(guān)于寫作,是消極自由到積極自由的轉(zhuǎn)化,我是在其中游泳的人。
拋開任何束縛,你不是任何人的希望或者負擔,讓那些整日困擾你的聲音都去旅游,再也不要回來。你要做的僅僅來源你想做,而不是需要你去做。
距離凌晨還有五分鐘,而看完那本書還有大概二十頁,上一次去廁所,因為燈光暗,拿了手機來照亮書里的字,這種習慣讓我想起了在老家的廁所,不大的房間右側(cè),那放置著爸爸做的鞋柜,在那上面,還有幾本我看過的雜志。
這會兒下雨了,剛剛轟鳴的雷聲終于開始釋放,傾瀉,向大地萬物展示它的神威。
哈佛,圣三一,倫敦……
如果能在那里,那一定是我夢中的樣子。
7.9
六點鬧鈴響,我關(guān)掉了,等待著下一個五分鐘后的到來。
腰痛,只能像一尾魚般直挺挺的躺著。我聽見自己胸口處急促的跳動著,不知道是因為知道了離起床已不到五分鐘,還是為晚上夢到了你,發(fā)來的一段信息里,都只為了一句話,不要再聯(lián)系。
我望著右下角裂了一條縫的鏡子,梳頭發(fā),綁馬尾,動作沒有遲疑,鑰匙放進背包,提垃圾下樓,那些時間里,我究竟改變了什么,不曾變的又是什么。
踩在樓道木板的腳步有些沉重,剛出小區(qū),有滴清淺的雨滑過我的眼瞼,腦袋天旋地轉(zhuǎn),夜里到兩點多才真正睡著,期間,開夜燈關(guān)夜燈,開電扇關(guān)電扇,只有你始終關(guān)機。
好幾年了,花開花落,日夜白晝,你看出了我反復無常的情緒,終于不再以你的方式虛度時光繼續(xù)陪我。
加了一個小時班,關(guān)電腦,起身,背包,同行去超市的還有紅柳兒。
她去負一只買了鴨脖,而我是想喝魚湯了,便買了食材跟一些正在促銷的荔枝。夏天剛開始的時候,我整夜整夜吃著櫻桃,酸甜的,發(fā)著誘人的黑紅色,現(xiàn)在很少再有那樣的了。西瓜只吃了一次。
笑聲散在空氣里,然后在上天橋前告別,腳步有些虛浮,時隔了這么久,終于在天橋長長走廊上看見了立著商鋪與房屋租住的簡易牌子,旁邊是戴著藍色工作證的男人,對面走來一個人,他們沒說話,當我走過去,面前也沒出現(xiàn)宣傳單的紙張。
天空霧蒙蒙的,總讓我想起幾年前的那幕。
快下雨了,踩著臺階一步一步走下去,沒想太多,清涼的風吹過,此刻只剩下在下雨前到住處。
夜里看完了那本夾雜著很多相同感觸的書籍,把它放置桌子右側(cè)的書架上,書簽已不用再做任何閱讀頁的標記,只是從打開它,再到讀完全本,它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
謝謝相遇,輕輕告別。
7.10
凌晨一點多,時針轉(zhuǎn)了一刻鐘,或許是睡得太早,又或許是醒來前夢到了媽媽,隔著一扇鐵門她說她要走了,我很害怕。
醒來依然有些怕,因為媽媽說她可能過幾天回來動手術(shù),我怕聽到的結(jié)果是我無法接受的事實。
還有,另一個捉襟見肘的事實。
肚子不舒服,好像有團火山在里面噗噗的發(fā)著熱。
洗頭發(fā)后看眼手機,根本來不及吹了,梳了梳便急匆匆背包提垃圾出門,一分鐘的時間也沒有,跑到站牌,正好來了準點三十分的公交,上車,那團火還在燃燒。
快下班時我渾身無力的皺著眉,緊抿嘴唇,很長時間才擠出一句話,聲音很輕我不能保證旁邊的人是否聽到。
我不知道怎么了,我手在發(fā)抖。
然后關(guān)機,背包,一個腳步一個腳步挪動著,很多時候都不想走了就這樣毫無形象的癱坐在地上,路上人人都戴著口罩,誰又看清楚是誰,誰又會停下腳步去看是誰,每個人的腳步都如此匆忙,輕松地越過了我的身邊。
顫顫巍巍地下臺階,停頓一下再走下一步,前面有載我駛向回去的車身是綠色公交,但我沒力氣了,腳步灌滿了鉛,胳膊只拿著手機也仿佛是提著重物。每一步都幾乎用盡了全力。
此刻我成了體質(zhì)如老人的俘虜,而不是熟悉日夜折磨我的情緒。
但對我的沖擊,依然很明顯。
我很想跟你發(fā)個信息說我怕,在這個世間,有時就是有那么一些時刻會脆弱成孩子般,畏懼與膽怯,前面的路太長,太暗,是一條荊棘橫生,沒有盡頭的迷霧森林,我還沒沖出來就已失去了勇氣。
而你已經(jīng)離我那么那么,遠了。
7.11
到七點五十多了,你仍是關(guān)機。
不可思議
回來吃了飯睡覺
醒來又是一個不好的消息
隔壁房間傳來震動耳膜的電話聲,樓下絡(luò)繹不絕的人群每天扎堆的下棋,喝酒,講粗口。
而我在房間里,拉上窗簾關(guān)上房間門,卻仍關(guān)不住那些細碎的嘈雜聲。
我想,并不是這些煙火氣的聲音太大,而是我內(nèi)心不夠平靜,還沒有沉到海水深處。
忘了什么時候開始,我的心情似乎都沒有好過,每天過得都差不多,卻又像是被命運的大手一拳打過來,碎成了一塊塊殘渣的碎片,我的模樣變得不再完整,笑容也不再拼湊出來。
我有時會抑制不住的哭,淚水濕了枕巾,有時又想哭眼睛卻干澀的流不出一滴淚。
中耳炎犯了,戴一只耳機別人跟我說話也聽不見,此刻在桌前,聽到了細小東西一點點炸裂的聲音,外面下雨了?
不知道是耳朵里本來的聲音,還是原本就不存在的聲音。
7.12
夜里夢到了很多場景
街上有將人卷起的可怕東西,轉(zhuǎn)一圈就會突然冒出來。
他跟她在交談什么,后來他大聲呵斥了她。
大伯家的姐姐在床邊陪菲兒,外面下著大雨,吾姐說給你打電話來接她們,我不顧身體從床上差點摔下來跑過去極力阻止,還在陪孩子的姐姐仍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以至于我這樣。你是我的秘密,我不想讓你為難,更不想成為你的負擔,我的手機號被你拉黑,但她是陌生號,我心里發(fā)顫很怕很怕,聽著桌上的嘟嘟聲,我打不過她便大聲喊她全名,怒目圓睜,可她仍執(zhí)意要打通,看著這一幕我又心生絕望的沖回屋里,來不及思考什么,只想著不要因為我的生活來打攪你,我把刀放在左手腕上,試圖以此來終結(jié)她的心思。
太晚了,等我跑到她面前,已經(jīng)聽見了你跟她輕輕的交談聲。你說水太深了車可能過不去。
然后我在黑暗中驚醒,睜開眼睛,眼角流下了全是在夢里的淚水。
7.13
回來的路上,夜燈因為下雨一路黑暗,過地下通道,只有自己的車燈照亮著前路。
你都睡了,并不知道我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我想哭,你可不可以暫時不要睡。
7.14
凌晨一點四十二
此刻你早就睡了
那么晚安
又是夢境包裹的一晚
她的聲音從窗戶里傳來,讓我們趕緊出來見親戚朋友,洗洗臉,穿戴整齊??晌乙豢醋约侯^發(fā),頭皮屑都有了,怎么可能這樣子見人。
房東準備了很多豐盛的食物,還邀請了我,我因為頭皮屑不好意思便去有水龍頭的廚房打算洗頭發(fā),廚房的上方臺架子是由不規(guī)則的,殘缺的,見縫插針的瓷磚鋪平,因為都是些不同質(zhì)地,款式,在一堆堆摞起來的碗碟的背景下,倒顯得多元化異常的凌亂美。
桌子下面鋪著一層灰黑色地板,再底下,是一條從房間右下角的墻壁引過水流排出的洞,我一個人站在光線很暗,狹小、墻壁也呈淺灰色,看起來不那么干凈的廚房,還能清楚聽到有水聲潺潺而過。
登上臺架子,都不敢立正身子,腳下面因為不穩(wěn)開始搖晃,一會兒偏左,一會兒偏右,根本做不到屈膝的姿勢彎腰洗頭發(fā),像是煩了,便在往右傾斜時,重心也放在了右邊,接著是瓷器各種碰撞后發(fā)出長長的“呲”,我也因為桌子倒了直接站在磕碰碎角的瓷盤地面。
大腦空白了快有一分鐘,面前的殘局僅憑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扶起架子重新整理好,確定后我淡定地挪動出雙腳,繼續(xù)洗頭,擠出洗發(fā)水,再沖洗白色泡沫。然后,我又跑回屋子,路上碰到一個忘了名字的女生,我將手輕輕捂著她耳朵說,廚房架子塌了,你先別告訴別人。說完,不看她表情,也不聽她是否會為我保守秘密,匆匆忙忙回到客廳,看到滿滿一桌的食物時有些震驚了,要知道平時從不見生活節(jié)省的房東這么大方過,越是熱情心里便越是難以開口??偛荒艿人麄冏约夯貜N房發(fā)現(xiàn)吧,便對房東太太說了這件事,等我們?nèi)咳嗽俅位氐綇N房時,他們兩夫妻只立了一會兒便迅速著手整理。
連以前認識的兩個同事也來了,跟我同時來培訓的男人手里拿著一小管注射器,問我是分配到這里了的時候,我看著自己導致的一片狼藉,輕輕點了點頭。另一個人又零零散散說了幾句別的,但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直擊我神經(jīng)的現(xiàn)狀中,當另一端排出水流到外面時的墻壁,被房東太太扯開一大片院落呈現(xiàn)的景象時,我再次呆滯了,那是個很明顯的平房舊院,沒有陽光,只有慘淡到看不太真切的院內(nèi)大致輪廓。
像是洶涌的水流冒著霧氣,里面沒有人,豁開這面曾經(jīng)我深深以為只是實實在在的墻壁時,被剛剛阻擋的水瞬間發(fā)起強攻,漫過地板,院子全都被水占據(jù),慌忙中,房東太太的一只黑色鞋子被連帶沖了出去,在旁人發(fā)出惋惜時,她對院內(nèi)幾個人大聲喊,快幫我攔住那只鞋,對,就是那只。
有人正坐在花崗巖石頭上,用腳用手來作攔截,結(jié)果根本夠不到。后面的人聰明,不知從哪拿來了叉子,對準那只浮在水面的鞋子用力叉過去,又快又準。
此時,我看到身邊的很多人終于從緊繃的狀態(tài)變成了雀躍歡呼聲。
目光再次回到那個舊院時,哪里還有那幾個人的身影,眨眨眼她們還在,再一眨眼,又消失了,舊院還是籠罩在看不到一絲光亮的陰暗里,仿佛剛剛的鞋子,叫喊,歡呼都是不曾出現(xiàn)的假象,她們也沒有出現(xiàn)過。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們的身影輕飄,姿勢如舞者,層層絲綢般煙灰色衣衫,又仿佛能透過她們身上的顏色看到背后的房屋,整個都是霧蒙蒙的,不見陽光、肅穆、沉重,只有水流聲漸漸恢復了緩慢有序。
直到此,陽光透過淺藍色的窗簾,一點點拂過,夢境散去,我醒了。
7.14
明明是他導致的,可我卻在對他說謝謝,這個世界還能更荒誕點嗎。
能不能讓我早點走,上帝,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那就讓我早點走,可以嗎。
過早關(guān)機,過晚開機,只能結(jié)出一個不需要任何贅述的事實。
記錄一個青蘋果似的夢
第一個畫面在一張分別有兩個人的床上,看起來不是情侶,男人躺在右邊說著說著手便開始越過自己的被子,她的被子,想摸進去,女生開始不悅但似乎不敢直接得罪他,便巧妙的說起了別的話題讓男人縮回那只逾越的手,同時,自己把右側(cè)被子的邊邊角角都掖在了身下,緊緊壓著。
后來說了些什么沒有繼續(xù)聊下去,又或許女生看出了他的目的,掀開左邊沒有男人的一面被子,下床,跑出去的速度仿佛箭在弦上,驚住了男人,僅僅一秒,男人也起身在長長走廊里找剛剛的女生,走廊的地面鋪滿了素凈色不帶花朵圖案的毯子,兩側(cè)隔一段便有一個沒有門房間,墻壁也是同系列的素灰色,天花板有幾層樓似的,都看不清水晶燈的懸掛位置,即便走起路來沒有聲響,但在其中一個房間里,男人像抓回狩獵后又不小心飛出去的小鳥,輕而易舉找到了她。
第二個畫面我出現(xiàn)了。有走過的服務(wù)員也察覺出了不對勁,腳步停了下來,而我的位置正在可以清楚瞥見男人圍著她,而女生在小聲抽泣,等我終于意識到自己擋住了服務(wù)員投過來想要一探究竟的目光時,趕緊挪動了腳步,卻忘了里面的男人已是如此狡猾敏感,里面的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女生借此跑掉,可男人鷹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我,嚇得我趕緊回頭,服務(wù)員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恐懼油然而生,我假裝淡定地出了走廊,遠離了撲朔迷離,走到偏寂靜的小路上,旁邊還有跟走廊一樣長的農(nóng)舍,用的還是小時候才會看到的紅磚,沒有作任何外墻抹灰,看起來有了一些年齡。
不遠處,我看到路邊站著一個嘴里叼著草的男人,沒等我走近,似乎他也覺得如此力量懸殊的兩個人,不至于他有所隱瞞,便直接說出了我的疑惑,他是那個男人的徒弟。
再之后,我小腿上了彈簧般用盡生命里的所有力氣,轉(zhuǎn)身就跑,跑回出來的小路,大腦空白的只知道不能被抓住,不然難以想象會發(fā)生什么可怕事情,那個鷹一樣的男人會對我做什么?;艁y中,我貓著身子溜進了剛剛的農(nóng)舍,這才知道,原來里面都是在養(yǎng)雞,各種充斥耳膜的此起彼伏瞬間更激發(fā)了我的逃命速度,跑過雞舍里窄窄的通道,越過正穿著制度手里拿著筐子喂小雞們食物的工作人員,快到另一端出口時,我看到了一只金雞,對,還是不同于其他普通關(guān)在籠子里的小雞,它們的面前有一個專門放雞蛋的鐵欄桿,而它卻一個蛋都沒有,可見待遇不一般,因為這件稀奇事,我竟慢慢忘了那個追我的男人,陽光就在眼前,當我走出雞舍又被另一只小動物吸引了,彩灰色的身子,似貓兒又不是貓兒,那是個絲毫不在意它的旁邊人們正扎堆交談什么,只慵懶趴在地上的用爪子時不時撲棱下身上的毛羽,不知從哪溜進人們視線的另一只體積看起來比慵懶貓兒還要大很多,說不清種類的“小”動物直接跳到了貓兒身上,聽到旁邊的聲音解釋說,它是在給它抓虱子呢。
所到之處幾乎都是灰色,此時我已經(jīng)完全被眼前的帶彩色的小動物迷住,忘了額前的汗,以及躲避男人時橫沖直撞的畏懼,到了這里,這么多人,他再怎么壯也不可能抵得過這么多人。
7.15
人生好累
不進則退
7.16
在我聽過所有關(guān)于消失后的傳說里
我希望自己以后能成為浩瀚宇宙中一粒孤星
7.17
回來路上,有些乏累,將頭輕輕靠在手抵車窗的胳膊上,望著天空,因為斷斷續(xù)續(xù)下雨,這幾日都沒出過太陽,大片大片看不清的積云懸在天上。
那會兒我想,待會回去了我要把此刻閃現(xiàn)在我腦海里的細微情緒一一記錄下來??烧娴搅讼萝?,穿人群過馬路,再吃飯洗澡,燈光一暗,便覺得什么都不想動了,連從公司拿回來的筆記本隨手先放在枕邊,到現(xiàn)在依然還沒歸置到書架。
站在夜市的十字路口,停滯了三分鐘仍是想不出吃點什么,時間啊,就是這樣一點點細碎化,分解了。
7.18
衣服堆在盆里,停了風扇,樓下不斷有打折促銷的喇叭聲,剛剛不小心把早上洗完頭發(fā)還沒擰蓋子的護發(fā)素打翻了,濺到鞋上,抽屜,地面哪里都有,腦袋一片混沌,就像此刻發(fā)出的字,明明是想寫出早上,偏偏先打出了上早的順序。
這是在為懶惰找借口嗎,畢竟還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我好想早點回我的母星,請你們不要放棄尋找我好嗎。
7.19
今天難得沒有加班,也沒有在下班后去兌炒酸奶,只是跟著細碎的腳步,同電梯,出公司。
走在天橋那會兒,熱氣自左邊臉頰撲面而來,時隔幾天太陽終歸回來了,昨天洗的衣服待會也該收了。
我想你要走了,也好,每日似游魂飄蕩的我,這樣軟弱不堪的我,怎么好意思再去不要臉的繼續(xù)喊你呢。
你是我夢到便不愿醒來的夢。
我已經(jīng)不傷心了,我的心早就死了,再之后,將會是我的身體。
你們都走吧,只留我一個人在黑暗里就好。
五點多睡去,七點多醒來,叫了份一家新店的炒粉外賣,備注依然是少放辣少放油,可到現(xiàn)在嘴巴還是有些麻。
睡前去廁所洗臉,站在窗前抹保濕水時,看著拉上的印有一束束花朵圖案的淡藍色窗簾,心里的開始反復,他啊,再也不會有耐心對著一個他永遠不可能去愛的姑娘了。
他有更廣闊的人生,更多未知,更有可實現(xiàn)的詩意,而她只有暗淡如星走向黑暗的一條小徑。
7.20
濕漉漉的頭發(fā),站在腰后有欄桿的地方,嗓子微微發(fā)疼,胸腔里似團火翻涌,陽光從樓宇里一點點出沒,跳躍到我緊閉的眼皮上。
這一切多么熟悉,在通往小機器人的路上,每一日都是沉默無聲的翻頁。
7.21
恭喜你啊,終于毀掉所有的關(guān)系。
昨晚本打算記錄下去福利院的事情,結(jié)果天都暗下來了我還沒回來,白T都因為抱東西也臟了,回來買吃的也沒力氣吃。
昨天回來路上在福利巷遇到一只白色的流浪貓,它在路旁的垃圾桶里翻可以飽腹的垃圾,我跟賣酸奶的大叔說有剪刀嗎,我想把瓶子剪掉,這個口太小了,它沒法喝。
夜里兩點多醒來,睜開眼睛一片漆黑,開了小夜燈繼續(xù)睡。
一直覺得,寫作是一件不斷在崩潰中又重新愈合的過程,把腦海里的想法抽絲剝繭,記錄下來。
風扇吹著,可我始終像是有件事沒完成怎么也無法真正,毫無顧慮的入睡。
翻看前幾個月的心情記錄,從去年到今年,或是追溯更久的以往,我忽然覺得那句話的真正意義。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即便要走也需得主動漂亮,而不是拖拖拉拉,被迫深陷日復一日的痛苦。
7.22
醒來前有了跟夢境完全不同的意識。
那是不同于夢境,而是一種清醒發(fā)生過的潛意識,像條河流,再次緩緩淌過。
有段時間學校經(jīng)常有人因感冒回家隔離,還在上中學的我,有次被同班同學拉住,問我是否能幫她去排練幾場學校組織的節(jié)目,我有些勉為其難,但看到她期許的目光時,有了一絲動容。
至此我仍記得在班上通知要去大操場排練時,當坐在講臺上的老師抬眼詫異的看著我也起身時,她說了什么我不記得,臺下竊竊私語掩飾著鄙夷的笑聲,但我從未忘記過那個眼神,那種懷疑,詫異,又難以置信。
上班后,我們店長毫不避諱的說過,她們都是我自己招的,只有你是從公司那應(yīng)聘到這,要是你在這在我面前,我肯定不同意。
再后來,我生命中唯一真正喜歡的人,他說,你不知道自己長什么樣嗎,不知道自己膚色嗎,化妝也改變不了,要是改變,除非換皮換人了。
斷斷續(xù)續(xù)的驚醒,打算去沖個冷水澡,把放著相約星期二聲音的手機用前幾天點外賣的圓筒飯盒保護起來,早上房東走起之前似乎沒有用完熱水,在我沒有插電扭動花灑開關(guān),水依然很熱。
給她發(fā)視頻,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那張常年留著短發(fā)的小女孩的臉,后來她說媽媽打來電話,我先掛了,我說好。
三分鐘后,她再次打來說,媽媽說的來回那幾件事,抱怨生活里的細碎與不如意。
那會兒,我忽然意識到,原來之前我在你那被你說過的那句,你把我當大海了。
我說,我并不知道我在你那竟然是這樣的。
即便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母女,又怎么會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承接著另一個人的躁郁與不安,即便是至親。
六點多醒來,這兩天什么正經(jīng)事都沒干,渾渾噩噩,大腦像被外星人偷走,只剩下了這副看起來還沒那么糟糕的身軀,然后拖著它,在人群中游過來,飄過去。
想起莫里在彌留之際對他的得意門生說,當你躺在床上時你就是個死人。
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你所創(chuàng)造的價值要與時間對等。
不然就會陷入不斷對自己親手打叉的人生游歷,可人生啊,即便生命下一秒逝去,也要有逝去的尊嚴。
就像我始終喜歡古時候戰(zhàn)死沙場的英雄,鮮血濺滿戰(zhàn)袍,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孤傲的一輪落日在身后,他目光蕭索帶寒冰,手握長劍,直到生命盡頭再也無法揮動。
他要他的生與死都用力揮灑在自己用一生去堅守的事情上。
只要真正熱愛過一件事情,最后都會轉(zhuǎn)用生命去愛的。
7.23
哪怕在開著夜燈的時候,也是被夢境包圍。
在洗手間的擋風玻璃在晃,里面很狹小,是正在來往不知名遠方的公車。
我有兩個爸爸,在我離開時,另一個爸爸趕到了,他不讓我走,又是家長那條熟悉的小徑,我一邊執(zhí)拗的走,他連自行車也不顧了,跟在我身后,最后與我并排。
此時已走出了八分之二,西邊的小路忽然有鳥飛落在陸地,落腳時又變幻成了看不出具體什么動物的“象”,我對爸爸說,你看,小飛象。
那會兒我還挺開心的,沒意識到還在夢里,繼續(xù)走著,昏暗的天空又成了許多鳥飛騰在半空中的混亂,像是沒目的,焦躁的撲騰翅膀,待一會兒,它們又集體停下,落在了兩旁的樹枝,隔著麥田,遠處的一條小徑有些身著黑衣的人,他們前面是一個可以遮擋三四個人玫紅色艷麗的傘。
此時的天空仿佛又進入了跟剛剛百鳥騰飛完全不同的寂靜,鳥兒不再撲哧翅膀,無數(shù)的眼睛盯過來,我看不清對面的人們身影,心里有了一絲絲害怕,爸爸說,有人死了。
直到那刻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在夢里,因為害怕,不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走下去會出現(xiàn)什么,便對自己說,一二三,醒過來。
一睜眼,熟悉的天花板,快要掉落的墻皮,狹小的房間,一切又回到了這里。
天亮了,夜里二點多亮起的夜燈依然在床尾亮著白色的微光。
我給她發(fā)了個信息。像是被雨淋后始終敲不開一扇門縫里透露出光亮的門。
我冰冷的站在門外,溫暖就在那里,可我進不去。
那不是我喜歡的樣子。
但那是我最后的樣子。
希望今晚不要重復令我驚醒的夢,你知道,生活本身已經(jīng)夠有味道了,不用從別的地方再去品嘗一次。
7.24
盯了一天電腦,眼睛干澀,有些疼,此刻坐著公交車,下午五點多的陽光依然炙熱。
不想睜開眼睛,就讓車一直開下去吧。
折墮的時間夠久了,不是嗎。
一個狀態(tài)僵持太久,會以為這就是她的所有了。
7.25
一點多醒來亮燈,之后四點多再次醒來。
夢到了一個在海上生活的男人,一艘船的活動范圍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蜜蜂只為自己生產(chǎn)蜂蠟,并不知道人類會拿它去做其他事情。
不讀書的人不經(jīng)常思考,所以也不經(jīng)常有話可談。
和被圍困的那些人一樣,他也是個夢想家,但他屬于另一種類型,他懂得如何用自己的力量把夢想變成現(xiàn)實。
立在站牌前,黑色闊腿褲,肥大白T,頭發(fā)快要及腰,宣傳欄的玻璃映出了我大致穿著,等著還要幾分鐘,對著它拍下了一張模糊的照片。
窗外的景色,人群,似乎每天并沒有什么不同,這輛載著我去往公司的公交,以這到那的短短距離,開始進行往日的心理安撫。
這跟舊時期的賣花女有什么區(qū)別,一輛騎自行車的中年男人從我面前晃晃而過,車座兩側(cè)編制筐里露出了黑紫色的葡萄。
而我的時間也是如此,在沒有獲得自由前,我的時間被指定的時間段賣給了我的工作。
而非我主動的喜歡。
7.26
你有什么資格討論自由
回望古今中外,所有有關(guān)自由的言論都在其已經(jīng)擁有了某些物質(zhì)上的支撐,才有之心靈上的徜徉。
每當醒來一睜眼望著熟悉的天花板,一根黑線下再也沒亮過的燈泡,斑駁的墻皮搖搖欲墜,打開門便是跳入人類的河流。
而我始終學不會游泳,需要能堅持游下去的救生圈。
這種意識伴隨著窗外繁雜的聲音逐漸醒來時,我又想起了那久久打旋的一句話,不是置疑,不是有待推敲,而是經(jīng)由實踐后得出的結(jié)論。
當你在床上時,你就是個死人。
大腦支配身體,意識驅(qū)動大腦,最終達成一個共識,無論怎樣,目標都是以此獲得真正的自由。
7.27
晚上加班到他們都走了,只剩下我跟她關(guān)辦公區(qū)的燈,刷臉,下電梯,互相道別,她對象站在不遠處的黑暗里等她,而她的身影從樓上便有些歸心似箭。
這才是喜歡一個人很美好的樣子,篤定,溫柔,有守候。
而這些,從來沒有以一種長久的方式存在于我的喜歡里。
我的喜歡是一片落葉墜入蜿蜒小河,再順波而流。
寂靜,緘默,閃現(xiàn)過不確定。
回來的路燈依然不似以前一路通明,到了住處,路燈下的影子拉的很長很孤單,我關(guān)閉停車訂單后點了昨晚沒吃到的牛肉面。
面沒吃完,便收起了碗筷,盯著電腦太久了,又是深夜,眼睛,大腦,便時不時提醒我該睡覺了。
很長一段時間,隨著年齡與心境并不相符的現(xiàn)狀,我總是陷入一種不知道歸咎于哪個方面才導致的極度焦慮中,每分每秒,哪怕在我入睡前的潛意識,或是洗澡沖洗身上的泡沫時,它無聲且無處不在,像只安靜守在黑暗里的怪獸,時不時總會抓住種種令它不滿意的微末,沖你嘶吼。
閉上眼,它覺得你是在浪費時間,睜開眼,這又不是它喜歡的光亮。
而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耐心陪著它,讓情緒來,再等它走。
關(guān)于你,我仿佛在一次次失重墜崖中絕望到死心了,在分不清我究竟對你是喜歡,還是僅僅因為你是我第一個不同于他人的信任,而認為這便是喜歡中,我懶得去拉扯了。
其實喜不喜歡,你都不會在意,而我要離開的念頭也不會借此消亡。
真正良善之人,即便在受到委屈時心里也會為對方辯解,這并不是他的過失,而是你的敏感所致。
即便無數(shù)個夜不能寐的夜里你很想跟他說,使我變成這樣的都是你害得。
即便你仍是假裝淡然,無關(guān)于愛,無關(guān)于恨,生命中有你便是感激。
這個世界還能再荒誕一些嗎
7.28
我看著屏幕上一個音接著一個音敲出來的字,那些對此,那些失望,那些無法打撈再也追溯不了的過去,我想,怎么可能會釋然呢。
這件事,這個人,他真真實實在你心里住下,長出了枝枝蔓蔓,怎么可能輕易當他不再存在呢。
生命有盡頭,而愛沒有。
我無法控制思想上成為感情的俘虜,但還好我可以讓與之共處的生命就此消亡。
一睜眼便是嘈雜的世界,他們在你周圍,卻離你很遠。
出門前照著客廳的一墻鏡子,梳了個高高的馬尾。
陽光透過樹葉洋洋灑灑的飄落,轉(zhuǎn)彎時有個三輪車,把后面的圍擋放開以此來將面積拉長些,躺在上面的男人脫掉了鞋子,以一種怎么舒適怎么來的姿勢繼續(xù)睡著。
他不熱嗎,他不怕過路人的目光嗎,他以后的生活就是如此嗎。
坐在公交車上記憶忽然倒回了小時候,爸爸開車出去攬工,車后面放著各種需要的工具,炎熱的夏季池塘里的青蛙此起彼伏,那時候卻還沒有出現(xiàn)清晰的一條分水嶺,我還想跟爸爸身邊多待一會兒,總是吵著跟他們坐車出去,不怕熱,也不怕沒有玩具。
我忽然想起那些人家的目光以及話語里,他們或者她們,有些不可思議的跟爸爸說,孩子這么小,帶她出來不受罪嗎。
爸爸說,是她想跟。
7.29
加班到凌晨三十多分,先是他們,欣欣,對面坐著的,再是同組的濤兒,整理完數(shù)據(jù)點擊發(fā)送,旁邊的男生身子往椅子后靠,一聲輕嘆。
最后顯而易見,偌大的辦公區(qū),只有他的電腦還在操作,只剩他還得繼續(xù)深夜伏案,我有些不忍,問他還要多久。
他說至少半小時吧。
接下來的幾個字是我磕磕巴巴從嘴里很艱難的跳出來,想著明早還得回老家,便離他遠一米遠的距離說,那 我走了。
此刻他眼睛里有了一絲孩童的渴望,他說我給你點份外賣,你再待會兒吧。
最后我還是忍心走了。
加班到夜里,這句以前唱過的歌詞原來長大后才深覺,真的不僅僅是歌詞而已,是腰疼到晚上回住處只能如喪尸般直挺挺躺著,盯著電腦屏幕眼睛干澀快要瞎的感覺,總是帶著個人情緒的上司,以及,暗潮涌動職場的明天在哪里。
回來走到下一個十字路口才找到車子,路燈亮了,白天下雨的緣故,現(xiàn)在比往公路上還要車輛稀少,又是這樣的孤月,橘黃的路燈似連串的燈籠一路長明,冰冷的女聲一遍遍提醒你早就關(guān)機睡了,而我還在拖著疲憊的身子繼續(xù)支撐回去。
如果說此刻我還存留一絲沒有被晚風完全吹拂過的想法,那就是即便走,我也要走的漂亮。
我喜歡這世間上的另一個人,便是傾盡所有認認真真的尊重他。
我決定離開這世間,也會先用先把哪怕只剩下零星半點的熱愛用盡,最后生命到了某個時刻,我可以跟自己說,我知道你付出了你所能付出的,不負此生,已經(jīng)夠了。
還沒到家,路上坑坑洼洼的道路以及公交上的提醒到站的聲音各種充斥,或許不僅僅是外在的緣故,我已經(jīng)忘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很難再那么,那么以一種輕松的狀態(tài)入睡了。
同事跟我在辦公軟件里說昨天的單子,我說就這樣吧。好不容易休息,我想逃脫來哪怕一秒鐘也好,不討論工作的時間。
下車是郁郁蔥蔥的樹枝里藏著不間斷熱鬧的鳴蟬,不知疲倦,仿佛沒有停休,這也是它們生命存在的一種方式嗎?
鑰匙轉(zhuǎn)動中庭的門,紅棕色地板上有迎接我的小小壁虎,對著它拍了一張照片,發(fā)到了家庭群里。
媽媽發(fā)過來一大段一大段的話,不知道怎么回答,也疲于回答,便隔段時間發(fā)張照片,像是以此證明我還好,每一天都很好。
她怕我碎掉,我知道。
7.30
昨天搖晃的回來,今天暈眩的離開。
自她清晨離開,我便又陷入那種熟悉的狀態(tài)中,閉上眼睛總覺得還有些什么要緊事還沒做完,一睜開眼睛又覺得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世界,如同,我在這個空間里牽扯到的每件事都是消極自由中產(chǎn)物。
托爾斯泰曾對學生們說,時間留給人的是及時做正確的事。
正確的事,在車窗外閃過的外面街道,農(nóng)田,過往的人群與車輛,我們活到現(xiàn)在,是曾經(jīng)由一個個正確積攢的事情才成為了現(xiàn)在的自己嗎。
昨天光線逐漸暗下去,在有大玻璃窗的房間,我望著她,像是一個走在迷霧中的小女孩在凝望天空,善良也可以是信仰嗎?
她說,是的。
我希望自己能成為內(nèi)心有信仰的人,在一個個多諾米骨牌連續(xù)倒塌的失望里,仍可以用不滅的信仰堅定地走下去,擲地有聲,不卑不亢,形散而神不散。
晚上點了一大杯加冰塊的咖啡,沒有放糖,在媽媽說了那句,他已經(jīng)干不了重活后,不是沒有驚恐閃過的。
早些年前,當時我跟朋友合租兩室一廳的房子,他住了一晚,第二天要走時在門口沖我跟室友說勞駕了。眼神是我從沒見過的,沒有以往的嚴威,只是疏離而禮貌。那三個字像是一個個重拳砸進我心里。他是那么要強的一個人,怎么好在以后去跟孩子們伸手張口呢。
而我,哪里還有什么資格自怨自艾。
隔壁的房間都暗了,但我仍是睡不著,不止是生理上的疼痛,更多的是得知這件事后,愧疚爬滿身上全部的皮膚,血液??Х炔⒉豢?,真正苦的是人生,邊敲字邊在腦海里出現(xiàn)了這么一句話。
你對自己憐惜,誰對你父母憐惜?
7.31
這個月的最后一天,從戴著耳機聽杜尚傳,急匆匆跑上去公司的公交,腦海里還存留一絲昨晚睡覺前思考過的事情。
杜尚真是個迷人的男人,不是嗎。
回來吃了份涼皮,還有桃子,便由著逐漸困意襲來意識薄弱,綁在頭發(fā)的皮筋都沒解下就開始了睡覺。
原以為只是瞇一小會兒,結(jié)果再醒來已經(jīng)是再有幾分鐘就要十一點。
坐在回來的公交時,我并不是這樣規(guī)劃的。
我是想把昨晚未完結(jié)的短篇寫完,盡量白天工作,晚上睡覺。
加了兩個多小時班,已經(jīng)成為了工作的常態(tài),下車時,我的腦袋依然是混沌到頭昏腦漲,眼睛微微干疼,從站牌到住處,短短的一段距離,有兩個推著買菜的小車結(jié)伴的老太太超過了我,我的腳步很慢,不想說話,請別讓我說話。
如果家里有個小孩,便意味著你不再是小孩。你啊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這樣任由自己的懶惰而隨波逐流。
就算一路磕磕碰碰有碎掉的部分,那撥開迷霧終究是自己本身。
關(guān)于你,其實我也已經(jīng)沒什么再去多加贅述了,我很感謝那段暗淡的日子里生命中有你的存在,但你曾深深傷害了我也是無法忘卻扎根在心里的事實。
而感激與絕望,都是你曾給我的。歲月悠悠過,它們像兩株植物相互依偎滋長,卻不能相抵言和。
我想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痛苦與折磨,我已經(jīng)可以對你說,嘿,我希望你的留下與離開都是出于你自己的想法,不是因為我。
我當然是心里有你的,但我更希望你快樂。如果你不想了,我給你自由。
月末最后一夜,風扇發(fā)出轉(zhuǎn)動的聲音,房間里依然是夜燈映在墻上亮起微弱的白光,Ipad在充電,桌子上還放著洗好了的幾個桃子,手機定好了天一亮的鬧鈴,小小的房間,什么沒有變化。
唯一躁動的是自己終于想嘗試去完成那件困擾我多年的事情,以一個成年人的姿態(tài)來真正面對。
撥開云霧見青天,七月,七月,是時候劃上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