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早禱的歌聲如鼓,穿透凜冽的空氣,傳入睡夢中的人。大海鷗的歌聲,也如針般刺破了這夜色的冷寂。
我從柔軟的床鋪起來,懷疑,這不過是我的一場幻夢。
這幾天,在土耳其我的睡眠安穩極了。想起之前的城市生活,無法控制地失眠,夜夢繁多,我以為是我病了。
但那并不是我的病,是這個城市的疾病。
去到酒店頂層吃早餐,俯瞰連綿的屋頂,和不遠處的一望無垠的碧藍的大海。
對面是圣索菲亞大教堂和藍色清真寺,彼此相望。
我在街上閑逛,我總是喜歡閑逛,超越我去看景點。看看當地人的生活狀況。品嘗當地的美食。這很有意義。
從櫥窗上看見了精美雕花的瓷器,華美細密的地毯,色彩斑斕的吊燈。
去過了這么多地方,我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國家可以看到這么多好看的男子和女子。餐廳里的店員。酒店的服務員。小店鋪的雇員。出租車司機。他們大部分穿著得體優雅。禮貌待人。善良和熱情,笑容可掬。長長的鉤鼻,目眶深陷。
傍晚時分,我用25元人民幣搭上一條客輪,鳴笛聲嗚咽而去,駛入博斯普魯斯海峽。
看岸邊的萬家燈火亮起,如繁星,如夢般照耀夜空。
上午抵達卡帕多奇亞,溫度在2攝氏度,出發前伊斯坦布爾的酒店雇員提醒我,他的家鄉在這里,這里下了大雪。
我下了飛機,雪還未融化,覆蓋在頑石上,禿山上。山上沒有植物,莽莽的黃色的連綿不絕。陽光猛烈極了,如一扇耳光打在人的臉上,火辣辣的。
夜間,在這個荒涼僻靜的小鎮,異國他鄉的街頭,獨自一人在一家小酒館吃飯。我意外地撞入了。
而這不過一家簡單的小酒館。卻來了一個當地的樂隊來唱歌,他們組裝好鋼琴,吉他,以及另外一種我并不熟知的樂器,四個人,唱歡快的土耳其歌曲。
國內酒吧里,街上流浪歌手唱的歌曲大多是悲傷情調,而國外以歡快為主。
歌曲好聽極了,險些讓我掉下淚來。這像是給我來到這里的獎賞。
會有人因為對這里的戀慕,長久待在這里,過一個簡單純善的人生嗎?
我點了一瓶土耳其的Efes啤酒,慢慢啜飲著,想起一句“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櫥窗外的店員用木材燒了大火,做成一個烤爐。冷風持續地刮著,火光四濺,火星子飛起,煙霧升騰飄散。
我心如空山,待在酒館不舍離去。
人總要親眼目睹過人世的繁華,看到人世的美好,由此心生眷戀,才能忘卻諸多人世的不幸和涼薄,繼續活下去。
印度流傳四句圣言,“無論你遇見誰,他都是對的人;無論發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會發生的事;不管事情開始于哪個時刻,都是對的時刻;已經結束的,已經結束了。”
這是另一種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我后天就要與之告別,如同告別一個剛結識的戀人。
未來,合適的時機,我應該為伊斯坦布爾寫一部小說,為土耳其寫一部小說。
它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