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19日,喬生給我打電話。她打了許多個電話我都沒接,我對她有氣,最后索性把手機關掉了。喬生倒是不依不撓,她干脆打電話給徐璐說要和我通電話。
那天時間已經很晚了,屋外天氣很糟糕才下了一場大雷雨。徐璐勸了又勸,我才把電話回撥了過去,其實心里也并非那么絕情,我還是牽掛喬生的,只是她反常的所作所為令我有些心煩意亂。
“哥,你在生我的氣嗎?”喬生開口就問我。
“沒有,我哪能生你的氣!”我這樣答她,口氣里滿是生疏,任誰聽都是氣話。
“哥……”她想說話,聽到我的語氣,馬上要脫口而出的話又收了回去。
“說吧,打我電話什么事?”我依然不改語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沒事,我只是想再聽聽你的聲音?!彼穆曇袈犐先ビ行┬箽猓纯叹突謴土似届o。
我聽到她這么說,心馬上就軟了,其實我們之間又何嘗有過真正的間隙,都不過是氣話。
“沒事就好,我聲音就這么好聽啊,值得你這么晚了打電話過來?!蔽艺Z氣放緩調侃她,“要想聽,明天你來家里,給你聽個夠好不好?”我說著,輕笑出聲,覺得自己簡直太孩子氣了,前一秒才故作正經,現在就又可以和喬生開起玩笑。
“呵呵呵,哥,你別開我玩笑……”喬生顯然也被逗樂了,她回應我。
“我沒開玩笑啊,明天你嫂子在家親自下廚,后天我們要一起過去深圳,你不來就要好些日子沒口福了。”
“后天……”喬生重復我的話,電話那頭的笑聲戛然而止。
“怎么了?”我對她的反應感到奇怪,反問她。
“沒什么……我明天有事情,沒辦法過去了。”
喬生當時的語氣是失落的,倘若我尋根究底應該多少能看出端倪,可當時的我為即將到來的新生活所陶醉,絲毫沒有在意她的反應。徐璐愿意與我同甘共苦一同創業,讓當時的我覺得每天的每分每秒都令人精神振奮,充滿斗志。特別是看到喬生狀態有所好轉后,我更是希望能盡快投身自己的事業,也就有了當時略顯倉促兩個人一起奔赴深圳的決定。
那天的最后,我和往常一樣,對喬生道了句“晚安”然后掛了電話。我甚至沒有等她說完“晚安”,就收了線。喬生在電話的最后應該是說了句“我愛你”,可我已經無法確認了。當我要掛掉電話的瞬間恍惚間聽到了那句話,可電話已經被我掐斷了。
我一度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可之后發生的事讓我確信,那天通話的最后,喬生的確對我說了那句“我愛你?!彼龕畚胰缬H人,如朋友,如藍顏,也如知己。她用盡力氣和勇氣,對我說了那句話,一句無法輕易說出口的話。她分明說想要再聽聽我的聲音,那是一句告別的話,可我卻當做了玩笑。
2011年6月20日,天氣晴,G大2011屆畢業晚會如期舉行。在當晚十一點四十分左右,晚會進行到最后一個節目是國際金融專業匯報演出。當表演進行到尾聲,全場禮花煙火齊齊燃放點亮了整個天空,校園里傳來熱烈的歡呼聲,晚會氣氛達到了最高潮。
這本該是那場畢業晚會全部的畫面,可因為喬生,那場晚會注定給每個人留下了陰影。當人們發現喬生的時候,她人還??跉?,腦袋耷拉著,微微半睜著眼睛望向空中的煙火,救護車還未趕到,她就斷氣了。
我接到電話的時候人已經睡下了。是學校老師給我打的電話,只告訴我人已經死了,要我盡快趕去醫院。我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聽完的電話,也不記得怎么去到的醫院,當我看到喬生的尸體,整個人錯愕的跪坐在地上已經不知道說什么了。徐璐陪在我身邊,她緊緊摟抱著我,不斷的把我的頭攬入她懷里,而我就像個犯錯的孩子蜷縮顫抖的在她面前,無法動彈。我無法去看喬生,我腦海里出現的是郭銘死時慘烈的模樣,那感覺簡直讓我窒息。
喬浩峰是后半夜趕來的,跟著來的還有喬柯。喬浩峰已經顧不上什么風度和形象了,我曾見過面的那個秘書在身后推著輪椅車,他則滿臉愁容焦急的呵斥那人為什么不能再快一些。見到喬生的時候,喬浩峰激動的想從椅子上坐起身,結果一個踉蹌直接摔在了地上。喬柯想要去扶,被喬浩峰一把推開。
“滾開!”他大聲呵斥喬柯。
他開始歇斯底里的亂叫,面上已是老淚縱橫。“不可能,這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她怎么會……她怎么敢……啊……那么高的地方,她怎么敢跳下去……”他開始捶打自己,使勁的捶打自己。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喬浩峰那個樣子,雖然我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在我印象里他是個即便無法下地走路也依然刀槍不入的硬漢子,那種與身居來的威嚴是無法輕易被抹殺的??稍谀莻€時刻,他卻只是一個失去了孩子變得不知所措的可憐父親,那個模樣任誰看到都會倍感心痛。
“是我害了她,是我啊……她不愿意我不會硬逼她的啊……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她是要我簽她娘倆一輩子啊……要我死不瞑目啊……”喬浩峰已經語無倫次,他被喬柯和保鏢架起身子送回到輪椅上。他已經不再掙扎,任憑那些人移動他的身子,只是不斷的低吟,不斷的自言自語。
那一刻我才知道喬生與喬浩峰的約定,關于出國留學,關于為我謀求好的工作機會的那個約定。我從未想過,在看似無意的許多事情上其實早已有冥冥中的注定,喬生為我做的遠比我看到的更多。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就在那一天,我永遠的失去了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