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我知道東陽中學哪里最安靜。
3號教學樓的天臺,平凡到無知無覺,就像我一樣。
放學之后的半個小時,喧囂如潮聲褪去。
鐵鎖攔不住我從五樓窗戶爬上天臺。
腕表上不斷跳動著數字。
11點59分58秒,
11點59分59秒,
12點0分1秒,
午夜了。
假如我從天臺上跳下去,有沒有人來試圖挽救我?
對啊,我就是被世界遺忘的人。
誰會來呢?
我不怕鬼的,我比鬼還孤獨。
我們都是沒有人陪的靈魂。
風凄厲地刮著,刮過我的耳邊。
我一直死死盯著天臺的欄桿。
一秒,二秒,三秒。
深色的墻壁快速遠離,天臺的顏色和夜空揉成深藍。
還是沒有人來。
我閉上眼睛,想著明天的頭條說不定就是“東陽中學某男生墜樓”,在頭版掛個幾天之后就沉默在不知哪里的檔案庫。
身體重重地落在一個柔軟的物質上,緩解了大半沖擊力。
絨羽在眼前張開,似漫天雪花。
再睜開眼時,我看到了雪白的月亮,那么近,就在眼前。
耳邊是悠長鳥鳴聲,它浮出云層,翅膀鼓風。
“吟——”
白鳥似藍鯨在云海里起伏,翅尖在風中輕抖,長尾拖曳著瑩藍淺白的霓虹。
你終于來了,我的救贖。
不管你是什么。
東陽中學是個很普通的中學,這個普通是真普通,盡管校領導將它吹成了方圓十里升學率最高環境最好,東陽的學生也依舊是五官端正四肢健全的人類。
學霸天天泡著數理化,宅神翹課打網游,也有如同空氣一般無處不在的普通同學。
非常正常的校園,非常正常的劇情。
今天又是一個有我沒我沒有區別的一天。
一刀切劉海的少年穿著中國式紅白校服坐在3號樓的天臺上,準確來說,是坐在天臺的欄桿上,肥褲腿中的小腿踩著運動鞋在空中晃蕩。
文白,一看就是作者懶得想名字的空氣背景板,在這傳奇一樣的東中,作為一個抱著書圍觀連臉都不畫的背景板他很成功。
風喧囂地穿過教學樓的避雷針之間,文白從寬大的外套里掏出了一紙包的面包,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咬下裹著紅豆的餡。
腳下的教室隱隱傳來早讀的之乎者也,沒有人發現文白的翹課。
吃完手里的紅豆包,文白拉開拉鏈,讓外套肆意地在空中飛舞,張開手,紙包被風吹走。
帶著微笑,向大地縱身一躍。
眼中閃過幾層樓的教室,瑯瑯的讀書聲形成了鋪天蓋地的浪潮,不斷地推擠著他離開。
輕盈的感覺蔓延上四肢百骸,羽翼鼓起狂風乘風而上。
再睜眼,似海的云層在身側起伏著,腳下是雪白的脊背,巨鳥在空中滑翔,偶爾翅膀扇動,堅硬的翎羽之下肌肉滑動。翅尖和尾羽被太陽鍍上金光,再向前,是略微毛茸茸的頭顱。
“吟——”
鳥鳴拉得很長,大鳥拍打起翅膀,驟然穿過云層,直直向地面墜落。
云層之下是幽靜的山谷,幽藍的薄霧未曾散去,巨鳥貼著水面飛過,刮起的狂風剎那將水卷起,再振翼高飛,水浪在身上碰撞,濺出璀璨的水花。
“我想去看海。”
文白坐起身子,腳在空中輕晃,早已經習慣了吊在天臺上,文白對飛行的顛簸沒有任何不適應。大鳥側了側身體,改變了方向。
從初一的那一個晚上,雪白的巨鳥在身下飛騰,帶著他飛向明月,不管什么時候,只要從三號樓的天臺墜落,必定會有一個雪白的脊背接住自己。在高空俯視大地,并不覺得害怕,而只是——期待。
大海真美,不是嗎?
另一個半球的大海正是明月照檐,水波粼粼。
大鳥收攏翅膀,安靜地停在了燈塔上,巨大的身影好似要將燈塔壓垮。白骨的鳥足抓住瓦片,發出不堪重負的刺啦聲。
文白坐在大鳥的肩上,攬住了鳥脖。
平靜的海面蕩開了漣漪,隨即被羽翼扇起的狂風卷起,撞向了燈塔和海堤。
文白對空氣張開了雙臂,狂風鼓起了他的外套,不知為何,文白有一種想要對空大喊的欲望。
大鳥似乎感受到了文白的情緒,仰頭向天發出悠長的吟嘯。
這天地比人心更美更冷,唯有大鳥承載著孤獨的靈魂,翱翔在云海之上。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嗎?
2017年7月5日(初一下學期)創作
喜歡我的文章就關注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