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三年的出版編輯生涯里,做了幾本印象深刻的書。
其中最有感情的,要數菲茲杰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
這個故事,一直放在我的枕邊,解答過我許多問題,給過我很多傷感和力量。
我愿意把這本書推薦給所有,正在大城市里為了夢想奮力前行的年輕人,或許,我們都能從蓋茨比身上,看到自己的某個側面。
1922年,美國歷史上的爵士時代。
一個年輕人跟著淘金熱潮,來到美國新興的城市。
這里到處都奏響著爵士樂,人們都在談論股票,金融和美國經濟騰飛。
年輕人也被感染,努力追求自己的美國夢。
卻認識了一個神秘的富豪,他叫蓋茨比。
他擁有一座豪宅,接連五年,幾乎夜夜笙歌,宴請賓客。
但這些賓客,卻大多數都沒有見過蓋茨比。
每當人們在歡宴的時候,蓋茨比總是置身事外,似乎這一切根本跟他沒有關系。
他更心醉神迷的是,河對岸的一盞綠燈。
年輕人帶著好奇和崇拜,終于發現了蓋茨比內心深處的秘密。
原來,當他還是個窮小子的時候,深愛過一個叫黛熙的女子,卻因為貧窮沒能在一起。
蓋茨比隨即參了軍,但等到戰爭結束,蓋茨比積累了足夠的財富,黛熙卻已經嫁入了豪門。但蓋茨比堅信,他和黛熙的感情從未變過。
而他之所以毫無理由地大宴賓客,只是為了有一天,黛熙能順理成章地來家里坐坐。
而年輕人也見證了,黛熙從來沒有給予蓋茨比同樣的愛。
最終,蓋茨比懷揣著希望,被黛熙的丈夫,湯姆,設計謀殺。
歡宴,豪宅,連同他執念一般的愛情,都幻滅了。
蓋茨比在某些層面上,是菲茲杰拉德對過去和當下生活的自比,更玄妙的是,蓋茨比的結局,又成為了菲茲杰拉德命運的某種預言。
作家寫作,講故事,塑造人物,總是會代入自己的影子。
讀《了不起的蓋茨比》的時候,腦海中有時候甚至會把作者和人物當成同一個人。這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了不起的蓋茨比》是一個“幻滅”的故事。
男人大抵對初戀無法忘情。
但在人生漫漫長途中,大多數人都會在現實面前敗下陣來。
畢竟“求而不得”很苦,求索的路上看不到希望就更苦。
黛熙在蓋茨比生命中的意義,其實已經超越了愛情本身。
黛熙是蓋茨比生命中指引方向燈塔,是無數個對人生失望夜晚的綠燈,甚至是一根救命稻草。
蓋茨比在黛熙這個圖騰般存在的支撐下,終究是在爵士時代發家致富。
他帶著財富回到魂牽夢縈的地方,建了別墅,連續五年大宴賓客,自己卻從來都是形單影只,目的竟然只是為了那個已經對自己陌生的舊愛,來家里坐坐。
在黛熙面前,蓋茨比又變回了當年那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
他緊張,擔心,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這個窮小子實際上住在每一個男人的心里。
面對你無比珍視的姑娘,不管你現在已經取得了什么成就,一瞬間你就會回到過去,重新變成那個窮小子,你會變得膽小,不安,希望討她歡心,而她又總是變化無常,捉摸不定的。
這讓你痛苦,又讓你欣喜。
蓋茨比從窮小子變成了出手闊綽的富豪,對他來說,只是對黛熙表達愛意的方式變了,但這顆真心卻從來沒有變過。
他費盡心力地想要挽回舊愛,他甚至執念一般地認為,我回來了,而你的心仍舊跟我離開的時候一樣。
但隨即而來的,是幻滅。
蓋茨比沒有變,但是對不起,黛熙已經變了。
沒有誰會一直等在原地。
我初讀這個故事,在蓋茨比被槍殺之后,我一度無法原諒黛熙,我覺得黛熙曾經愛過蓋茨比,但后來就不愛了,就如同大多數走向幻滅的愛情一樣,愛情的消失是我們自己妥協的結果。
害死蓋茨比的,不是黛熙的丈夫湯姆,不是那個頭腦簡單的槍手,而是黛熙的懦弱,黛熙對蓋茨比愛情的背叛。
多年以后,再讀,我原諒黛熙了。
黛熙實際上無非是個可憐人,她此后的人生里,都要承擔這個魔障:我害死了這世間最愛我的男人。這世間最愛我的男人,已經因我而死了。
對于一個女人來說,無論她能不能覺醒,失去了這樣一份蓋茨比式的愛,都是一種悲哀。
悲觀一點想,蓋茨比其實是死于自己對于愛的執迷不悟。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大概就是,你愿意為了她背天逆命,而她卻希望選擇觸手可及的生活。
黛熙已經無法接受蓋茨比了。
黛熙對蓋茨比的愛,某種程度上,終結于多年前蓋茨比離開的那天。
這是個死局。
蓋茨比以身殉了自己的愛情。
至少對于蓋茨比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
至于說,《了不起的蓋茨比》究竟好在哪里,已經有很多討論。
有人從歷史背景考據,寫出了爵士時代的市井人情。
有人說,這個故事實際上講述了美國夢的幻滅,是對物質極大豐盈,而人類的精神卻不斷匱乏的反思之作。
但我更愿意把它當成一個單純美好又殘酷的愛情故事來看。
它講述一個癡情的男人,為了尋回舊愛,而做出的種種注定沒有結果的努力,最后幾乎是毫無意義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想著不斷向前,卻如同逆水行舟,注定要不停地倒回到過去。
即便是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終究換不回一個結果,但這仍舊不妨礙蓋茨比奮力向前。
這就是蓋茨比偉大的地方。
這同樣也是人生的意義——
能到彼岸,皆大歡喜。
到不了彼岸,我活過,愛過。
現實生活中的菲茲杰拉德,也被人指著鼻子說過“窮小子永遠別想娶富千金”。
后來,這位才華橫溢,長相帥氣的紳士,終于靠寫作掙到了錢,過上了爵士時代紙醉金迷的生活,歡喜,揮霍,隨即而來的,又是幻滅。
他心愛的妻子發了瘋,最終死于精神病院。
他自己落魄地離開人世,沒有人來參加他的葬禮,旁觀者說,這個婊子養的真他媽可憐。
好在,他活著的時候,似乎就預見到了這一點,用《了不起的蓋茨比》給自己寫下了一曲挽歌,甚至自己夸了自己。
“老兄,他們都是爛人,他們全部加起來也不如你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