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辦公室里,節子正在做著當地的一套語文卷子。節子咬著手指拇,看著這套題,一片茫然。這與北京的題并不相同,成語填空知道的寥寥無幾。一旁的張老師狡黠地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笑話。節子眼珠子轉著,打著算盤,留著一大片的空白并不是她乖學生的做法。她憑著北京所學的知識,硬是編了成語填了上去,自以為有些小聰明,編的像那么回事。填完了整張卷后,她喊了聲,“張老師,做完了。”聲音小的像蚊子。
“做完了?”張老師瞅了一眼。
“嗯。”節子點點頭,垂下眼瞼 。
節子向前移了移卷子,張老師順手接了過去。開始仔細端詳,然后笑了,說著,“你這是亂編的吧。”
節子尷尬地不知所措,但還是得應道,“嗯。”
張老師轉向一旁的家長,大聲說,“你瞧,她根本做不起,北京的題淺,降一級吧!”家長有點慌了,怕老師不愿收,將節子的書包打開,迅速翻開之前的一些獎狀,擺在桌子上。懇切地說,“你看,這是她北京上學的獎狀,這張是語文狀元,這張是全年級第四名…”不等說完,張老師皺著眉,擺擺手,“跟你說了,題不一樣,這些在這里沒有多大含金量。我不收,誰叫你們當初要弄到北京讀。”家長扔不愿放棄,繼續爭著,“只要她用心,我相信跟的上滴。老師,你就收下嘛。”
就這樣,吵吵嚷嚷。節子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幕,不開腔。
突然,姚老師進來,她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打著圓場,說,“收吧,收吧 。”終是收下了節子,父母彎著腰,一個勁兒地道謝 。
節子想到三年前,就是從張老師班上轉出到外地讀書,現在又突然轉回張老師班。雖說張老師收了,但多少帶點抵觸情緒。人心里的成見,像座大山一樣立在那里。
新學期開學,第一天,張老師簡單介紹了新同學節子,安排她坐在中間倒數第二排。節子沉默寡言,班上同學很是稀奇來了位北京的轉校生,紛紛轉頭看向她。尤其是小菊,小羅,她們時常探出頭來,拍拍節子,跟她說話。愛問她這,問她那,節子客氣地回答著。她們笑著,其實是愛聽節子普通話的腔調,覺得好笑有趣。
剛開始,節子不知道怎么做筆記。直到有一次,節子認真聽著課,張老師睜大眼睛盯著她,用細樹條敲打她的手。后來,她才知道那個時候是講到重點,要做筆記。也不太懂作業排版,節子按照自己的理解完成。班干部收作業時,將情況告訴張老師。節子清清楚楚地看見張老師鄙夷地瞥了一眼后排的她,隨后對班干部說了句什么。就這一眼,卻給節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往后來,節子熟悉了學習流程 ,受批評少了。班上好些同學找她玩,她依舊不愛說話,小心翼翼,眼睛感知著外界。與生俱來的謹慎感,有種莫名的距離感,但又能自然地習慣。體育課的自由活動時間,同學們在操場上打鬧嬉戲,她則一個人在走廊上看著課外書,時而望望操場上的同學,有時,望得出神。
之后,節子的成績越發靠前,被班主任張老師換座位坐到教室的前排。甚至委以重用,成為組長,科代表…然而她并不喜歡老師這日益地看重,課堂上頻繁的夸贊,以及私下親切地關懷。這使得她拘謹且不好意思,總想拒絕,遠離。尤其是之前受過冷眼,明顯的態度轉變總是讓人不太能適應,對于老師,恭敬便是。
節子心里較著勁。老師勢利得很,好學生與差學生之間的區別待遇讓她無所適從,倒是令人生厭。許是轉校時的見面,節子便記了仇。就算不是記仇,那一定也戳上了一個洞。
小學畢業后,節子從沒回去探望過老師。是說節子敏感小氣,還是說節子無情冷漠呢。孩童極易察覺大人細微的情緒傳遞,不知不覺,不經意的細節也許就在無形中烙下了印跡。于節子來說,這誰也移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