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漁晞
—01—
在我有限的認知里，我一度認為下雨天跟火鍋最相配了。晚上八點多，伴隨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我找到了網上一直好評如潮的新元素火鍋店，很歡樂的點了一桌子喜歡的菜，準備狠干一場。
周圍的人一直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服務員也問了好多次，女士，再次確認一下，您是一位對嗎？我已經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對，就只有一位。頓時超想對服務員說其實我也不樂意一個人吃火鍋阿，只不過找不到同行者，我也很絕望呢。
以前總是跟橙子一起去吃的，可是昨天跟他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了架，再加上他本來就不喜歡吃火鍋，所以今天就沒有厚著臉皮去找他。罷了罷了，火鍋我一個人吃，電影我一個人看，真不知道要他這個男朋友有何用。
番茄鍋咕嚕咕嚕的翻滾著，我把盯了很久的毛肚和茼蒿一股腦的丟進鍋里，當把第一口毛肚送進嘴里時，食物仿佛穿過食道，直達心臟填滿了空缺已經的位置，那種幸福感也許只有火鍋才能給我，所有的壞心情瞬間也不見了。火鍋的味道還不錯，我砸吧嘴，暗自竊喜。
朋友，你是一個人嗎？清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趕忙把剛撈起來的一塊海帶送進嘴里，便抬頭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短發的姑娘，笑的很好看。我重重的點了點，表示只有一個人。
她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了，沒過幾秒便端著自己的湯鍋坐到我對面，還朝著服務員喊道，麻煩把五號的食物拿到這里，謝謝。
我嘴里的海帶還沒有完全被吞下去，卻被她這樣的主動嚇了一跳。這得多自來熟，才會跟說了一句話的人一起吃火鍋，我這輩子恐怕都做不到這么主動。
等到服務員把所有的食物都移過來的時候，她大大方方的做起了自我介紹。我叫子君，今晚要跟你一起吃火鍋哦，很是榮幸，你不要介意，主要是我被朋友放鴿子了，我一點兒也不愿意一個人吃火鍋，所以才會來打擾你的。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了，完全沒有了前面的氣勢，像極了做錯的事情的孩子，讓人不由的想保護。
你好，我叫晚晚，兩個人一起吃火鍋還不錯阿。前面的驚嚇突然不見了，頓時對面前這個女孩子充滿了好奇心。
相似的靈魂總會相遇，我們一桌子的每盤菜有種被復制的感覺，兩個人情不自禁的大笑起來。一直覺得火鍋是一種很奇特的食物，它總會輕易地讓圍坐在一起的人彼此敞開心扉。
火鍋吃到一半的時候，子君開始大哭起來，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特別著急。沒想到她放下筷子自己說了起來。
—02—
明天我前男友要結婚了，理論上說應該是前前男友，他是我的初戀。這么久了，直到聽到他要結婚的消息，我才知道他在我生命中那么重要，重要到無可替代。晚晚，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賤。我剛拿起的筷子被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舌頭可能被燙了的緣故咬字不清的說道，沒，沒有，怎么可能，這樣說的話全世界得有多少賤人阿。
其實我們的相遇也是因為火鍋。子君又自顧自的說起來。
五年前我第一次去北京，跟幾個朋友在南鑼鼓巷逛街，沒想到我跟她們走散了恰好下起了雨，我淋了雨很冷，于是便進了一家火鍋店，想著邊吃邊等她們。
誰料他正好坐在我的隔壁桌，也許是我渾身濕透的樣子很可憐，加上一個人來吃火鍋，徹底的激起了他的保護欲。他二話沒說便拉著我坐到他的那桌，還特意加了很多菜，我當時也很懵圈。后來在吃飯的過程中了解到他跟我是老鄉，他鄉遇故分外欣喜。我們自然聊了很多很多，走的時候還留了彼此的電話號碼。
那時候我剛上大一，他已經參加工作了，其實我們年齡相仿，只不過他初中畢業后就去職校學了廚師。他也算是年輕有為，在同齡廚師里面算得上佼佼者，北京的大飯店給他的待遇很優厚。
我回西寧以后我們常常聯系，他常在休息的時候飛回西寧，專門來看我，好多次都是過家門而不入。當時我的吃穿都被他承包，我也推脫過很多次，可是他說他只想為我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他還總是變著花樣給我驚喜，還說真心愛一個人就是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現在想來，我們的愛情他永遠是更主動的那一個，我永遠是被寵愛的那個，所以久而久之便覺得幸福得來的太過于輕易，開始有些不珍惜。去年我大學畢業了，他問我是否會去北京發展，我否決了，因為那樣的大城市不適合我，因此我希望他能夠回本地發展。后天我費了很大的勁考上了當地的公務員，他也辭了北京的工作來西寧發展，像西寧的這樣的小城市給不了他更大的發展空間，他只好在一家普通的餐廳從頭做起，我知道這對他來說很不公平，可是那個笨蛋卻愿意為我妥協。
我去了新單位，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枯燥，局里也有好幾個剛考進來的大學生，我們聊的很開心，尤其是跟其中一個男生簡直是一見如故。那時我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世間還有這么博學有趣的男生，再跟當時的他打電話聊天的時候發現他整個人除了會遷就我之外一點兒也沒有趣味。
我們的感情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味，我總是沖他發脾氣，說他太死板，嫌他沒文化。我知道他其實一直都很努力，業余時間也看很多的書，可是那會兒真的是不知名的自尊心作祟，怎么看他都不順眼，我也不會跟同事提起男朋友，怕他們嘲笑我交了個文化程度低還在餐廳工作的男朋友。或許他是太過于愛我，就連我頻頻說傷他的話，他都不會還嘴，他可能看出來我跟他待在一起一點兒都不開心，所以提了分手，他說他配不上我。我知道那句分手是他用盡全身力氣說出口的，他肯定希望我的挽留，但是我比他更決絕。
過了很久之后我才從朋友的口中得知，他頹廢了很久很久，整天渾渾噩噩，誰勸都不聽，也不準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我，但還是會偷偷來我們單位附近遠遠的看我，可縱使那樣他都沒有打擾過我，一次都沒有。
但是那時候的我過得很開心，跟單位的那個男生在一起，每天的生活都充滿新鮮感，漸漸地我發現原來愛情里重要的不僅僅只是新鮮感，更重要的是他是否真的愛你。我知道他不是那般愛我，他心里有放不下的人。
后來的后來，得知初戀要結婚了，更狗血的是結婚的對象竟然是我新男朋友的前女友，真他媽的像扯淡的電視劇。晚晚，你能弄懂人物關系吧，太他媽扯了。子君擼了擼袖子開始用手比劃人物，我點了點頭，她繼續說。
其實我能夠看的出新男友還是很在乎他的前女友，畢竟他們也在一起三年多了，跟我一樣都覺得彼此之間沒有了新鮮感才分手的，我們恰好都是很多愛包圍的兩個，所以才會那么不懂得珍惜。你看最后我們喜新厭舊的兩個恰好碰到了一起而且沒有什么好結果，而他們值得被愛的兩個湊到了一起，可以一直幸福下去，這可能就是命。
前些日子我跟新男朋友總是爭吵，他說過很多傷人的話，而每次低頭認錯的人又是我，這樣的關系真累。后來我們分手了，是和平分手的總覺得我們之間的那種感覺算不上愛情。
那段日子，每晚我都會從夢中哭醒，總覺得自己丟了很重要的東西，直到昨天得知初戀要結婚的消息，我才知道原來那個特別珍貴的東西就是他。子君擦了擦滑落的眼淚，笑著說，這里的麻辣湯鍋可真辣，你看都讓我流淚了。的確很辣，我心里五味雜陳的回答道。她繼續講述自己的故事。
今天原本是想約明天要結婚的初戀吃火鍋表示慶祝的，我不敢打電話，所以發了一條短信。可是他只回復我一句，謝謝你的祝福，火鍋就不必了。他的冷淡是我預料之中的，這都是我自己作的，怨不得任何人，所以我才會那么討厭一個人吃火鍋，我怕滿眼都是五年前他拯救我的樣子，可是我還是一個人來了。晚晚，我現在才明白有些人一旦失去了，就是永遠，我再也遇不到第二個如那那般對我好的人了。
子君開始趴在桌上大哭起來，我把小火調成關閉狀態，只好默默地聽著她的哭泣聲。有時候我們跟別人傾訴并不是想從別人那里獲取得什么，只是單純的想訴說想被傾聽，這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子君擦了擦眼淚，端起一盤羊肉卷往鍋里倒。
過了今晚，吃了這頓火鍋，我就要徹底放下他了，徹徹底底，就像當初放棄他一樣干脆。晚晚，你也多吃點，你的鍋好像關了，來嘗嘗我的麻辣鍋的勁爆吧。子君邊說邊很自覺的把自己鍋里的羊肉卷往我碗里放。我說，夠了夠了。她才收手，笑得很落寞。我嘗了一口來自她鍋里的羊肉卷，真苦澀一點都不辣，好像是用她的眼淚煮過得一樣，第一次發現原來火鍋也會這么苦澀到難以下咽。
真不好意思給你講個這么一個枯燥又無聊的故事，你可不許嘲笑我。她把一塊藕片放進嘴里的時嘟嘟囔囔的說道。
—03—
子君的故事講完了，看了一眼手表恰好到十一點鐘，忘記了服務員來來回回加了多少次湯，看著窗外似乎雨早已停了。西寧原本就不是什么不夜之城，十一點鐘的火鍋店除了我們兩個客人之外，就只剩服務員了，而服務員焦急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我們。
吃飽了，說夠了，我們該走了。子君關了火，看著一桌子的空盤心滿意足的朝服務員喊道，這桌埋單。然后又對著我說，今天我請客，你不能跟我搶，否則我跟你沒完。如果這樣的相遇能讓她開心一些，我倒是很樂意讓她埋單。
走出火鍋店，我們很認真的說了再見，畢竟萍水相逢，再見與否全靠緣份。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一個人去吃火鍋，早些遇到愛你的人，因為你是個好女孩。這是子君說的最后一句話，我記憶猶新。
我目送著子君坐進出租車，我還不停地向她揮手，這時手機剛好響起了，想都不用想是橙子打來的，一接通就是聞到了從電話那端傳來的擔心味兒，我只是傻傻的笑著。
電話另一端的這個男生阿，是明明討厭吃火鍋麻辣燙酸辣粉的西北漢子，也是陪著我吃遍大街小巷的火鍋麻辣燙酸辣粉的傻瓜，就算再嫌棄我也從來沒有在吵架的時候說過傷人的話，一直都寵著我。聽了子君的故事，突然覺得我跟橙子平時的吵吵鬧鬧都顯得格外可愛了，他的確是我要好好珍惜的人。
以后你再敢一個人去吃火鍋，我跟你沒完。橙子在電話另一端急眼了，因為他一直覺得一個人去吃火鍋得有多尷尬多可憐。
好好好，我笑著附和道。
這一刻，我希望所有的火鍋都一直保持它原本的味道，希望所有的人都不是一個人去吃火鍋。
《聯合征文：講一個食物的故事，寫寫屬于我們自己的深夜食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