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就是我對城市最初的印象。
青磚瓦墻,白色鋁合金窗框藍色鈷玻璃,樓下人的喧嘩聲,熱油爆香的呲啦聲,陣陣飯菜的飄香,隨時可以從冰箱拿出來吃的脆皮雪糕,轉身走幾步就可分別來到的房間廚房衛生間客廳,坐便式的自助沖水馬桶,“酷兒”的果汁,表面焦黃里層松軟的肉松面包,街道兩旁掛滿火球的梧桐樹……
我大概不到十歲,上小學。第一次和姐姐趁著放暑假,去姨媽家。
姨媽的家在城里,那是我自主記憶里,第一次去城里。
我和姐姐在這之前還特意各自買了一雙新的涼鞋,都是魚嘴款帶點坡跟。我的那雙涼鞋腳面中間鑲著一顆菱形的紅色珠子,姐姐那雙鑲的是藍紅色,什么形狀和圖案我已忘記了。
悠悠歲月,時隔已二十多年,我并沒有回到最初給我城市印象的地方。相反,是別的城市,只是偶然遇到,便觸及了記憶深處的痕跡。
二一七年十一月九日,我所在的城市是南平市建陽區。晨間,大概七點半以后尚不足八點鐘,我去趕考駕駛證理論考試。考場未開門,我站在交警大隊院子里等待。
新升的陽光照耀在我眼前的墻壁、窗戶、青苔、野草、晾曬的衣物以及靠近墻的已經顯得有些舊的自行車上。光束穿過樹的枝、葉,在陳舊的墻壁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我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小時候第一次去城市里的那種感覺和記憶的。記憶里的城市在西安市韋曲鎮西街某家屬樓的頂樓——姨媽家。
轉而心里產生一幅溫熱的畫面,等我老了,真想再回到這些地方,慢慢地、隨意地在這些地方里走一走……
我知道自己想找回的是生命中依然存留的那段記憶。我也知道,若真有那么一天,當我真正回去,再找回那些東西,未必能夠如愿。
可我仍無限憧憬可以再回去,突然覺得,這恰似一個夢想,一個只存在于心底,關于自己的夢想。
想到這里,我的鼻子不禁一酸,淚眼模糊。
僅僅,一個相似的場景,何以讓我如此感傷。我得以發現,現在這個年歲的我才得以真正發現。那些時光里藏著的那個我。那個——小女孩時的我。
我好像一下子裂變成了兩個人。現在的我很想去愛那時候的我。呵護,擁抱,守候,耐心,像一個真正的知己。
二
城,未生未養我的城,已是日夜與我相伴的家。
婚禮那天,我臉上并未綻放甜蜜的笑容。那時幾乎是我自己一手操持婚禮,事無巨細的疲憊和意見分歧使我和你鬧了很多次的不愉快、吵架甚至懷疑彼此結婚的意義。
我怪你,為什么不肯多多承擔一些,好讓我只漂漂亮亮的穿上婚紗前所未有甜蜜地站在你面前。長途戀愛六年,其實我心里一直都在責怪你——不夠勇敢,不肯為我們的愛情或者說為了我,去我的城市。怪你在艱難的戀愛里曾經放開我的手。
我不理解,所以責怪。
雖然,沒有在婚禮上笑得燦爛,有點覺得美中不足。但是,終于。
終于在幾年后的某個瞬間,我突然明白:六年,站在原地等待,何嘗不是一個男人做出的另一種形式的勇敢。當我來到你的城市找你,或許那時你才真的相信我們可以在一起,我們分隔南北的愛情真的是靠譜的,自此,你再也沒有放開我的手。至于婚禮,想必那并非你的所長。
“約定契約相守相伴,約定共同完成使命。日子在彼此的努力中度過。日子也在你眼里的我們和我眼里的我們中流淌。我們一起解決問題,一起眉頭不展,一起相視而笑。我們互相陪伴,只是相互陪伴,相互守候,共同走過這段歲月。”(來自電臺《一米陽光》)
不只為契約,還為內心真正想堅守的一份純真和相信。
不管這些東西會不會變,變成什么樣。我都愿意用熾熱、誠摯的心去守護。守護你,守護我們之間心心相印的所有記憶和時光。
一直欣喜和驕傲自己擁有一個——只屬于自己的,簡單、美好世界。愿你此生記得:無論曾經、現在還是未來,你都是我那個世界里最美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