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趟讀小學待過的地方,一天一夜,久違的,那淡淡的幸福感。
回到家后,卻滿是惆悵。
從小我便知道,奶奶這邊才是自己的家,外婆那邊不是。所以小學期間所寫的全部流水賬日記都是以“我外婆家”開頭而不是以“我家”,你們不會明白對于那時還是一個孩子的我來說是這是多么大的成長陰影。后來初中回到自己家,可以隨心所欲寫“我家”了,然而并沒有什么好寫的。除了早晚飯點,我幾乎只擁有自己一個人的世界,想看電視就看,想吃零食就買,想出門就出門想在家就在家,沒有人和我說話嘮叨不停,我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意妄為,只是連條阿貓阿狗都沒有。可是外婆家不是這樣的,外公外婆是這個世界上僅有的讓我愿意相信美好的人,他們經常會有小爭吵,可是我從來沒有怕過,那讓我覺得生活還在,感情還在,日子還在。外公外婆很節省,也許是寄人籬下的自卑感,我從來不主動開電視,不主動說要吃什么菜,很少次的吃零食也會要求外公記賬再找媽媽報銷,所以現在的我從來不會反客為主,現在的同學也經常開玩笑說我沒有童年,連兒時最受歡迎的動畫片也沒看過。那里挨著山區很落后,在那里生活幾年連縣城都沒去過幾次,可是命運往往不會剝奪你的全部,還好,有一群同病相憐的小伙伴,還好有令人艷羨的學習成績,讓我看起來不至于那么不堪。
那個時候外公外婆很心疼我,只是阿姨舅舅們對我有些成見,理由是我是外孫不是孫子,是別人家的,是客人,就算留守也應該由爺爺奶奶帶大而不是外公外婆。對于他們偶爾的只言片語,長大后的我,都已經釋懷,對我好的人,永遠放在心里,不好的事,也就此忘記。所有無憂無慮的生活在離開那里的時候就戛然而止了,也許童年就結束于哭著的外公外婆送走哭著的我那一刻。
戶口本上也就是這個生我的地方叫坡頭,這個小村里的人我并不喜歡,她們八卦、不求進取、自私自利、貪圖享樂、鼠目寸光。這并不是我對這塊土地的第一印象,而是20歲的我此刻的印象。因為我所看到的,就是這樣。年輕人以青春為資本成天耗在茶館里打牌,老年人卻在烈日下臉朝黃土背朝天,養兒子的老人就要把半輩子的心血用來建房子,收兒媳。這里的人喜歡吵架,和我家一樣,甚至比我家更兇,有夫妻間的,鄰里間的,甚至晚輩與長輩間的,更荒唐的是,還有未成年混混叫人把中年鄰居堵在路上教訓的……總之,有的時候看到這些人,聽到這些故事,我就像電影《房間》里的小女孩,對這個世界感到荒唐抗拒,甚至厭惡。我知道身為農民的他們沒有錯,只是環境對人的影響,和人在安逸下的慢性自殺,簡直太恐怖了。我想做些什么改變,來影響身邊的人,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爸爸媽媽的存在于我來說,更是一種病原體。他們就像一對存在的矛盾,以我的存在為理由維持著婚姻,走在路上從來不是并排的,而是和路兩旁的樹一樣,前后均勻地拉開著差距,鬼知道他們為什么要互相折磨還得帶上我,在這個嚴肅歌頌父愛母愛的社會里以為能渴望到我的感激。
如今,我在這個自我的世界里奔著三,性格孤僻,脾氣大,情緒起伏不定,每天心里都覺得煩躁,看不到希望也沒什么目標沒什么渴望,間歇性躊躇滿志,持續性混喝等死。
現在,外公去世已經5,6年,那個黑黑的木房子已經倒了,我不再十分愿意去外婆家,嬉戲過的地方早已草長鶯飛,老井旁銹跡斑駁,最重要的是,每次去了回來久違的幸福感都會讓我忍不住哭。我自己也不清楚,那個地方于我是怎樣之情愫,但我知道,每個人都有一段無可替代的回憶。怎樣的人也偷不走,怎樣的生活也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