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明媚的陽光普照大地,一連幾天日麗天清的氣候,將道路曬得白煞煞仿佛烤過似的。林木蔥郁,漫山遍野的莊稼綠油油,遠(yuǎn)遠(yuǎn)望去,隱藏在綠茵之中的河邊小村莊,顯得親切自然,古樸淳厚。在那村莊盡頭石頭家房后菜園里,有好幾個人正在勞作。
石頭在用?頭從地里往出刨馬鈴薯,小翠在后邊拎個籃子跟著撿馬鈴薯;石頭爹在另一邊刨馬鈴薯,后面跟著石頭娘,還有一位姑娘在石頭娘后面拾馬鈴薯。這姑娘叫蘭蘭,是石頭家的鄰居,兩家很要好,她爹是農(nóng)業(yè)社的社長。蘭蘭經(jīng)常來石頭家?guī)褪^他娘干活,認(rèn)石頭娘為干娘,石頭娘待蘭蘭也像親閨女似的。拔下來的馬鈴薯秧、刨出來的馬鈴薯滿地都是,一條大黃狗在地里來回的跑,跟著忙活,干的熱火朝天。
蘭蘭抬起頭,看看石頭和小翠,放下筐走近小翠,喊一聲:“小翠!”小翠抬起頭看著蘭蘭,熱情的回答:“蘭蘭姐!”蘭蘭蹲下和小翠一起往籃子里撿馬鈴薯。撿了一陣子,蘭蘭看見小翠的手,說:“看看你的手又白又嫩的,”小翠說:“那你的手呢?”蘭蘭伸出兩只手給小翠看,小翠看了,說:“是,有點粗糙,”小翠說:“你成天都干活嗎?”蘭蘭說:“是的。”小翠說:“我也能干活,我也不怕累。在家上矸子道撿煤,家務(wù)活我都干。”蘭蘭說:“農(nóng)村活和城里活不一樣,”小翠說:“有啥不一樣?”蘭蘭說:“農(nóng)村干活得起早貪黑,風(fēng)里來雨里去,苦著呢,”小翠說:“那我也不怕,我就想和石頭哥在一起,我們倆從小就在一起,不能分開。”蘭蘭早就知道小翠和石頭好,也不在意,平時來石頭家碰著石頭也就打個招呼,不怎么說話。這時石頭娘在那邊喊:“蘭蘭過來!”蘭蘭趕緊過去,石頭娘小聲地和蘭蘭說:“你上那邊干啥?幫你大爺撿土豆。”石頭娘扭扭地走過去,石頭娘是小腳。哈腰用手撲了撲了小翠身上的泥,說:“看你的衣服都弄臟了,趕緊進屋洗洗手歇一會回家吧,別把你累著了。”小翠站起來回轉(zhuǎn)身,勁勁地說:“大娘,我不累,我在家什么活都干。”小翠心里在想:雖然石頭娘表面在微笑,好像是很關(guān)心自己,但我能看出來,她把目光投向我時,眼神里透漏出一種無法擺脫的厭惡。
石頭娘不高興似地說:“這孩子?”又喊:“石頭!快把小翠給領(lǐng)回家去!”石頭放下?頭轉(zhuǎn)過身,正看見蘭蘭手里拎個筐,站在那往這邊瞅呢。蘭蘭穿一件府綢小翻領(lǐng)短袖白底小紫碎花上衣,露出兩只胳膊,肌膚豐澤白皙透紅,就是手有些粗糙,下身穿一條市布蘭制服褲子,細(xì)腰寬肩肥殿,團臉大眼方嘴,眉眼大方,臉紅撲撲的,兩條長辮耷拉到屁股蛋,平常不在意,今天才發(fā)現(xiàn),另具一番風(fēng)韻。石頭站在那看的直發(fā)呆,蘭蘭倒不好意思了,低下了頭。這邊小翠看見了,說:“看!有一只土狍子在山上往這瞧呢!”蘭蘭急忙抬起頭,搖那踅摸,說:“哪呢哪呢?”小翠說:“跑了!”瞟覷著石頭。石頭一下子緩過神來,趕緊跑到小翠身邊,把小翠拾滿的馬鈴薯籃子拎起來,挎著就往地頭跑,把馬鈴薯倒入地頭馬鈴薯堆里又返回來,把籃子放在小翠身旁,幫小翠拾馬鈴薯。小翠譏諷地說:“你怎么走神了,看人家大姑娘長的好,你眼饞了?”石頭說:“不是不是,蘭蘭是我姐,我哪能呢?”小翠又說:“你敢,看我不把你的腸子揪出來!”石頭又說:“娘怕你累著叫你回去呢,”小翠生氣地說:“我就不回去,今天就在你家住!”石頭再也沒敢吱聲。小翠這些日子就發(fā)現(xiàn)石頭家的人有些不對勁,都有點古里古怪地,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家又干了一陣子,起完了馬鈴薯,整個馬鈴薯地在烈日的照耀下呈現(xiàn)一片金黃色,與周圍郁郁蔥蔥生氣盎然的景色形成了鮮明對比,格格不入。大家陸續(xù)都回到了房前院子里。真熱啊。小翠和蘭蘭走到了房前院中,坐在榆樹下櫈子上乘涼,小翠從衣服兜里掏出手絹擦額頭上的汗,一陣小風(fēng)吹來,頓感清涼,心曠神怡;蘭蘭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把扇子,仰著頭優(yōu)哉游哉的在扇風(fēng)。院子周圍籬笆上布滿薔薇花,籬笆周圍各色鮮花盛開,籬笆外莊家十分茂盛,整座院落彌漫著溫馨甜蜜的氣息。
石頭娘趕緊進屋準(zhǔn)備做飯,快到中午了。石頭爹走進了牛棚;石頭“懷揣兔子”——娘不同意他和小翠搞對象的事始終沒敢和小翠說。石頭進屋端出一盆水來,肩上搭條毛巾,把盆放在榆樹下桌上,說:“蘭蘭姐,洗手洗臉,”小翠不由分說擼胳膊綰袖子先洗了起來,蘭蘭沖石頭笑了笑。小翠洗完、蘭蘭洗,石頭趕緊把毛巾遞給小翠,蘭蘭也洗完了,小翠遞過來毛巾,蘭蘭擦著臉說:“小翠咱兩歘嘎拉哈玩呀?”小翠意外驚喜的說:“行。”于是倆人牽著手往屋里走;石頭脫了便服蘭短袖襯衫開始大洗。兩扇房門敞著,小翠和蘭蘭邁過門檻。
中間這間屋是廚房,東屋是石頭哥哥嫂嫂住的房間,哥哥嫂嫂沒在家下地干活去了。東屋墻外靠大門,一座外面用泥巴和草墁的大灶臺,墻里的草都露了出來。里面一口鑄鐵的大鐵鍋,鍋里油黑錚亮,鍋上面兩扇木鍋蓋,紅黑發(fā)亮。灶臺前爐口周圍被柴草煙熏的漆黑。正對著的是西屋灶臺,北面靠東屋墻放有一架櫥柜,櫥柜里放有一些碗筷。北面靠西屋墻,有一架用木頭釘?shù)陌缸樱厦娣庞胁硕詹说叮鞣N盆等,挨著有一口頭號的大水缸、一口頭號的大酸菜缸,空地上有一些柴草,堆的亂七八糟。四壁都是土墻,墻上掛有勺子、搶子、蓋簾、鍋簾等。房頂上,房梁房棚都裸露著,也熏得油黑。有一團大燕窩筑在房梁上,外皮疙疙瘩瘩,兩只小燕正探出頭來,“嘰嘰”的在叫呢。兩個干糧筐在半空中游蕩著。石頭娘正在菜墩上切菜,看見兩位姑娘進來了,說:“都別走啊,中午在這吃飯。”
一進西屋,立刻感覺亮堂涼爽,南面炕上兩扇窗欞支起老高,屋內(nèi)墻壁上糊有白墻壁紙,有些發(fā)黃。房頂扎的花棚,南北大炕,南炕炕梢靠西墻放一架沒有玻璃的老式炕琴柜,炕琴柜上疊有被褥,緊挨著兩炕連著的火墻上放有兩只木箱,木箱上面放有鏡子木梳等一些雜七雜八小物件。拐到北炕,炕上攤放一些苞米、稻子等糧食,一只大花貓趴在炕上正在打呼嚕。
炕頭坐著的石頭奶奶看見了兩位姑娘進來了,用手拍拍炕,說:“小翠、蘭蘭快上炕,累了吧?”小翠說:“奶奶、不累。”于是小翠爬上了炕;蘭蘭說:“奶奶,那些嘎拉哈呢?”奶奶說:“啊——上回你嫂子她們玩完——可能放在——柜底下——抽屜里了吧?”蘭蘭急忙來到柜旁,打開抽屜,一下子拽出來了一個布口袋,拿著布口袋來到小翠旁,脫鞋上炕,盤腿坐在小翠對面,用手拽著口袋底,一抖了,好多嘎拉哈還有口袋散落一炕。
聽著石頭娘在喊:“老頭子!去雞窩抓一只老母雞,殺了,中午燉雞吃。”石頭爹答應(yīng):“哦!”就聽著一些雞 “嘎嘎嘎嘎”亂叫一陣,石頭爹掐著雞膀子,拎出一只大老母雞來。來到樹底下,說:“石頭,拿個盆倒里點水,加點鹽端來。”這時石頭也洗完了,正在穿衣服。穿完衣服,跑到屋里端出少半盆水來,放在地上,又進屋拿出來一把菜刀和一雙筷子放在桌上;石頭爹把雞按在凳子上,用右腳踩著雞腿,把雞腦袋往后一掰,用左手掐著雞腦袋和雞膀子,用右手在雞脖子位置拔下來一些雞毛,露出雞皮,然后再用右手從桌子上拿起菜刀,往雞皮位置一拉,立刻雞血就躥出來了,對著盆,雞血都躥進了盆里;石頭拿一雙筷子,緊攪和。
小翠和蘭蘭坐在炕上挑嘎拉哈。嘎拉哈是滿語,就是羊或者豬的后腿膝蓋骨的意識。共有四個面,分別為“坑兒”“ 背兒”“ 輪兒”“ 真兒”,兩頭不算,挑出一副羊嘎拉哈和一個口袋,剩下的蘭蘭胡摟胡摟都裝回了口袋。小翠說:“誰先來,”蘭蘭說:“誰都行,”小翠說:“我先來。”于是小翠把口袋夾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間,還是用右手,一摟,熟練地把四個嘎拉哈就撰在了手里,然后往炕上一撒手,四個嘎拉哈都拋在了炕上。在這一瞬間眼睛往下一撒嗎,就記住了四個嘎拉哈哪個面沖上和位置,緊跟著把口袋往空中一拋,眼睛盯著口袋,手在下面摸、翻嘎拉哈。首先都得翻成“真兒”面沖上,沒等翻完呢,口袋下來了,趕緊用右手接口袋。扔口袋和抓、翻嘎拉哈必須都得用同一只手,否則就犯規(guī)。口袋接不住掉在炕上,就算壞,交由下個人玩。第一次拋口袋只翻出一個“真兒”,第二次拋口袋翻出兩個 “真兒”,原先有一個“真兒”面沖上不用翻,最后一次拋起口袋,把四個“真兒”面沖上的嘎拉哈一起抓起,再接住口袋,這次翻“真兒”就算成功了。完事再搬“背兒”。小翠坐在炕上感覺施展不開,下地半蹲在炕沿邊,整個身子趴在炕上,腳斜撐在地上。奶奶坐在炕上看的直出聲:“喲、呵、嗨、好!”身子也跟著晃,蘭蘭的眼睛跟著口袋和嘎拉哈來回轉(zhuǎn)。小翠把身后的那條長辮子綰起來,叫脖子利索點。穿一件圓領(lǐng)白襯衫趴在炕上,右手把嘎拉哈往炕上一撒,有三個“真兒”面朝上,一個 “輪兒”面朝上,把口袋往空中一拋,下邊手背,貼著炕席,食指和中指叉開,直接插入“輪兒”面朝上那個嘎拉哈,夾住,手掌一番,“輪兒”面朝上那個嘎拉哈就翻過來了,成了“真兒”面朝上了。然后接住口袋又把口袋拋向空中,下面手把四個“真兒”面朝上的嘎拉哈整理成一排,迅速用手掌一壓,四個 “真兒”面立刻變成了四個“背兒”面了,這時奶奶看的目瞪口呆,像變戲法似地,當(dāng)變成“背兒”面時,奶奶一下子拍起巴掌叫了起來:“好!好!好!”蘭蘭在那焦躁地聚精會神地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