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囈流年】第十九章：杜女還魂（二）
袁遠歌非常滿意這一場的拍攝，無論是扮演榮三爺的老戲骨，還是飾演逸然的國戲專業京劇演員，都發揮得相當到位。尤為難得的，賀子成和趙栗枝扮演劇中的梁子堂、榮小姐夫婦，雖然臺詞不多，卻都做到了通過面部表情把角色的內心戲表演出來，連第一次飾演二師兄珞華并不怎么成功的凌威，今天也發揮得比較出色。
整個劇組所有人冒著三九天的室外嚴寒拍夜戲，居然人人愛崗敬業，把榮府夜聽戲的繁華氣氛生生締造出來，從鏡頭中看去，竟然完全看不出此時拍攝氣候的惡劣，讓遠歌心中生出滿滿的感動。
然而該來的還是要來，尹風華終究是要出場的——明明在劇中是眾人巴望著期盼著秋臣粉墨登臺，可現實里，只要一想到尹風華的拙劣演技和狂妄的態度，袁遠歌就覺得胃里擰巴著疼。
昨天大吵一架，也不知道周銘潤和杜靖海怎么做小伏低，賠了什么笑臉和好話，才把那家伙勸回來，來了就已經是太陽落山了，而且由助理們前呼后擁著進了化妝間就沒再出來過，大概是完全不想交流，跟自己這個導演甩臉色呢。
袁遠歌想起昨天堅決要換角兒的心情，可是今天看劇組大家伙拍攝如此辛苦，又不忍心所有這些努力付之東流，甚至鬧到最終連這部戲也要夭折收場。忍忍吧！捏著眉心，遠歌在心中反復告誡自己。可是倘若他演得仍是一如既往的糟糕，甚至為了鬧情緒故意和自己為難，到底要不要NG呢？
在這樣糾結的心事下，戲臺上的“榮卿”終于穿著杜十娘的戲裝款款登場，呈現在攝影機的監視器中。
杜十娘本是杜撰的戲碼，榮秋臣便不像往日一樣拘于程式，只用水粉淡淡勾勒了臉頰，腮邊和眼角暈了些醉紅胭脂，微微上翹的薄唇上輕點桃紅，比往日的扮相更添了淡雅和惹人的嫵媚，只是一個亮相，便把臺下諸人看得贊不絕口。卻聽他鎮定自若地編唱了定場詩：
“愁絲萬縷理還亂，每日強顏邀客歡。受盡調笑與輕賤，縱然有淚不敢彈……”
接著，那纖高婉轉的嗓音，便娓娓唱起了杜十娘的身世。那股潔身自好的冷艷，恰似杜女還魂；而委屈的心事，發諸十娘的悲劇，卻傾注了自身一腔苦痛，借著杜十娘和李甲的故事，把自己的坎坷遭遇揉捏其間。
梁子堂一下便被他那清秀的容顏攝住了魂魄，再也轉不開眼睛——那人，還是那樣美，美得讓人心疼！
而被攝住魂魄的人又豈止劇中的梁子堂！
袁遠歌望著尹風華今日的表演，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樣的妝容，竟是從《卿卿》一戲開拍以來從未有過的精致！明明并不像之前曲臺花譜定花魁等幾場大戲那樣著重強調京劇扮相，但尹風華今日畫的京劇淡妝卻別有風情，低垂著羽睫在臉上投下兩道陰影，仿佛是在有意遮掩眼眸中深鎖的哀傷，斜飛的眼角和淡色的胭脂徹底模糊了性別的界限，在朦朧的夜色中，在微微跳躍的燈影下，仿若下凡謫仙般美艷，便是杜女還魂，又怎能擁有這般傾國傾城？
然后更令人驚訝的是，除了妝容和體態的完美，尹風華連日來的煙酒嗓也得到徹底治愈，袁遠歌非常確定今天并沒有特意向國戲的王教授去借專業演員來配唱，這尹風華難道是終于開竅了，居然發揮出超高水平，不但唱詞一字不差，而且那京劇唱功——雖然遠歌也不是特別懂京劇，但在非專業人士的眼光，這演唱水準，絕對無可挑剔；至于內行人，偷眼看看現場指導，也是從國戲請來的李老師，居然目不轉睛望著舞臺瞪大眼睛，口中喃喃有詞，眼中淚光閃動，這一臉肯定外加感動的模樣，倒比自己還夸張！
至于其他劇組的工作人員，顯然也都傻掉了，大概是從沒有見過尹風華這樣投入地演過戲，以至于明明該Cut轉接下一場的地方，杜靖海、江曼寧等人也都沒有相應的指示，大家都配合著臺上那人的表演，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誰也舍不得打擾這難得的表演。
袁遠歌心中滿是激動，只想著一會兒結束后到底要怎么過去和尹風華道歉。
別說道歉，倘若他以后都能按照今天的水平來演，便是天天要自己過去給他燒香下跪磕頭也可以啊！
未完待續
作者：遠遠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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