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的村口是一條馬路,馬路的北面是一條河,河的北面,是一片寬廣的麥田。
不知道哪一天,河邊突然立起了一棟小屋,門窗低矮,灰色的外墻滿是破舊的時光。仿佛它已經立在這里很久,但直到今天才被世人的眼光發現。它就那么突兀的立在麥田里,四顧竟是無路,河邊更沒有橋。它就立在那里,隔著一條河,一條沒有橋的河,看著馬路上的車來車往,人世繁華。
小屋前有一個高高的架子,立著一個大大的水甕,有水順著管道流下來。周圍扎起了籬笆,籬笆的外面是麥田,籬笆的里面,是花,是草,是樹,是蔬菜,是人家。
小屋的主人是一對老人,我只依稀記得他們佝僂著腰伺候花草的模樣,卻想不起他們的容貌。那時我讀高中住校,兩周才能回家一次,短暫路上的目光駐留,并不足以讓我看到他們的容貌,或者一瞥之間將容貌印在心里。
說起那些花草,卻也只是一般,春夏的時候會開一些黃色的、紅色的花兒,也不驚艷,也沒有多少路人為之駐足。倒是那籬笆上的藤蔓,鋪鋪展展長得茂盛,將籬笆裝飾成了綠色的模樣。
時光荏苒,麥子綠了,黃了,出苗了,被下的大雪覆蓋起來了。河水流動了,結冰了,干涸了,又蓄滿了水。這棟小屋卻一直在那里。我每兩周回家,路過這棟小屋都很驚訝。有時候我很想去探索,但又覺得那是個不屬于自己的世界。父母已在家中做好了飯等我。
再后來我上了大學,半年回一次家,路途遙遠,到家的時候常常是晚上。有時候在月光下,看見小屋安靜的模樣,沒有燈光。我不曾知道這棟小屋可否有過燈光。
再后來,大概是大三的時候吧,回去的時候看到這棟小屋開始破敗,外墻凋敝斑駁。人跡的退出讓野草四處尋歡作樂,籬笆已經看不到樣子,高高的水甕也被藤蔓纏繞,再也沒有流水順著管道留下來。
這對老人是離開了嗎?是離開這棟小屋,還是離開了這個人世?
這里,不會再有人住進來了吧?
我剛想開口問父親這棟小屋的故事,父親說:你媽下午剛包了餃子,今天晚上咱們吃餃子,我昨天還買了花生米,咱爺倆喝點。
我說:好。
盜草人
2019年3月23日
哥倫比亞·波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