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大事年表
北宋仁宗天圣元年--嘉佑八年(1023-1064)
1036 蘇軾降生
1054 娶王弗
1057 中進士;母喪;服孝(1057.4-1059.6)
1059 舉家前往京都
1061 仁鳳翔判官
英宗治平元年--四年(1064-1068)
1064 任職史館
1065 妻喪
1066 父喪;服孝(1066.4-1068.7)
神宗熙寧元年--元豐八年(1068-1086)
1068 娶王閏之
1069 返京;任職史館
1071 任告監管;任杭州通判
1074 任密州太守
1076 任徐州太守
1079 任湖州太守;入獄
1080 謫居黃州
1084 赴汝州任團練副使,幼兒夭折,請求往常州居住
1085 往登州;任登州太守;往京都;任中書舍人
哲宗(1086-1100)元佑年間太后執政(1086-1093)
1086 以翰林學士知制誥
1089 任杭州太守兼浙西軍區司令
1091 任吏部尚書;往京都;任潁州太守
1092 任揚州太守;兵部尚書;禮部尚書
1093 妻喪;太后逝世;調定州太守;河北軍區司令
1094 往惠州貶所;謫居惠州
1097 往海南;謫居海南儋州
徽宗(1101-1126)太后執政(1100)
1101 年,北返;往常州;建中靖國元年七月二十八日逝世,享年66歲。
1102年,即崇寧元年六月葬于汝州郟城釣臺鄉上瑞里。
1126年 北宋亡
各時期詩詞
鳳翔通判時期
《和子由澠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嘉祐六年(1061年)冬,蘇轍送蘇軾至鄭州,分手回京,作詩寄蘇軾,這是蘇軾的和作。蘇轍十九歲時,曾被任命為澠池縣主簿,未到任即中進士。他與蘇軾赴京應試路經澠池,同住縣中僧舍,同于壁上題詩。如今蘇軾赴陜西鳳翔做官,又要經過澠池,因而作《懷澠池寄子瞻兄》。
《和董傳留別》
粗繒大布裹生涯,腹有詩書氣自華。
厭伴老儒烹瓠葉,強隨舉子踏槐花。
囊空不辦尋春馬,眼亂行看擇婿車。
得意猶堪夸世俗,詔黃新濕字如鴉。
《和董傳留別》是蘇軾寫給朋友董傳的一首留別詩,作于蘇軾從鳳翔回到長安時。蘇軾在鳳翔,董傳曾與蘇軾相從。董傳當時生活貧困,衣衫樸素,但他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平凡的衣著掩蓋不住他樂觀向上的精神風骨。
杭州通判時期
《飲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其二》
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這組詩作于熙寧六年(1073年)正、二月間。
《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
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放生魚鱉逐人來,無主荷花到處開。
水枕能令山俯仰,風船解與月裴回。
烏菱白芡不論錢,亂系青菰裹綠盤。
忽憶嘗新會靈觀,滯留江海得加餐。
獻花游女木蘭橈,細雨斜風濕翠翹。
無限芳洲生杜若,吳兒不識楚辭招。
未成小隱聊中隱,可得長閑勝暫閑。
我本無家更安往,故鄉無此好湖山。
北宋熙寧五年(1072年),作者在杭州任通判。這年六月二十七日,他游覽西湖,在船上看到奇妙的湖光山色,再到望湖樓上喝酒,寫下五首絕句。詩人蘇軾先在船中,后在樓頭,迅速捕捉住湖上急劇變化的自然景物:云翻、雨瀉、風卷、天晴,寫得有遠有近,有動有靜,有聲有色,有景有情。讀起來,你會油然產生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仿佛自己也在湖心經歷了一場突然來去的陣雨,又來到望湖樓頭觀賞那水天一色的美麗風光。
《江城子·江景》
鳳凰山下雨初晴,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何處飛來雙白鷺,如有意,慕娉婷。
忽聞江上弄哀箏,苦含情,遣誰聽!煙斂云收,依約是湘靈。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峰青。
此詞為蘇軾于熙寧五年(1072)至七年在杭州通判任上與當時已八十余歲的有名詞人張先(990-1078)同游西湖時所作。作者富有情趣地緊扣“聞彈箏”這一詞題,從多方面描寫彈箏者的美麗與音樂的動人。詞中將彈箏人置于雨后初晴、晚霞明麗的湖光山色中,使人物與景色相映成趣,音樂與山水相得益彰,在對人物的描寫上,作者運用了比喻和襯托的手法。
《一樹梨花壓海棠》
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
鴛鴦被里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北宋詞人張先,號子野,詩句精工而受人稱贊。《古今詩話》中說:“有客謂子野曰:‘人皆謂公張三中,即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也。’子野曰:‘何不曰之為張三影?’客不曉。公曰:‘云破月來花弄影’、‘嬌柔懶起,簾幕卷花影’、‘柳徑無人,墮絮飛無影’,此余生平所得意也。”后來,人們就稱呼他“張三影”。張先一生安享富貴,詩酒風流,頗多佳話。好友蘇軾贈詩“詩人老去鶯鶯在,公子歸來燕燕忙”? 為其生活寫照。據傳張先在八十歲時仍娶十八歲的女子為妾。一次家宴上,張先春風得意賦詩一首:“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顏我白發。與卿顛倒本同庚,只隔中間一花甲。”蘇軾也即興附上了一首:“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鴛鴦被里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后來此小妾八年為他生了兩男兩女。張先一生共有十子兩女,年紀最大的大兒子和年紀最小的小女兒相差六十歲。
密州太守時期
《望江南·超然臺作》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臺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卻咨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公元1074年(宋神宗熙寧七年)秋,蘇軾由杭州移守密州(今山東諸城)。次年八月,他命人修葺城北舊臺,并由其弟蘇轍題名“超然”,取《老子》“雖有榮觀,燕處超然”之義。公元1076年(熙寧九年)暮春,蘇軾登超然臺,眺望春色煙雨,觸動鄉思,寫下了此作。這首豪邁與婉約相兼的詞,通過春日景象和作者感情、神態的復雜變化,表達了詞人豁達超脫的襟懷和“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的人生態度。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首詞是公元1076年(宋神宗熙寧九年)中秋作者在密州時所作。蘇軾曾經要求調任到離蘇轍較近的地方為官,公元1074年(熙寧七年)蘇軾差知密州。到密州后,這一愿望仍無法實現。公元1076年的中秋,詞人面對一輪明月,心潮起伏,于是乘酒興正酣,揮筆寫下了這首名篇。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蘇東坡十九歲時,與年方十六的王弗結婚。王弗年輕美貌,且侍親甚孝,二人恩愛情深。可惜天命無常,王弗二十七歲就去世了。這對東坡是絕大的打擊。公元1075年(熙寧八年),東坡來到密州,這一年正月二十日,他夢見愛妻王氏,便寫下了這首傳誦千古的悼亡詞。
《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出獵對于蘇軾這樣的文人來說,或許是偶然的一時豪興,但他平素報國立功的信念卻因這次小試身手而得到鼓舞,以至信心十足地要求前赴西北疆場彎弓殺敵了。蘇軾任密州知州剛四十歲。他是四年前因與王安石政見不合自愿請求外任,自杭州來至這北方邊郡的。除了他在各地任上致力于地方政績外,一直要求大用于世。當時西北邊事緊張。熙寧三年(1070),西夏大舉進攻環、慶二州。四年,陷撫寧諸城。“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就是指宋與西夏的戰事。
這首詞上片出獵,下片請戰,不但場面熱烈,音節嘹亮,而且情豪志壯,顧盼自雄,精神百倍。同蘇軾其他豪放詞相比,它是一首豪而能壯的壯詞。把詞中歷來軟媚無骨的兒女情換成有膽有識、孔武剛建的英雄氣了。蘇軾對此也頗為自負,他在密州寫給好友鮮于侁的信中說:“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風味,亦自是一家。數日前,獵于郊外,所獲頗多。作是一闋,令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笛擊鼓以為節,頗壯觀也。”就是指的這首詞。
《蝶戀花·春景》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綜觀全詞,詞人寫了春天的景,春天的人,而后者也可以算是一種特殊的景觀。詞人意欲奮發有為,但終究未能如愿。全詞真實地反映了詞人的一段心理歷程,意境朦朧,令人回味無窮。
徐州太守時期
《陽關曲·中秋月》
暮云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熙寧十年(1077)八月十五日作于徐州。是年二月胞弟蘇轍與東坡相見,四月間陪他同赴徐州,八月中秋之后方才離去。這是暌別七年來兄弟首次相聚并共度中秋。此詞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創作的。這首小詞,題為“中秋月”,自然是寫“人月圓”的喜悅;調寄《陽關曲》,則又涉及別情。記述的是作者與其胞弟蘇轍久別重逢,共賞中秋月的賞心樂事,同時也抒發了聚后不久又得分手的哀傷與感慨。
謫居黃州時期
《水龍吟·次韻章質夫楊花詞》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這首詠物詞約作于宋神宗元豐四年(1081年),蘇詞向以豪放著稱,但也有婉約之作,這首《水龍吟》即為其中之一。它藉暮春之際“拋家傍路”的楊花,化“無情”之花為“有思”之人,“直是言情,非復賦物”,幽怨纏綿而又空靈飛動地抒寫了帶有普遍性的離愁。篇末“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實為顯志之筆,千百年來為人們反復吟誦、玩味,堪稱神來之筆。
《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凄然北望。
提起蘇軾的中秋詞,大家都會想起那首著名的《水調歌頭》,但同是寫于中秋的這首《西江月》,情緒卻顯得非常落寞,應該是寫于被貶黃州之時。在這首詞中,蘇軾以“中秋”這一深具情感意義的節日為背景,抒寫了遠貶黃州的孤獨悲苦的心情,同時又在感嘆時間的流逝中,表達出對人生歷史的深沉思考,以及對人世真情的深深眷戀。在清寒孤寂的意境氛圍的營造中,讀者可以見到豪放詞人蘇東坡在曠達超然背后悲情婉約的一面。
《浣溪沙·游蘄水清泉寺》
游蘄水清泉寺,寺臨蘭溪,溪水西流。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凈無泥,瀟瀟暮雨子規啼。
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唱黃雞。
公元1082年(宋神宗元豐五年)春三月作者游蘄水清泉寺時所作
《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此詞作于蘇軾黃州之貶后的第三個春天(1082年)。讀罷全詞,人生的沉浮、情感的憂樂,我們的理念中自會有一番全新的體悟。它通過野外途中偶遇風雨這一生活中的小事,于簡樸中見深意,于尋常處生奇警,表現出曠達超脫的胸襟,寄寓著超凡脫俗的人生理想。
《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這首詞作于神宗元豐五年,即東坡黃州之貶的第三年。全詞風格清曠而飄逸,寫作者深秋之夜在東坡雪堂開懷暢飲,醉后返歸臨皋住所的情景,表現了詞人退避社會、厭棄世間的人生理想、生活態度和要求徹底解脫的出世意念,展現了作者曠達而又傷感的心境。
《海棠》
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這首絕句作于宋神宗元豐七年(1084年),全詩語言淺近而情意深永。寫此詩時,詩人雖已過不惑之年,但此詩卻沒有給人以頹唐、萎靡之氣,從“東風”“崇光”“香霧”“高燭”“紅妝”這些明麗的意象中分明可以感觸到詩人的達觀、瀟灑的胸襟。
《記承天寺夜游》
元豐六年(即1083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寢,相與步于中庭。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
《記承天寺夜游》表達的感情是微妙而復雜的,貶謫的悲涼,人生的感慨,賞月的欣喜,漫步的悠閑都包含其中。作者“解衣欲睡”的時候,“月色入戶”,于是“欣然起行”,月光難得,不免讓人欣喜。可是沒有人和自己共同賞月,只好去找同樣被貶的張懷民,這里面有多少貶低的悲涼與人生的感慨呀!兩人漫步中庭,又是悠閑的。自比“閑人”,則所有意味盡含其中。對澄澈透明的美妙的月色作了生動 形象的描繪,透露出作者在貶低中雖感慨幽微,而又隨緣自適,自我排遣的特殊心境。表達了作者對月光的愛慕 抒發了作者自解、自矜、自嘲,對自然生活的向往與欣賞,和用與“閑人”相對的“忙人”(朝廷官員小人)的鄙夷與諷刺。
《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這是蘇軾的一首名詞《卜算子》。現在通行的各個版本的詞選中都有一個小序:“黃州定慧院寓居作。”據史料記載,此詞為公元1083年(神宗元豐六年)初作于黃州,定慧院在今天的湖北黃岡縣東南,蘇軾另有《游定惠院記》一文。由上可知這首詞是蘇軾初貶黃州寓居定慧院時所作。被貶黃州后,雖然自己的生活都有問題,但蘇軾是樂觀曠達的,能率領全家通過自身的努力來渡過生活難關。但內心深處的幽獨與寂寞是他人無法理解的。在這首詞中,作者借月夜孤鴻這一形象托物寓懷,表達了孤高自許、蔑視流俗的心境。
此詞還有一個另一種說法。據《宋六十名家詞·東坡詞》載,此詞還有一序,講的是一個美麗而凄涼的故事。摘錄如下:惠州有溫都監女,頗有色。年十六,不肯嫁人。聞坡至,甚喜。每夜聞坡諷詠,則徘徊窗下,坡覺而推窗,則其女逾墻而去。坡從而物色之曰:“當呼王郎,與之子為姻。未幾,而坡過海,女遂卒,葬于沙灘側。坡回惠,為賦此詞。
《贈黃州官妓》
東坡五載黃州住,何事無言及李宜。
卻似西川杜工部,海棠雖好不吟詩。
逼格好高。。。。。
《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前赤壁賦》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馮 通:憑)
于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
蘇子愀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郁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于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 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于悲風。”
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共適 一作:共食)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籍。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后赤壁賦》
是歲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將歸于臨皋。二客從予過黃泥之坂。霜露既降,木葉盡脫, 人影在地,仰見明月,顧而樂之,行歌相答。已而嘆曰:“有客無酒,有酒無肴,月白風 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舉網得魚,巨口細鱗,狀如松江之鱸。顧安所得酒 乎?”歸而謀諸婦。婦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時之需。”于是攜酒與魚,復 游于赤壁之下。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幾何,而江山不可復 識矣。予乃攝衣而上,履巉巖,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龍,攀棲鶻之危巢,俯馮夷之幽 宮。蓋二客不能從焉。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風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肅然而 恐,凜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聽其所止而休焉。時夜將半,四顧寂寥。適有 孤鶴,橫江東來。翅如車輪,玄裳縞衣,戛然長鳴,掠予舟而西也。
須臾客去,予亦就睡。夢一道士,羽衣蹁躚,過臨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樂 乎?”問其姓名,俯而不答。“嗚呼!噫嘻!我知之矣。疇昔之夜,飛鳴而過我者,非子也 邪?”道士顧笑,予亦驚寤。開戶視之,不見其處。
結束黃州謫居赴汝州團練副使
《題西林壁》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神宗元豐七年(1084年)由黃州貶所改遷汝州 團練副使,赴汝州時經過九江,與友人參寥同游廬山。瑰麗的山水觸發逸興壯思,于是寫下了若干首廬山記游詩。《題西林壁》是游觀廬山后的總結。
《浣溪沙·細雨斜風作曉寒》
元豐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從泗州劉倩叔游南山
細雨斜風作曉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
這首紀游詞,是宋神宗元豐七年(1084年),蘇軾在赴汝州(今河南汝縣)任團練使途中,路經泗州(今安徽泗縣)時,與泗州劉倩叔同游南山時所作。這首詞,色彩清麗而境界開闊的生動畫面中,寄寓著作者清曠、閑雅的審美趣味和生活態度,給人以美的享受和無盡的遐思。
宋神宗死高太后執政后返京
《定風波·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蘇軾的好友王鞏(字定國)因為受到使蘇軾遭殺身之禍的“烏臺詩案”牽連,被貶謫到地處嶺南荒僻之地的賓州。王定國受貶時,其歌妓柔奴毅然隨行到嶺南。公元1083年(元豐六年)王鞏北歸,出柔奴(別名寓娘)為蘇軾勸酒。蘇軾問及廣南風土,柔奴答以“此心安處,便是吾鄉”。蘇軾聽后,大受感動,作此詞以贊。
《惠崇春江晚景二首》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兩兩歸鴻欲破群,依依還似北歸人。
遙知朔漠多風雪,更待江南半月春。
《惠崇春江晚景二首》是蘇軾于神宗元豐八年(1085年)在汴京(今河南開封)為惠崇所繪的《春江晚景》兩幅所寫的題畫詩。一說此詩作于江陰。
杭州知府時期
《贈劉景文》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這首詩是詩人寫贈給好友劉景文的。詩的前兩句寫景,抓住“荷盡”、“菊殘”描繪出秋末冬初的蕭瑟景象。“已無”與“猶有”形成強烈對比,突出菊花傲霜斗寒的形象。后兩句議景,揭示贈詩的目的。說明冬景雖然蕭瑟冷落,但也有碩果累累、成熟豐收的一面,而這一點恰恰是其他季節無法相比的。詩人這樣寫,是用來比喻人到壯年,雖已青春流逝,但也是人生成熟、大有作為的黃金階段,勉勵朋友珍惜這大好時光,樂觀向上、努力不懈,切不要意志消沉、妄自菲薄。
蘇軾的《贈劉景文》,是在元祐五年 (1090)蘇軾在杭州任知州時作的。《苕溪漁隱叢話》說此詩詠初冬景致,“曲盡其妙”。詩雖為贈劉景文(蘇軾贈此詩時,劉季孫已58歲了,難免有遲暮之感)而作,所詠卻是深秋景物,了無一字涉及劉氏本人的道德文章。這似乎不是題中應有之義,但實際上,作者的高明之處正在于將對劉氏品格和節操的稱頌。不著痕跡地糅合在對初冬景物的描寫中。因為在作者看來,一年中最美好的風光,莫過于橙黃橘綠的初冬景色。而橘樹和松柏一樣,是最足以代表人的高尚品格和堅貞的節操。
《臨江仙·送錢穆父》
一別都門三改火,天涯踏盡紅塵。依然一笑作春溫。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
惆悵孤帆連夜發,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顰。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這首詞是公元1091年(宋哲宗元祐六年)春蘇軾知杭州時,為送別自越州(今浙江紹興)北徙途經杭州的老友錢穆父(名勰)而作。全詞一改以往送別詩詞纏綿感傷、哀怨愁苦或慷慨悲涼的格調,創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議論風生,直抒性情,寫得既有情韻,又富理趣,充分體現了作者曠達灑脫的個性風貌。詞人對老友的眷眷惜別之情,寫得深沉細膩,婉轉回互,一波三折,動人心弦。
惠州時期
《惠州一絕》
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紹圣三年(1096)作于惠州,此題下有兩首,這里選第二首。嶺南兩廣一帶在宋時為蠻荒之地,罪臣多被流放至此。遷客逐臣到這里,往往頗多哀怨嗟嘆之辭,而東坡則不然,他在這首七絕中表現出他素有的樂觀曠達、隨遇而安的精神風貌,同時還表達了他對嶺南風物的熱愛之情。
《行香子·秋與》
昨夜霜風。先入梧桐。渾無處、回避衰容。問公何事,不語書空。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
朝來庭下,光陰如箭,似無言、有意傷儂。都將萬事,付與千鐘。任酒花白,眼花亂,燭花紅。
這首詞創作于作者晚年,屬悲秋之作。紹圣元年(1094年)遷惠州后,蘇軾于紹圣二年(1095年)七月痔疾發作,八九月間始愈,時已至深秋,與此詞所寫景色相合。此詞或作于此時。全詞融悲自然之秋、悲生命之秋和悲心境之秋為一體,風格悲涼凄婉,情感沉郁纏綿,富有感染力。它硬語盤空,借秋日病愈,抒發了官場坎坷、世路滄桑的感嘆,流露出風燭殘年的悲傷。作者一生多舛,幾遭貶謫。這時,曾經驕傲的才子,回望一生漂泊,秋風中過往的淡然、堅定、灑脫似一一看穿。這時的他褪去了才子的傲然,傷得真切。全詞悲切中又有作者一如既往的曠達,也表達了作者對坎坷一生的無謂態度,在傷感中放任心性的情感,哀而不傷。
《西江月·梅花》
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海仙時遣探芳叢。倒掛綠毛么鳳。
素面翻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云空。不與梨花同夢。
這首詞明為詠梅,暗為悼亡,是蘇軾為悼念毅然隨自己貶謫嶺南惠州的侍妾朝云而作。詞中所描寫的惠州梅花,實為朝云美麗的姿容和高潔的人品的化身。
儋州及回途時期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參橫斗轉欲三更,苦雨終風也解晴。
云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魯叟乘桴意,粗識軒轅奏樂聲。
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
紹圣元年(1094年),宋哲宗親政,蔡京、章惇之流執掌朝政,專整元祐舊臣;蘇軾更成了打擊迫害的主要對象,一貶再貶,由英州而至惠州,最后遠放儋州,前后七年。直到哲宗病死,才遇赦北還。這首詩,就是元符三年(1100年)六月自海南島返回時所作。
《自題金山畫像》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1101年三月,蘇軾由虔州出發,經南昌、當涂、金陵,五月抵達真州(今江蘇儀征),六月經潤州擬到常州居住。《自題金山畫像》是蘇軾在真州游金山龍游寺時所作。作此詩時,是蘇軾去世前兩個月,作者已年逾花甲,堪堪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回首自己的一生,幾起幾落,失意坎坷,縱然有忠義填骨髓的浩瀚之氣,也不得不化為壯志未酬的長長嘆息。作者只能慷慨悲歌,自嘆飄零。接下來的“身如不系之舟”指自己晚年生活的飄泊不定,抒寫羈旅漂泊的憂傷情懷。如果僅限于“入乎其內。的抒寫人生的苦悶,蘇軾也就不成為令人發出會心微笑的“東坡老”。他不會,也不屑在哀愁中沉淪。且看后兩句“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一反憂傷情調,以久慣世路的曠達來取代人生失意的哀愁,自我解脫力是驚人的。蘇軾認為自己一生的功業,不在做禮部尚書或祠部員外郎時,更不在閥州、徐州、密州(作者曾在此三地作過知府)。恰恰在被貶謫的三州。真是“滿紙荒唐言”,然而這位“東坡看”最能夠“白首忘機”。失意也罷,坎坷也罷,他卻絲毫不減豪放本色,真是不可救藥的浪漫。末兩句,語帶詼諧,有自我調侃的意味,卻也深刻地傳達了作者此刻的微妙心情。
創作年代不詳
《春宵》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
歌管樓臺聲細細,秋千院落夜沉沉。
全篇寫得明白如畫卻又立意深沉。在冷靜自然的描寫中,含蓄委婉地透露出作者對醉生夢死、貪圖享樂、不惜光陰的人的深深譴責。詩句華美而含蓄,耐人尋味。特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成了千古傳誦的名句,人們常常用來形容良辰美景的短暫和寶貴。
《花影》
重重疊疊上瑤臺,幾度呼童掃不開。
剛被太陽收拾去,卻教明月送將來。
有人評論說:“上瑤臺”比喻小人在高位當權;“掃不開”比喻正直之臣屢次上書揭露也無濟于事;三四兩句以太陽剛落,花影消失,明月東升,花影重映,比喻小人暫時銷聲匿跡,但最終仍然出現在政治舞臺上。從詩人一生仕途坎坷,政治失意的情況來分析,產生鄙視群小,痛恨官場腐敗的感情也許是可能的。但詩歌作為文藝作品,它顯然不能是生活的實錄,它比生活本身應該更概括,更集中,更有典型性,因此,一定要坐實哪一句即喻什么人或什么事,難免會有牽強附會之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