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著蝸牛去散步
文/蘇小北
一、不是冤家不聚頭
曹菲菲做夢也沒有想到，新到任的上司居然是她的宿敵——周子峰。“這個遭天殺的東西”，曹菲菲從打印間抱著資料走出來時，心中狠狠罵了一句。辦公室里很快傳開了關于周子峰的各種小道消息，有說他能力超群，經過層層篩選，才坐到了今天的位置；有說他跟集團老總的千金有一腿，所以空降到子公司當老大；也有說他就是個棋子，搞不好很快就被撤了；更有離譜的，說他被哪個富婆包養了，這位置只怕也是那富婆用錢給“捐”的吧……
曹菲菲一向不喜歡八卦，不過聽他們如此貶損周子峰，她的心里居然有股莫名的快感，心想，如此不招人待見的主兒，只怕難受的還在后面呢。
周子峰來公司報道的那天，氣氛卻出奇地熱鬧。辦公室的同事們，都給周子峰準備了禮物，他們各個臉上堆滿了笑，滿嘴都是溢美之詞，一時間，居然讓曹菲菲有些恍惚。相形之下，曹菲菲那張錯愕中，掛滿冰霜的臉，則顯得尤為突出。周子峰當然第一時間認出了她，他禮節性沖她笑了笑，點了點頭，可在曹菲菲看來，卻總有股居高臨下的味道。
辦公室里的其他人，當然不知道曹菲菲跟周子峰認識，而且還有一段宿怨。是的，曹菲菲曾經非常討厭周子峰，即便時過境遷的今天，她仍舊耿耿于懷。
曹菲菲跟周子峰是大學校友，周子峰比曹菲菲高一屆。曹菲菲大三那年，有次參加學校組織的團體活動，正好周子峰也參加了，兩人就認識了。其實，所謂“認識”，不過也就點頭之交而已。可后來發生了一件事，卻讓周子峰這三個字深深扎根在曹菲菲的心上。
曹菲菲至今還記得，那天看似很平常，她跟往常一樣去圖書館看書，但總覺得有人對她指指點點，時不時還交頭接耳。她當然是滿頭霧水，正在這時，她的好友何夢雪問她：“菲菲，你是不是給周子峰寫情書了？”
曹菲菲莫名其妙，反問道：“周子峰是誰啊？”
何夢雪驚訝道：“天哪，怎么回事啊？滿校園都在說你給他寫情書的事兒呢！”
曹菲菲更疑惑了，睜大眼睛問：“什么情書？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何夢雪便遞給她一張紙條，說：“你自己看吧，這上面就是情書的內容，肉麻死了都！”
曹菲菲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初見你時，你那偉岸挺拔的身姿，讓我頓覺與你三生有緣；
再見你時，你那瀟灑飄逸的氣質，讓我沉醉不已；
與你別時，你那燦爛明媚的笑臉，讓我溫暖無比；
天，誰說緣定三生，我只愿與你相約百年，誰若93歲死，奈何橋上等7年，一起造反，打倒孟婆，誓死不喝孟婆湯，哪怕永墮輪回，生生世世心中也有你的印記。
曹菲菲當即去找周子峰對質，可周子峰卻早已不知去向，有說外出面試了，有說畢業離校了，總之，她最終都沒能從周子峰那里討到說法。
二、少年不識愁滋味
一別多年，周子峰沒想到居然會在這樣的場合下碰到曹菲菲。她那張純凈的臉，總是把她的心思展露無余。“她怎么就長不大呢”，周子峰笑著，搖了搖頭。
“晚上，我們一起吃頓飯吧！”臨近下班的時候，周子峰來到曹菲菲的座位旁。曹菲菲本來想跟他說“沒空”，可看見他那不容決絕的眼神，曹菲菲硬是把話吞了回去，只輕輕點了點頭。況且，她還對當年的事情耿耿于懷，正好趁此機會問問他。
周子峰選了公司附近一家西餐廳，環境和菜品都不錯。他們就坐于窗邊的雅座上，周子峰熟練地點上菜，卻并未咨詢曹菲菲的意見。“真是個無趣又自以為是的男人”，曹菲菲心里暗暗地想。
待服務員拿著菜單離開后，周子峰笑著說：“女孩子點菜最喜歡說‘隨便’了，所以，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就自作主張了，你不會介意吧？”
聽周子峰這么一說，曹菲菲反倒不好發作，不過轉念又調侃道：“看來周總很了解女孩子啊！”
周子峰擺擺手，說：“你還是叫我周子峰吧，怎么說咱倆也是校友，工作之外，就不要那么生分了。”
曹菲菲立刻進入正題，說：“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當年那封情書，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子峰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回她說：“都很久以前的事了，你突然問起，我還真記不清了。”
曹菲菲正要追問，服務員端著牛排，送上桌來，周子峰示意她先吃飯。于是，這個話題似乎就不了了之了。后來，周子峰又問了問曹菲菲畢業這幾年的狀況，比如做了幾份工作啊，交了幾個男友啊，打算什么時候結婚之類的，曹菲菲覺得這些問題無關大雅，也都一一交代了，可當她問起周子峰的情況時，周子峰總是伺機岔開話題，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曹菲菲心想，莫非同事們說他跟集團老總千金有一腿，或者被富婆包養是真事兒嗎？這么想過之后，她也懶得繼續追問，于是，轉而專心對待面前的餐點。
彼時，周子峰正細細觀察著曹菲菲。面前這個女孩，還是同從前一樣單純可愛。“是的，養尊處優的人，其實多半都很單純”，周子峰想。早在學生時代，他就打聽過她，知道她出生書香門第，父母都是教師，她是獨生女，雖無大富大貴，但也養尊處優。家境殷實，加上家教優良，這樣的人自然單純又有修養。他突然就想起法式餐廳的一道名菜——焗蝸牛，彼時的曹菲菲就是好比那道名菜，性子跟蝸牛一樣不溫不火，甚至還慢半拍，但蝸牛的食用價值卻很高，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吃得慣。這么想著的時候，周子峰的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意來。
三、牽著蝸牛去散步
那天，曹菲菲同往常一樣，正埋頭整理一大堆資料。這時，一股濃郁的幽香，突然從鼻尖略過。她下意識地抬起頭，只見一打扮妖艷，卻絲毫看不出浮夸的女人，很飄逸地進了周子峰的辦公室。八卦的同事，一下子就找到了談資，辦公室里很快就熱鬧起來。更熱鬧的是，周子峰辦公室響起了他的咆哮聲，具體說的什么，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最后那句——“滾出去”，卻很嘹亮。
隨后，那女人便從周子峰的辦公室走了出來，臉色極為難看。嘰嘰喳喳議論的同事們，頓時安靜了下來。曹菲菲從堆積如山的文案中抬起頭來，卻與周子峰的眼神碰個正著。她趕忙躲閃開，但仍舊捕捉到他眼中殘存的憤怒，還有一絲莫可名狀的情愫。
很快地，曹菲菲就知道那女人的來頭。她的確是集團大老板的千金，她也確實鐘情于周子峰很久，但周子峰似乎對她總是若即若離。有人八卦說周子峰這是欲擒故縱，也有人說周子峰膽小不敢高攀，更有嘴碎的說周子峰不是性無能就是愛無能……不知怎的，曹菲菲突然覺得這些碎嘴的家伙們太可惡，沒來由地居然同情起周子峰。于是，她下意識地給周子峰發了條短信——再大的風浪也終會歸于平靜，沒有什么可以抵擋快樂的誘惑，世事無常，開心就好！
意外地，她沒有收到周子峰的回復，卻在下班的時候，被周子峰叫住了。他說：“一會兒陪我去個地方吧！”曹菲菲心存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周子峰開車帶曹菲菲去的地方，她是再熟悉不過了。畢業這么多年，這還是頭一次回母校，而且還是跟周子峰一起。曹菲菲覺得世事，不但無常，而且似乎還有些滑稽。傍晚的校園，仍舊散發著一股同當年一樣靜謐的味道。林蔭小道上，都是結伴而行的人，根據他們的表情和舉動，就能輕易判斷出哪對是情侶，哪些是閨蜜，哪些是路人甲。此刻，他倆也踏上了那條林蔭小道，不知道他們會被歸屬到哪一類呢。
曹菲菲正在腦海里撿拾過往的記憶時，周子峰開口說：“這條小道，你經常走。下雨天，你喜歡走左邊，可以踩水；大多數時候，你習慣走右邊。”曹菲菲愣了一下，看向他，正要說些什么，周子峰接著說：“你喜歡看世界名著，圖書館里的那些名著，你幾乎都看過。你還有個習慣，在每一本看過的書里，都放上一枚書簽，書簽上有各色不同的卡通圖案。”曹菲菲的嘴角張成了O型，她驚訝地問道：“你是私家偵探嗎？”周子峰笑著說：“我只是關注你罷了！”曹菲菲終于逮著機會，連忙問他：“當年那封情書，又是怎么回事？”周子峰還是笑，說：“那封情書，其實是我自己寫的啊！只不過借了你的名兒而已！”曹菲菲目瞪口呆，回過神來，追問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難堪嗎？”
周子峰認真地看向她，眼神中帶著一絲歉疚，但更多的卻是曹菲菲無法形容的狀態。他突然牽起她的手，她掙脫了兩下，卻被他抓得更牢。彼時，他倆如那一對對校園情侶一般，漫步在這條靜謐的林蔭小道上。曹菲菲只覺手心冒汗，心里有只小鹿不停亂竄著，她甚至都能聽到自己慌亂的心跳聲。長這么大，曹菲菲第一次有這種莫可名狀的感覺。周子峰說：“我就想這樣牽著你散步，永遠，可以嗎？”曹菲菲想了想說：“我需要時間消化，容我想想。”
后來，他們正式交往了，以情侶的身份。曹菲菲這才知道周子峰一直心儀的人是她，在她不知情的狀況下，被關注了好久。周子峰也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時候裝下她的，反正他說，只要跟她在一起，他就覺得再浮躁的心，也能立馬平靜下來。雖然曹菲菲有些后知后覺，用周子峰的話說，跟蝸牛似的慢半拍，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他就愿意牽著她這只蝸牛散步，直到永遠。因為好姑娘，值得等待與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