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九境成丹萬骨枯 《目錄》
說的是明天要他的答案,可云七酒這三天之中,皆再未找過聶崢。
去毒情谷后的密林中簡單祭拜了她的父母,當年云家大禍,云園早被人一把火燒了個干凈,她沒找到云父云母的尸身,只好在毒情谷的深林中為兩人建了座空墳,聊以祭拜。
紅月自從有孕已經四個多月,卻不如尋常婦人喜吐的那么厲害,除了偶爾聞見腥油之氣時覺得惡心,倒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只是阿鬼婆說紅月當年曾受過大傷,氣血不足,需要多加調養,不然,生產之時怕是會九死一生。
“來,紅棗桂圓粥。”
司玉滄將煮好晾溫的粥放到紅月手中,她體寒,經常手涼腳涼,這夏季還未過,她的手便已經如冬時般冰涼了。紅月接了粥,嘗了顆里面的紅棗,甘甜如蜜,司玉滄這幾年中別的不會做,倒是學得幾道拿手的菜點。
“粥不錯,還有嗎?”
紅月含糊不清的問。
“還有不少,我已經幫酒姑娘留出來了。”
紅月將口中的食物咽下,笑笑對司玉滄道:“七酒最愛食紅棗,你一會兒給她送去。”
司玉滄有些無奈的坐到她身旁道:“就知道你會這么說。”
紅月聽后滿意的笑了,她對云七酒太好,司玉滄剛開始沒少因為這個吃醋,后來時間長了,便也接受了這個事實,且為了討紅月開心,他對云七酒也不得不多加照顧起來。
“老滄,當年如果不是七酒,我們哪里能有現在平靜的日子,她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恩人,你答應我,無論什么時候,什么情況,只要她需要,盡全力幫她,好不好?”
司玉滄嘆了口氣,將紅月攬進懷里,他的小妻子是個可以信賴的朋友,可他卻不知道該欣慰還是擔心。
當年他還是宮中的四皇子,先皇突然暴斃,梁國大亂,眾皇子為爭皇位相互勾陷,半然不顧同胞兄弟之情,而司玉滄這個四皇子最受先皇喜愛,自然成為了眾矢之地,陰謀、詭計、暗殺、下毒,各類招數層出不窮,可那時的司玉滄已沒了爭皇奪位的心思,他只想與紅月隱居自由,可卻頻頻難以如愿,梁國無君四十九天,關外大亂,外夷蠻狄與晉國齊齊發兵攻打,只半月便攻下了梁國四分之一的城池,司玉滄只得重新整兵出陣,對抗外敵,朝中亂成一片,朝外人心惶惶,宮內之人朝不保夕,宮外之人流離難安。
爭到最后,朝中七皇子梁玉誠與八皇子梁玉軒聯合,屠盡了朝中有繼承皇位條件的大半皇子,為防司玉滄因軍功赫赫榮登皇位,二人在司玉滄得勝歸來的路上將紅月擄走以威脅司玉滄自盡,是云七酒連夜趕去,跑死了整整三匹馬,將紅月救出,阻止了欲自盡的司玉滄,以一人之力殺盡司玉誠司玉軒帶來的近百名高手,將他們救了出來。
若不是她,的確沒有他們現在這安平的生活。
“你答不答應?”
紅月抬頭重問,司玉滄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如桃花拂面,輕若鴻毛!
“我答應。”
他一句承諾,紅月便心安了。
院中的紅花落英繽紛,夏風一吹,飄飄灑灑落于兩人一身。
“不過酒姑娘雖然沒武功,卻是聰慧之人,她不會有事的。”
紅月卻沒因為他的寬慰而感覺到輕松,憂慮的道:“我就怕她滿身是傷的回來,那次為了去雪山上找能封存她弟弟的冰棺,她兩只手都被那山上的寒氣凍爛了,還有那次為了探尋萬骨石的消息,她一人深入無鏡派中打探,后來時間過了武功也沒了,差點被無鏡派的人打死,還有那次去軍營中找她的大姐,她差點被那些軍兵……。”
“紅月!”
司玉滄見她越說越激動,反身將她從懷里拉了出來,喝聲阻止了她,卻見她眼圈都已經紅了,心下又控制不住的一軟,重新將她按進了懷中,半晌道:“一會兒我便去寫信給儀澄,讓他……。”
“不可。”
一聲清音打斷了司玉滄的話,兩人回頭去看,云七酒正慢慢的從院外踱來。
“當初你即答應歸隱,便不該再管江湖中的任何事情。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司玉滄雖然隱居了,可朝中與江湖上還有一大把人盯著他,更有許多他曾經的部下當初不甘心被解散,想要鼓動他東山再起,蘇儀澄是他的得力手下,一旦出現,必會引起有心人士的猜測,到時,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七酒,你一個人去,我實在不放心。”
紅月從司玉滄懷中起身,上前拉起云七酒的手,心亂如麻。
“無論如何,你們都不能動。我絕不會出事,我保證!只是,這次還要再勞煩你從谷里取些襯手的丹丸毒藥給我了。”
她一身白衣,清雅淡澤。
紅月一身紅衣,嫵媚婉然。
真正的朋友,總是會為你憂為你愁,恨不得為你想好所有的對策,只愿你平平安安。
紅月如此,云七酒亦是如此。
“那個殺手怎么樣了?”
“我一會兒正要去看他。”
“小心點。”
“放心。”
明天,云七酒便要離開了。
兩人又閑談了一會兒,云七酒便讓她好好休息,自己去了聶崢的院子里。
她現在已經沒有了功力,如果這時聶崢攻擊她,必死無疑。
可云七酒并不擔心。
聶崢正坐在屋頂上閉目而息,聽到動靜,立時坐身起來。
“吱呀”一聲,院門開了,云七酒踏進門內,見他坐在屋頂上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燦然一笑招手讓他下來。
聶崢被她那燦然的一笑恍的怔了半刻,才飛身從屋頂上落了下來。
“我們明天就要出發了,你可想好了?”
聶崢沒作聲,這三天,他已經想清楚了,驚風樓是已經回不去了。
“事成之后,我還你自由。”
她的眼神一片清明,沒有詭譎,沒有奸詐,沒有試探,凈若空靈。
“好,我做你的護衛。”
云七酒婉然一笑,看來她不用多費事了。
“我有件事不明白?”
“我們去外面走走吧。”
云七酒推門走向院外,聶崢跟著她向外走去。
毒情谷內風景別致,如今夏暑未過,多是紅花綠葉,燦若斑斕。兩人一前一后走在谷內的小道上,云七酒駐足等了等聶崢,待他與她并肩,她才悠悠道:“有什么要問的事?怎么不說?”
聶崢斂了斂眉,疑問道:“你既然武功這么高,為何當初進驚風樓時齊大夫說你只是普通女子,沒有武功?”
那驚風樓中的齊大夫并不是普通的大夫,而是江湖中有名的藥癡,即使云七酒以藥物將身上的功力掩藏,可要想藏得不被齊大夫發現,幾乎不可能。這個問題,聶崢自始至終都沒想明白,他還曾經懷疑過齊大夫是否已經被云七酒買通的可能性。
“我當時是真的沒有武功,而且經脈不通,內息全無,那大夫沒看錯。”
“可你明明武藝絕高,內力深厚,連我都……”
他頓了聲,沒有說下去。
連他都不是對手。
云七酒笑笑,將自己的手腕伸到他面前,聶崢不明,看著面前的皓腕如雪,不明所以。
“你探探看我現在可有功力?”
他隨即明了,伸手捏起她的手腕,但只是片刻便驚異的目瞪如鈴,她的體內,沒有真氣流動的氣息,沒有內功,什么也沒有。
武林之中有極小極小的一部分絕頂之高手,能將自身氣息完全隱藏而半分不露破綻,就如返璞歸真的意思一般,可隱于市人之中,云七酒見他眼神異樣,便知他是如此想了,笑笑將手抽回來道:“我武功雖高,可心中不凈,還達不到可隱似無的狀態,我是真的沒有武功。”
見聶崢不明白,云七酒接著解釋道:“我每月只有月中十五與十六兩日有武功,其他時間功力是被壓制住的,經脈與真氣都是被封制的,除了一些武功招式還在,并沒有半點內力。”
聶崢震驚了。
“所以,你要是還想殺我,現在絕對是好機會。”
云七酒繼續向前走去,藍白相間的裙衣隨風而起,與兩邊繽紛嬌艷的百花相比,如蓮似月般令人神清目明,聶崢覺得,這女子好似永遠都能鎮定如常,她的心,像是從來都沒有激烈的跳動過一般,冷靜自持而又膽大異常。
就像她那般說著,卻連頭也沒回,她是真的不擔心自己會出手,還是篤定了自己不會出手?
聶崢不確定,可他確如她料定的那般一樣,不會對她下手。
至于為什么,聶崢自己也想不通了。
云七酒走到前面柳樹的石桌下,見他并沒有跟上來,也沒有催促,而是坐在那里靜靜等著。
她長發齊腰,只簡單的用條白色藍邊的絲帶松松的束在腦后,發披如瀑,似白蓮皎月,天質自然,清婉如水再印上她清澤而白晳的臉龐,顯出無限美好,卻也似披了層冰冷的面紗,使人看不清她的真實面目。
清晨,紅月早早的便起了身,可待她到了隔壁的清月閣時,果然,云七酒已經起來了。
她將書案搬到了門外的回廊下,在地上鋪了軟墊羅紗,正坐在地板上抄經,她自小脾氣跳脫,云母為了能使她性子安靜下,便日日督促她抄寫經書詩詞,以希望能靜其心性。也不知是真的有了效果,還是其他原因,她越是長大反而越是安靜了起來,特別是云家剛出事的那段時間,她有時在院子里一坐便是一天,她受傷未愈,紅月擔心她出事,可又不知該如何勸,只能遠遠的陪著。
可她抄了這么十幾年,倒是成了習慣。
“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見她進門,云七酒收筆從屋中搬了個椅子到門外,復又轉身拿了個軟墊給她墊上。
“七酒,自從你說要走,我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安穩,你……。”
“月兒,我必須要走,小弟撐不了太久,而且大姐還沒有消息,她性子柔弱,我得去找她。”
她這一聲“月兒”,紅月低頭霍然坐在了那軟椅之上,她就知道她根本勸不住她,最恨的是她又幫不上忙,云七酒也不允許她插手,這種難受的心情,怕是無人能理解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聽我的。”
她嘆氣,進而將帶來的包袱打開。
整整一個包袱中,全是各式各樣的小瓶,將包袱遞給云七酒,她道:“這是我精心挑選的各式毒粉藥材,你全部帶上,還有些迷魂散之類的東西,我也給你拿上了,另外還有些玉化丹與噬魂散,這類的毒藥比較烈性,你用的時候自己小心。”
云七酒接過那包袱,發現重量并不輕,埋怨道:“這么重的東西何必專門提過來。”
紅月聽她這么說,笑道:“這點重量哪里算得上重……。”
又絮叨了會兒,食了早飯,聶崢與云七酒便出谷了。
紅月與司玉滄送到他們谷前,便被云七酒趕回去了,送行難,越送越難。
下一章:九境成丹萬骨枯(第八章:化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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