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瀝川道晚安后,小秋爬上床上,墻上的鐘滴滴答答地走著,她卻輾轉反側睡不著。門外走廊的燈光淺淺地滲到主臥室里,不一會兒瀝川低沉的講話聲傳到小秋耳中。“說既不是德語、也不是法語,居然是中文!” 小秋睡意全無,好奇地爬起來,循聲走到瀝川的書房,只見瀝川坐在里面,對著電腦正在開電話會議。小秋瞄了一眼鐘,已經半夜12點。瀝川看到小秋,不動聲色,可能是不想被電腦那邊的人發現吧。小秋輕手輕腳地走到瀝川身邊,站在電動跟前一個不會被攝像頭拍到的地方,定睛一看,原來瀝川正在和張少華開會。瀝川伸手勾著小秋的手,又跟張少華聊了一會兒。話題全部是在討論收購一家房地產公司的物業。
原來,GMF中國分公司正在秘密計劃一個大型房地產收購案,因為里面有許多頭緒都需要討論之后才能決策,所以張少華每天都要向瀝川報備。另外,GMF還準備投標一個上海地標性建筑,一棟超高層摩天樓,其中也是有許多設計上面的事情需要瀝川一一把關。
瀝川和少華開完會,把小秋送回房間,把被子幫她蓋好,輕輕地吻了她的額頭,自己又一頭鉆進書房去加班了。
第二天晚間,瀝川帶小秋和諾諾去拜訪爺爺。盡管爺爺已經退休了一段時間,當霽川和瀝川遇到難題的時候還在喜歡來征求爺爺的意見,畢竟姜還是老的辣。
吃過晚飯,瀝川和爺爺在書房里嘀嘀咕咕地討論著事情,小秋帶諾諾在爺爺的花園里玩耍。討論一陣以后,爺爺和瀝川走到花園里看看他們。爺爺向小秋招招手,笑呵呵地把小秋和諾諾叫到身邊,爺爺彎下腰滿臉慈愛地和諾諾說“喜不喜歡太爺爺的后院呀,喜歡的話,以后經常來玩吧。”
“喜歡” 諾諾用稚嫩的聲音回應著。
“諾諾乖。” 爺爺直起腰來,對小秋說
“小秋,和你商量個事,你可能也知道上海那邊收購的事情,瀝川可能需要親自去上海出差一段時間,爺爺想請你幫個忙,你看行嗎?”
小秋眨眨眼睛“爺爺,您請講。”
“我可不可以請你陪瀝川一起去出差?”爺爺提提眼鏡,慈眉善目地向小秋笑著。
瀝川一聽馬上跳起來,表示反對“爺爺,我不需要小秋陪我的,諾諾更需要她的照顧。”
爺爺搖搖頭,繼續對小秋說“諾諾我來照顧,我可以請兩個人。瀝川工作起來是不要命的,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去出差,我希望你可以幫我看著點他。”
小秋笑笑“爺爺,要去多久呀?”
“不會太久,一兩個星期就夠了。”
“那好呀,我這邊沒有問題的。” 雖然小秋心里也舍不得兒子,但對于瀝川更放不下心來。爺爺說的沒錯,瀝川工作起來是不要命的。
瀝川不甘心,張張嘴,還想辯解。“爺爺,我真的不需要小秋照顧我的。”
爺爺一聽瀝川這么說有些不爽,就收起了笑容。
“瀝川,你別逼我好嗎?現在要不是霽川剛剛生了孩子,我根本不會同意讓你做代理董事長,這份工作太累了。你如果不同意的話,你就不要做了,直接退休,我自己親自回GMF主持工作。
“瀝川,瀝川,我愿意和你一起去。” 小秋按住瀝川的大手,趕快調和氣氛,瀝川有點心虛,也就沒再說什么了,爺爺頓時松了口氣。
過了幾天,安頓好諾諾,小秋和瀝川告別了爺爺登上了回上海的飛機。這是他們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會上海。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飛機抵達浦東機場。小傅師傅負責機場接機,他沒變,稍微胖了一點點。車子一路開到了瀝川,不,應該說是小秋在上海的別墅。從小傅的車子上下來,小秋抬頭望望那熟悉的房檐、竹子、大門,一切都還是老樣子,但她的心情卻有些復雜。瀝川打開大門,突然神神秘秘地把小秋的眼睛蒙上。
“I have a surprise for you. No peaking. “(我有一個驚喜給你。不許偷看!)
瀝川從后面摟著小秋,一只手擋著她的眼睛,慢慢踱進房子。在玄關站定,瀝川一下子把手拿開,小秋睜開雙眼。只見客廳墻壁最搶眼的部分,懸掛著一副充滿整個墻高的油畫,上面是瀝川、小秋和諾諾在蘇黎世婚禮的畫像。畫上遠遠的是美麗的阿爾卑斯山,近處是他們結婚的小教堂,最前面是瀝川抱著諾諾摟著小秋站在教堂的厚重的木門面前。三個人臉上洋溢著濃濃的幸福和甜蜜。
小秋怔了怔,心里似有一股暖流劃過,趕忙跑到畫前仔細端詳,真是越看越喜歡。畫的比當時的情形還要美好。小秋激動地看著瀝川說“這是你畫的嗎?”
瀝川搖搖頭“不是。”
“那是誰畫的呢?” 小秋一腦袋的疑惑。
“是爺爺。” 瀝川驕傲地說,嘴角微微上揚。
“不會吧?” 小秋深吸了一口氣,感嘆爺爺的大作。
“這其實是爺爺給你的禮物。特意專程從蘇黎世寄來的。他還會再畫一幅,掛在我們蘇黎世家里。”
“爺爺的畫現在要賣很多錢的,這么大一幅得多少錢呀……” 小秋癡癡地笑著。
小秋看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環顧四周,發現整個別墅的裝修都和自己最后一次來的時候不一樣了。
“瀝川,你重新裝修過這個房子嗎?” 小秋不解地問。
“嗯,是我專門為你設計的,怎么樣,喜歡嗎?本來想等到今年過生日的時候帶你來。沒想到爺爺把我的計劃全部打亂了。” 瀝川呵呵地笑著。
“真的嗎?你專門為我設計的?”小秋轉身抱著瀝川給了他一個吻。
“不過,房子好好的,為什么要裝修?” 小秋不解地問。
“其實房子已經有些舊了,裝修也過時了,這房子已經有十多年了。”
“什么?十多年?怎么記憶里面它是全新的呢?” 小秋一臉驚愕,愣了愣,摸摸鼻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傻姑娘,我們已經認識快十年了……” 瀝川用手拍拍小秋的頭頂,深情地看著她。
小秋默不作聲,頭腦飛快地轉著,沒錯,第一次來瀝川家,自己還在上大三,而現在一轉眼自己已經馬上就要奔三,可不是十年時間彈指一揮間。再看看瀝川,第一次見面時二十七歲,現在已經快三十七歲,歲月真是不公平,并沒有把瀝川變老,卻讓他看起來更加沉穩波瀾不驚,大氣碧波浩瀚。
小秋扭過身子,伸出手,溫柔地放在瀝川臉頰邊,撫摸著他的胡子。眼中充滿了無盡地愛憐。她感嘆造化弄人,一切已是十年后的樣子。人還是同樣的人,物也沒有變化,小秋感謝命運沒有將他們分開。
“我還有一個驚喜給你” 瀝川又把小秋的眼睛蒙起來,走到臥室門口,只見主臥的床頭的墻上也懸掛了一張油畫,有專門的射燈打出柔和的燈光照在上面,定睛一看是他們第一張合影—-金馬坊前的照片。如果不說,這幅油畫和原照已經難分真假。細節的刻畫和筆觸的運用,都看得出畫畫的人花了很多心思和時間細細揣摩、設計。
“這也是爺爺畫的?” 小秋心底一軟,轉過身來問瀝川。
“不是,這是我畫的。” 瀝川從后面抱住小秋把頭放著她耳邊。
“我第一次看見你畫的油畫。高手呀!”小秋扭過頭,看著瀝川。
“從小爺爺教的。霽川也很會畫的。”
“你什么時候畫的呢?我怎么都不知道。” 小秋疑惑著問。
“嗯,這幅是我骨髓移植后被困在家里休養的時候畫的。” 瀝川有些不好意思,把頭在小秋耳邊蹭了蹭。
“呵呵,是個打發時間的好辦法。”
“Honey, 自從我把我們唯一的合照撕了以后,我每一天都想畫這樣一副油畫送給你,向你好好道個歉。害你雪地里找戒指,把手凍得通紅。” 瀝川伸出大手,抓住小秋的手指,輕輕摩挲。小秋依偎在他身旁,笑魘如花。
”什么撕合照?什么仍戒指?我怎么都不記得了?” 小秋寬容向瀝川派來一個陽光般的笑容,把瀝川的心暖化了。她側過臉來,小嘴一翹,瀝川給了她一個甜甜的吻。
第二天一早瀝川的司機小傅七點準時來接瀝川和小秋。來到GMF的大樓面前,小秋有些惴惴不安,多么熟悉的地方,仿佛是昨日重現。少華和其他一些老總早已列隊在門口準備歡迎GMF代理董事長和夫人蒞位GMF上海分部。
“歡迎瀝川和安妮重回GMF,指導工作。” 少華熱情地握了握瀝川的手。
“謝謝少華的安排,很高興又可以回來和老同事一起工作。”瀝川那帥氣且極具親和力笑容,讓他的臉更亮了幾分。這么多年,少華也是跟著瀝川打天下的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兄弟了。
“安妮,歡迎回來。” 少華朝小秋笑笑,兩撇小胡子還是那么幽默。
“謝謝少華,時間過的太快了。” 小秋禮貌地回應著。
瀝川和小秋隨著各位老總一起移步到會議室,一早上,工作十分忙碌,開了許多個密會和討論會。瀝川非常沉穩從容,游刃有余,進退得度,而小秋都一直坐在瀝川旁邊不時地幫他翻譯一些成語典故和專用術語,默契十足、夫唱婦隨,著實令人艷羨。
中午吃飯的時候,張瑩,艾瑪和以前的那幫女同事們緊緊地把小秋包圍起來,問長問短的,小秋拉著姐妹們的手敘舊。
“小秋,你越來越美了……跟瀝川在一起,也變的仙了。” 小秋穿著及膝小黑裙,銀色高跟鞋,妝容精致,鉆石耳環閃光,整個人顯得青春典雅,漂亮知性。
“小秋呀小秋,你和瀝川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我們可都聽說了,說真的,真的可以去拍電影了。”
“小秋,你真的為瀝川懷孕生子,然后用臍帶血救了瀝川嗎?”
“小秋姐,你真厲害,把瀝川照顧的那么好。他那盛世美顏一點都沒變。”
“小秋,你有沒有兒子的照片,給我們看看,長得像你還是瀝川呀?”
小秋被姐妹們問的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尷尬地回著微笑給大家。的確,這幾年里面太多的事情發生了,瀝川的病、小秋懷孕生子、結婚蜜月、重返GMF, 一幕幕像電影片段一樣在眼前閃過。
“姐妹們,我和瀝川今天晚上請大家吃飯,我們吃飯的時候好好聊,好不好?” 小秋自從畢業后就被蕭貫派到GMF工作,和GMF的同事們的感情非常深。
晚餐過后,小傅準備要送瀝川和小秋回家,瀝川說不用了,說自己想走走。
“瀝川,忙了一整天,你不累嗎?昨天還坐了那么長時間的飛機?”小秋關切的問瀝川。
“不會,剛吃飽飯,當然要走走了。” 說著瀝川拉著小秋的手借著昏黃的街燈,徜徉在上海的弄堂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街道,小秋拉著瀝川的手,幸福地走著。七拐八拐,小秋突然眼前一亮,居然是他們以前經常見面的Me Too咖啡館。小秋綻開了笑容,捂著嘴,看著瀝川,激動地心都要跳出來了。
“瀝川,你怎么帶我到這兒來了?”小秋一開口聲音便哽住了。
“Can I buy you a cup of coffee? (我可不可以請你喝杯咖啡?)” 瀝川紳士地問道。
小秋笑而不語。她那順滑的長發垂在身后,風吹起,發絲撲在她臉上,瀝川伸手將頭發撩到耳后。
“Silence implies consent. “(沉默表示同意了)。
瀝川拉著小秋的手走進咖啡館,十年了,咖啡館的裝潢也重新做過了,唯一沒變的是那張瀝川喜歡坐的桌子的位置,依然孤零零地矗立在落地窗前。瀝川看到那張臺沒有人坐,好高興,馬上把小秋拉到那邊坐下。小秋睹物思情,心有戚戚。
“我來吧。” 小秋站起來,意思要叫瀝川坐下。
“我來,以前都是你為我服務,今天換我。你要什么?cappuccino?(卡布奇諾)”
小秋點點頭,瀝川說著把小秋按在椅子上,把手杖遞給她保管。
“Could I have one venti ice skinny latte, whipped cream, with a touch of cinnamon on the top and one cappuccino? ”(能否給我來杯大號冰拿鐵,加上生奶油,上灑一點肉桂粉?此外還要一杯卡布奇諾。)瀝川依然用他那天籟般的英文點了咖啡。
小秋望著瀝川倚著柜臺點咖啡的身影,看得出神。仿佛就像昨天瀝川在咖啡館里和靜文說話的樣子。瀝川回過頭看看小秋,給了她一個暖心的微笑。不一會兒,瀝川就端著兩杯咖啡朝小秋走來,小秋趕快起身想要接過來。瀝川卻不肯放手。
“你趕快坐下,我可以的,小心我給你搞一個 I am terribly sorry sir!” (我十分抱歉,先生)瀝川故意和小秋開著玩笑。
小秋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趕快為瀝川拉開椅子扶他坐下。這么多年過去了,小秋早已摸索出如何默契地配合瀝川做事,而不讓他覺得自己被幫助了。
瀝川坐下,把小秋的咖啡擺到她面前。
“嘗嘗吧,不知道味道是不是老樣子。” 說著自己也端起自己的咖啡抿了一口。
“嗯,和以前的差不多。”
“瀝川,你累了沒有呀?忙了一整天,又是晚上的宴會,又拉我跑來這里。” 小秋輕輕地為瀝川按摩穿假肢的腿。
“不累” 瀝川把胳膊繞道小秋背后,摟著她。
“想帶你來這邊好久了,就想好好地請你坐下來喝杯咖啡,聊聊天。以前的你,在咖啡館總是忙進忙出的,我總來都沒有機會和你好好坐坐。我今天一定要實現這個愿望。”
“好呀,瀝川。” 小秋笑笑,輕輕地把頭靠在瀝川的臂彎里。
突然,小秋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來走到服務臺和服務生交代了幾句,又走回瀝川身邊坐好。小秋攬過他的肩,把頭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這時,咖啡廳音響的音樂換成了瀝川最愛的藍色狂想曲(Rhapsody in Blue)。瀝川聽聽笑了起來,“一切都完美了!” 瀝川輕輕地親了一下小秋的臉頰,握著小秋的手,兩個人享受著這隨手可得卻又來之不易的小確幸,昨日、今日仿佛奇跡般地重合。他們就如從前那樣,共同努力經營好時光。
一粒沙看世界,
一朵花看天堂,
手掌里盛住無限
一霎那便是永恒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