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的考研結束了。
我們是悲壯的長跑運動員,為了一場冬季的廝殺,準備著。每個人在黑暗里不停地奔跑,起點模糊不清,終點晦暗不明。不知道十二月的跑道會擠滿多少焦灼的腳步,不清楚黑暗里他們的努力是否更讓我窒息,只能一遍一遍地在自以為熟悉的跑道上,呼,吸,呼,吸,等待著圣誕過后更大的節日。
怎樣做的決定,已經記不清楚了,唯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彷徨,迷茫。一覺睡醒,發現身處浩茫蒼野,遍地花開,卻不知哪一朵可以博得心上人的歡愉。定音的那一錘,沒有任何功利性因素,本性使然。決定了,那就大步往前走吧,親愛的。我跟自己說。為了自己向往的美好。
三月,春光明媚。
在東教的陽光里,漫無目的地背著單詞,看高數,聽著后面的姐姐朗聲背誦老師與學生最簡單的關系。天很藍,樹很綠,我很悠閑。我愛你啊,灑在課本上的陽光。將作息妥帖地歸置到規矩的格子里,變成一個聽話的初中生。聽著鳥語啁啾,在藍天白云下背著單詞,再一遍一遍地深化著。看著滿天星辰,走在路上的小情侶相依相偎,背影拉得好長。每天經過圖書館,門前那些不知何時起床的人,總讓我恐慌——不管你怎樣努力,一抬頭,前面總有若隱若現的背影在提醒你,總有人比你更努力。我只能,繼續奔跑。
那是老校區和我最后的廝守啊。欣達的麻辣拌,是在我味蕾里揮散不去的記憶。怎么能忘呢,每天結束上午的“修煉”,帶著塑料的小飯盒,回到宿舍,謝耳朵的傲嬌伴著麻辣拌一起住進了回憶。生活大爆炸更到了第十季,耳朵已經睡了艾米,Penny嫁了怪書生。每次歡脫的片頭卻依然讓我想起麻辣拌里的花生米。
五月,新生。
回了趟家,這是我最明智的決定,丟了一些東西,心太空,總得彌補下。再回來,學校里的漂亮姑娘們穿上了春光蕩漾的裙子,東區的教室很涼爽,我依然在每天起床時思索該穿褲子還是裙子,然后開始小聲地背單詞。五月的唯一成就是,我可以連續地坐一上午了,覺得時間不夠了,被不定積分折磨地想抹脖子,看到已經進行了一半的單詞書,又覺得怪可惜的。Pity. 一度很喜歡這個單詞,發音都帶著一絲絲的遺憾和不甘心。窗外是一片恬淡的綠色,每次看得抓狂時,看看筆直的樹,懶散的草,心情好了很多,然后繼續被虐。五月中,有一只不解風情的鳥兒,在樹枝上蹦來蹦去,吱吱嘎嘎地叫個不停,聒噪了幾個下午后,另外一只漂亮鳥兒的出現帶走了他。我又可以安靜地看定積分二重積分了。每天固定地看課本,做習題,比高中生都要乖上幾分。或許對于我,或者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享受這種學有所成的感覺的,只是大學四年,這種感覺真是少之又少。明亮的,溫暖的五月,一段奢侈的時光,現在想想,應該是復習里最美好的一段時間了。學妹學弟啊,五月開始學習吧,帶著對春天的希冀,和盛夏的活力。
六月,別離歌。
學校拉起了長長的標語,東華每天都有人把酒當歌,操場上各類歌聲傾訴著隱藏四年的心情,每天從東區回來,總怕被這沖天的怨氣或豪氣,震懾到。畢業是什么滋味?不知道。低頭,貼在車把上的單詞微微顫動。
師傅們回來了。
二食堂旁邊難聞的花終于閉嘴了。
師傅們該走了。
那天好像下了很大一場雨。如果沒有,那只是我心里的潮濕。
師傅們奔向各自的前程與希望。
終究我也會的。
整個六月都是兵荒馬亂的,復習四六級的,復習期末考的,可惜沒有漂亮的人兒來帶走他們。我也該走了,精致的,可愛的校區,一到下雨天就可以看海的校區啊,我三年的溫情。
七八月,暑氣盛。
帶著私心,劫走了圖書館的書。逃荒般匆匆忙忙趕往傳說中的郊區,哦不,校區。新校區很遠,很大,公交要很遠,出了市區,司機秒變賽車手,風從窗戶呼嘯著進來,又被甩向車尾巴。
住進臨時安排的宿舍,很慶幸,跟三個作息規律的姑娘住在一起。每天兩點一線,教室,餐廳,餐廳,教室。六點,十二點,六點,十二點。教室很滿,很蒸,我們像一個個飽滿的小饅頭,等待著溫度慢慢爬升,然后熟。感謝半個學期的調整,我可以規規矩矩地坐上一天,感謝課后題的滋潤。考研沒有想象中的艱難,當然這是考研后的心聲,當時,經常開玩笑說,如果課本可以吃的話,真想把那堆書吃下去,生吃都行。可是啊,學霸們總會以各種方式碾壓著我。單詞開始背第二遍了,課本終于看完了,開始慢慢地懂經濟學里那些拗口的名詞、圖形。穩穩地,心虛地,走著。
一場秋雨一場寒。八月底,暑氣凍得縮進教室,我們這些夾生饅頭,在教室里汗流浹背,出了教室,成了無人問津的冷饅頭。
九月,斷了的弦。
新人來了,舊人連冷宮都沒得住。各回各家,帶回一箱子書,跟從小到大的每一個暑假一樣,一本都沒翻。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最后一百天,請記得我曾奮斗過。
考研后,沒有停留,回了家。再來,恍若隔世。關于考研,像冬至那天玻璃窗的水霧,模糊不清。再次感謝有一個作息規律的室友,在凜冽的冬晨,兩個人縮在被窩里,互相鼓勵爬出被窩。冬天的早晨很冷,空氣很清新,星星很亮,像雪擦過。教室里背書聲很動聽,我說過的,每個人都很享受這種學有所得的感覺。很安靜,但又在沸騰。那是我們每個人的夢想。
總有人放棄,我告訴自己,不要。唯一有一次,親身感受到所謂的信息不對稱,安慰自己,不公平的事情哪里都有,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可是,It’s a pity. 內心的不安與惶恐,心里反復上演著把課本撕得粉碎的場景。低下頭,接著看書,做題,即使不安,還得繼續走下去。這種情緒就像瘟疫一樣,是不能蔓延的。大概每個人心底都藏著這樣一種病毒吧。一個人走,可以走得很快,一群人走,可以走得很遠。寒冷的冬天,太冷了,一個人的光亮如此微弱,加上另一個人的光,兩盞小燈,溫暖而堅定。我們拎著燈,小心翼翼地走著,分享著同一塊蛋糕,笑著同樣的笑點,聊著各自心底的沼澤。親愛的姑娘們,我們都沒有辜負為夢想奮斗過的歲月啊。
十二月,比圣誕更大的狂歡。
我是考研的異類。十九歲少女犯相思,茶不思飯不想。第一門考試居然能睡著,我也是佩服自己。中午睡醒一覺,后知后覺,這要是不過線,可怎么辦。少女很淡定,我也淡定了。英語,讓我更淡定,進入狀態了。看來我是過度緊張了。數學,果然是三十年最難。我哭不出來,因為我已經盡力了。專業課。抽走了我全身的力氣,考研前那種隱隱的不安,終于露出冰山一角,和海面下蒼白的面容。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考研結束,教室重歸靜寂。硝煙散去的戰場,總是安靜的。陽光都美好的不像話。新一輪的占座大軍迅速到達考場,像年輕時的我們。加油吧,小孩兒們。夢想就在前方。
一年就這么過去了,又是三月好春光,鮮衣怒馬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