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只覺世上但凡有一句話,一件事,是關於張愛玲的,便皆成為好。——《今生今世》
胡蘭成在雜志上看到張愛玲的小說《封鎖》,才看了個開頭就十分佩服,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完后問蘇青張愛玲是男是女,又要了她的地址,就跑去拜訪她了。按張愛玲的脾氣,沒有約好,不管她在不在屋里,她都不會見客。胡蘭成吃了個閉門羹,留了張字條寫上了自己的聯系方式和地址才走。第二天,張愛玲打電話給胡蘭成說要拜訪他。
張愛玲是不愛說話的人,但愛聽別人講話,胡蘭成又剛好是話多得說不完的那種人。
初次見面,38歲的胡蘭成在24歲的張愛玲面前滔滔不絕地講了五個小時,以為張愛玲只是個窮作家,明知道失禮,還問人家每月稿費收入。
送張愛玲出來的時候,胡蘭成說“你這么高,這怎么可以?”,真的是非常冒昧了,他自己說“愛玲幾乎要反感了,但是沒說什么,這非常好。”
如果一開始沒有拒絕這種小小的越界,以后更拒絕不了那些大大的越界。
第二天我去看張愛玲。她房里竟是華貴到使我不安。——《今生今世》
張愛玲的房間是黃素瓊出國前布置的,自然品位不凡,胡蘭成也能分辨得出貴族品位與暴發戶氣息。之前已經傾倒于她的才華,現在又折服于她的家世,這個真正的公主,他是非得到不可了。
張愛玲寫過很多愛情小說,但是24歲了,還從沒戀愛過,以她低調內斂的性格,可能朋友圈子也不大。即使他們沒有戀愛,至少也可以做個知己,他是真懂她。一個是情場高手,一個是情竇未開,簡直是中年人出軌事件標準配置。
誰年輕時沒愛過幾個人渣?才女也有年輕歲月。
因我說起登在《天地》上的那張照相,翌日她便取出給我,背後還寫有字: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今生今世》
著名的“低到塵埃里”竟然是男主角自己賣弄給世人看的,胡蘭成還真是只要有金,就絕不放棄往臉上貼。
02 浪子沒有終結者
我已有妻室,她并不在意。再或我有許多女友,乃至挾妓游玩,她亦不會吃醋。她倒是愿意世上的女子都歡喜我。——《小團圓》
這樣的女子我只在《鹿鼎記》里見到過,而鹿鼎記里出現這種配置,是因為金庸那只看不見的手給了這種配置。胡蘭成確實是韋小寶,但是他不該認為韋小寶是被鼓勵的。
所謂的不嫉妒,是有限定詞的。
她不妒忌過去的人,或是將要成為過去的。
也許他不信。她從來沒妒忌過緋雯(胡蘭成的第三任妻子,應英娣),也不妒忌文姬(蘇青,曾與胡蘭成一夜情),認為那是他剛出獄的時候一種反常的心理。
她跟之雍(胡蘭成)的事跟誰都不一樣,誰也不懂得。——《小團圓》
小周也曾經對胡蘭成說過“我不嫉妒張姐姐,應該是張姐姐嫉妒我”
你不嫉妒她,是因為她將要成為過去了。
男人渴望成為女人的第一個男人,女人渴望成為男人的最后一個女人。
女人不太在意出場順序在自己前面的女人,她認為自己才是真名天女,前面有妖艷賤貨是因為自己還沒閃亮登場。
女人永遠渴望成為浪子終結者,但浪子從來就沒有終結者。
胡蘭成去武漢后第一封信就不停贊美小周,說她人非常好,他喜歡跟她開玩笑。張愛玲回信問候小周,輕飄地說了聲“我是最妒忌的女人,但是當然高興你在那里生活不太枯寂”
我們兩人都少曾想到要結婚。但英娣竟與我離異,我們才亦結婚了。——《今生今世》
胡蘭成說他自己被應英娣甩了,才跟張愛玲結婚的,還說自己離婚當天在張愛玲那難過得哭了,張愛玲連同情都不同情一下。
但是胡蘭成的話,就像影視劇里的小姑娘,看著清水出芙蓉,其實粉涂了一層又一層。
“我不喜歡戀愛,我喜歡結婚。我要跟你確定,”他把臉埋在她肩上說。——《小團圓》
張愛玲并不想結婚,胡蘭成怕留不住她,因此要求結婚。
有一天胡蘭成笑話張愛玲對稿費斤斤計較,張愛玲說“想要多賺一點錢,早點兒還清欠母親的債”,但是話一出口就覺得后悔,聽著倒像是問他要錢,胡蘭成確實以為張愛玲在找借口要錢,即便如此,他還是毫不猶豫滿足她的需要。從南京再次回到上海時,他拎個皮箱,放平了打開箱蓋,滿滿一箱子鈔票。
張愛玲和姑姑一起住,一向是不輕易留人吃飯的,甚至張子靜前來拜訪,到飯點也被姑姑趕了出去。直到這箱鈔票送來,她才覺得有了借口,從此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他吃飯了。這箱鈔票被她換成金子,就是后來還給黃素瓊的,但黃素瓊不肯要。
胡蘭成在《今生今世》里沒提過給張愛玲錢,說張愛玲稿費高,不需要他養,但別人都是丈夫給妻子錢用,所以她也要,就給了她一點錢,買了件衣服。
“愛一個人愛到問他要零花錢的程度,是嚴格的考驗。”
浪子胡蘭成通過了張愛玲的考驗。
擺到現代社會,胡蘭成也是那種女朋友在某個專柜駐足了一下,自己就偷偷把所有色號的口紅都買齊了當禮物的吧。被這樣全心全意呵護,怎么能不越陷越深呢?更何況,他還真心懂她,愛她。
只不過,浪子的真心,保鮮期太短了。
03 異地,情變
胡蘭成在武漢結識了護士小周,小周只有十七歲。他想娶小周,但是小周說她娘是妾,不允許她也做妾,于是胡蘭成跟小周舉行了婚禮。套路,都是套路,舞女還沒離掉就想娶才女,于是簽下婚書作為憑證;才女還沒厭棄又看上了護士,于是舉辦了婚禮。
我與愛玲說起小周,卻說的來不得要領。一夫一婦原是人倫之正,但亦每有好花開出墻外,我不曾想到要避嫌,愛玲這樣小氣,亦糊涂得不知道妒忌。
我已有愛玲,卻又與小周,又與秀美,是應該還是不應該,我只能不求甚解,甚至不去多想,總之它是這樣的,不可以解說,這就是理了。——《今生今世》
這是我見過的關于紅杏出墻最美好的解釋,原來馬蓉不是通奸,是“好花開出墻外”。
張愛玲第一封回信就說清楚了“我是最妒忌的女人”,但不論什么話題,需要找借口的人,總能從別人話里斷章取義出他需要的意思。
都說越是前期不得志的人,越在發跡后要不停地征服女人,以證明自己。不知道他是不是太想證明自己,總之他是管不住自己了,索性便信馬由韁,不管了。
胡蘭成一直強調張愛玲不知道嫉妒,但是事實是張愛玲根本不知情,異地,又沒有社交工具的年代,張愛玲只能根據胡蘭成的描述作判斷。
以為只是愛開玩笑,以為只是打情罵俏。
以為“總不至于”的事,一步步成了真的了。九莉(張愛玲)對自己說:“知己知彼。”你如果還想保留他,就必須聽他講,無論聽了多痛苦。但是一面微笑聽著,心里亂刀砍出來,砍得人影子都沒有了。——《小團圓》
胡蘭成在陽臺上問炎櫻,一個人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嗎?被張愛玲聽到了,她說“你剛才說一個人能不能同時愛兩個人,我好像忽然天黑了下來”。
胡蘭成逃亡前夜,睡著了,張愛玲痛苦得想殺了他,但又認為不值得為了不愛自己的人去死,于是放棄了。
04 新人迎來舊人棄
胡蘭成逃到了溫州,張愛玲向人打探他的消息。
郁先生忽然不經意似的說“聽他說話,倒是想小康的時候多。”——《小團圓》
張愛玲終于坐不住了
她要當面問之雍到底預備怎么樣。這不確定,忽然一刻也不能再忍耐下去了。寫信沒用,他現在總是玄乎其玄的。——《小團圓》
這是真的嗎?是她開始時問了一遍又一遍的,總不相信自己真有那么幸運,他笑著說,是真的,兩個人都是真的。
現在她又不確定了,不再是欣喜的不確定,而是痛苦的不確定,即將失去的恐懼被無限放大。還愛我嗎?小周真的比我好那么多嗎?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你都忘得干干凈凈了嗎?
愛要痛快,痛也要痛快。
只有他不愛才需要你千山萬水地找信心。
二月里愛玲到溫州,我一驚,心里即刻不喜,甚至沒有感激。愛玲如此為我,我只覺不敢當,而又不肯示弱,變得要發怒,幾乎不粗聲粗氣罵她:“你來做什麼?還不快回去!”——《今生今世》
胡蘭成這個人,哪有他不敢當的啊,成天拿賈寶玉自比,恨不得把別人曾怎樣愛他拿大喇叭吆喝給全世界。
與其說不敢當,毋寧說惱羞成怒。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只好虛張聲勢,先發制人,分手可以,對不起你的鍋不能背,所以條件反射地倒打一耙,就像他說“應娣竟與我離婚”。他與小周范秀美有染,還沒搞清楚是不是對不起張愛玲,她竟然千里迢迢趕到溫州,她的情深意重更襯托著他的薄情寡幸,讓他的無情無所遁形,此時的張愛玲站在面前,等于是逼迫胡蘭成直面自己的缺點,他當然不想看見她。
胡蘭成沒有告訴張愛玲與范秀美的事,大概是覺得走腎的事算不得出軌吧。
我與秀美的事,沒有告訴愛玲,不是為要瞞她,因我并不覺得有什麼慚愧困惑。
那天亦是出街,兩人只揀曲折的小巷里走,愛玲說出小周與她,要我選擇,我不肯。我就這樣呆,小周又不在,將來的事的更難期,眼前只有愛玲,我隨口答應一聲,豈不也罷了?但君子之交,死生不貳,我焉可如此輕薄。且我與愛玲是絕對的,我從不曾想到過拿她來和誰比較。記得十一二歲時我在娘舅家,傍晚父親從三界鎮彎過來看我,帶有金橘,分給娘舅家的小孩,惟我無份。我心里稍覺不然,但也曉得要大方。及後跟父親上樓,他卻取出一只紅艷艷的大福橘,原來的專然留給我的。這可拿來比方我待愛玲。
我道:“我待你,天上地上,無有得比較,若選擇,不但於你是委屈,亦對不起小周。人世迢迢如歲月,但是無嫌猜,按不上取拾的話。”
愛玲道:“你說最好的東西是不可選擇的,我完全懂得。但這件事還是要請你選擇,說我無理也罷。”她而且第一次作了這樣的責問:“你與我結婚時,婚帖上寫現世安穩,你不給我安穩?”
我因說世景荒荒,其實我與小周有沒有再見之日都不可知,你不問也罷了。愛玲道:“不,我相信你有這樣的本領。”她嘆了一氣:“你是到底不肯。我想過,我倘使不得不離開你,亦不致尋短見,亦不能再愛別人,我將只是萎謝了。”——《今生今世》
時過境遷了那么多年,胡蘭成心里想的還是,說不定我都見不到小周了,為什么傻得不知道撒個謊呢?他還是不肯選擇,要愛新愛上的,還要保留舊有的。
秀美先向我說過:“張小姐若來,此地鄰舍會把我如何想法,惟有這點要請你顧我的體面。”所以與鄰舍只說愛玲是我的妹妹,這對愛玲,我是無言可表,但亦不覺得怎樣抱歉,因為我待愛玲,如我自己,寧可克己,倒是要多顧顧小周與秀美。——《今生今世》
走著看著,驚笑著,九莉終于微笑道“你決定怎么樣,要是不能放棄小康小姐(小周),我可以走開。”
巧玉(范秀美)是他的保護色,又是他現在唯一的一點安慰,所以根本不提她。
他顯然感到很意外,略頓了頓便微笑道“好的牙齒為什么要拔掉?要選擇就是不好…”
她聽了半天聽不懂,覺得不是詭辯,是瘋人的邏輯。——《小團圓》
胡蘭成簡直是集郵界的鼻祖,不但集郵成績出色,而且形成了自己完整嚴密的邏輯體系。
愛玲啊愛玲,你才是親生的妻,小周、秀美只是領養的妾,人生難得糊涂,你又何必那么較真呢。
次日他帶了本左傳來跟他一塊看,因又笑道,齊桓公做公子的時候,出了點事逃走,叫他的未婚妻等他二十五年,她說,等你二十五年,我也老了,不如就說永遠等你吧。
她臨走那天,他沒等她說出來,便微笑道“不要問我了好不好?”
她也就微笑著沒再問他。她竟會不知道他已經答復了她。直到回去了兩三星期后才回過味來。
等有一天他能出頭露面了,等他回來三美團圓?
之雍能說服自己隨便相信什么,她死了他自有一番解釋,認為“也很好,”,就又一團祥和之氣起來。——《小團圓》
張愛玲是真的懂他,胡蘭成一張嘴舌燦蓮花,干什么都有他的一套說辭。
05 訣別
胡蘭成去往溫州路上,取道上海,在張愛玲那里住了一晚。
郁先生送胡蘭成回來,張愛玲沒有留他吃飯,她那里本來就是不留人吃飯的,他們為這事吵了一架,大概是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吵架吧。胡蘭成在《今生今世》里說是自己不對,又解釋了一大堆發脾氣的原因。他如果認為自己有七分過,那一般就代表他其實有十分錯。
我聽了她這一番話,當下也略略解釋了幾句,但亦解釋得不適當,好像心不在焉似的。——《今生今世》
不是好像心不在焉,是確實心不在焉,不愛了,曾經能忍的,就都忍不了了;曾經樂意的,也都沒耐心了。
晚飯後兩人并膝坐在燈下,我不該又把我與秀美的事也據實告訴愛玲,她聽了已經說不出話來,我還問她《武漢記》的稿且可曾看了,她答:“看不下去。”當然因為里邊到處都寫著小周的事。而我竟然一默,因我從不想到她會妒忌,只覺我們兩人是不可能被世人妒忌或妒忌世人的,我是凡我所做的及所寫的,都為的從愛玲受記,像唐僧取經,一一向觀音菩薩報銷,可是她竟不看,這樣可惡,當下我不禁打了她的手背一下,她駭怒道:“啊!”我這一打,原是一半兒假裝生氣,一半兒不知所措的頑皮,而被她這一叫,才覺得真是驚動了人天。——《今生今世》
別說張愛玲氣得說不出話來,任何讀者估計都想跳進去打他一頓,寫了一堆《我與小三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像等老師檢查作業一樣拿給老婆看,是等她獎你一朵大紅花嗎?
是晚愛玲與我別寢。我心里覺得,但仍不以為意。翌朝天還未亮,我起來到愛玲睡的隔壁房里,在床前俯下身去親她,她從被窩里伸手抱住我,忽然淚流滿面,只叫得一聲“蘭成!”這是人生的擲地亦作金石聲。我心里震動,但仍不去想別的。——《今生今世》
次日一大早之雍來推醒了她。她一睜開眼睛,忽然雙臂圍住他的頸項,輕聲道“之雍。”
她看見他奇窘的笑容,正像那次在那畫家家里碰見她太太的時候。“他不愛我了,所以覺得窘,”她想,連忙放下手臂。——《小團圓》
你年近不惑、已有妻子不能叫我放棄你;你鐘情更年輕的肉體不能叫我放棄你;你成了過街老鼠一樣的漢奸不能叫我放棄你;你不愛我了,才能使我忍痛也要放手。
六月十日張愛玲寄了封信給胡蘭成。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了的。這次的決心,我是經過一年半的長時間考慮的,彼時惟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難。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今生今世》
小吉是小劫的隱語,胡蘭成那兩年的逃亡,都是張愛玲寄東西寄錢。隨信還附了三十萬,是新寫的兩部電影的劇本錢。
06 曠世才女,只是六分之一
《今生今世》并非專門為紀念張愛玲而寫,胡蘭成以描畫張愛玲的筆法細細描畫了六個跟他有關系的女人。張愛玲不過是六分之一罷了。如果算上他沒寫上的第二任妻子全慧文和第三任妻子應英娣,張愛玲不過是八分之一。
胡蘭成寫《今生今世》時五十多了,當時與張愛玲分開已經十幾年了,其他女子也死的死,離的離,散的散。
馮德倫跟莫文蔚有過一段,跟徐若瑄有過一段,當然現在跟舒淇結婚了,而那兩位前任呢,也早就嫁人了。假想一下,如果馮德倫現在拍個電影《我與莫文蔚、徐若瑄、舒淇不得不說的二三事》拿出來賣,走路上都會被扔臭雞蛋吧。
勤儉持家的我要,風騷浪蕩的我要,才氣逼人的我要,青春靚麗的我要,露水情緣不能少,這還不算,所有跟我戀愛過的,結婚過的,一夜情過的,甭管是死掉了還是另嫁了,通通永遠是我老胡的。
在與他有過牽扯的女人里,胡蘭成最愛的是結發妻子唐玉鳳。
他說他還是最懷念他第一個妻子,死在鄉下的。——《小團圓》
胡蘭成在《今生今世》里說,他第一個妻子唐玉鳳“婦德圓滿”,“從來也沒有向我表示過妒忌或防范我”,“我的妻至終是玉鳳,至今想起來,亦只有對玉鳳的事想也想不完。”
意思就是其他的都是妾。
對這個想也想不完的結發妻子,胡蘭成也沒在她生前好好對待過她,玉鳳去他教書的學校找他,他嫌唐玉鳳是鄉下打扮,拉著她趕緊走開。還拿林黛玉發髻松了,賈寶玉使眼色給她自比,意思拿玉鳳是自己人才那樣做。
青蕓說六嬸嬸生前一直擔心六叔日後會不要她,苦的日子她來過,福由新人來享。但玉鳳自己總不和我言明,直到她病重自知不起,一次她才說:“你待我是好的。只是你一回說,和我結婚以來你沒有稱心過,這句話我聽了一直擱在心里。”——《今生今世》
就連唐玉鳳病重時這唯一的抱怨,胡蘭成也能找到說辭。
她臨終雖提起我傷她心的那句話,亦是因為她已經諒解了,不過是拿來注銷,而想起她自己一生的功行圓滿,故又有那一嘆。——《今生今世》
我的妻至終是玉鳳。
我的妻至終是純元。
我的妻至終是侍萍。
身邊的永遠無法打敗已經失去的。活人永遠無法打敗死人。
他們不斷美化自己逝去的伴侶,不斷美化自己對亡妻的愛,反正死人是不會跳出來反對的。不但可以塑造自己“至情至性”的形象,而且可以掩蓋其實對每個枕邊人都沒有那么愛的事實。
“你這個毒婦,你哪一點可以和純元比!”她是九天玄女,肉體凡胎怎么比?
真的讓他們的亡妻出現在他們面前呢,“三十年的功夫你還是找到這兒來了。”“好!痛痛快快地!你現在要多少錢吧?”
07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胡蘭成到底愛不愛張愛玲呢?
愛過。
愛得沒有責任,不懂克制,始于出軌,終于另一場出軌。
如果你想為出軌找借口,那你總能找到借口。
一個人抱著求偶的心態,就能遇見真愛,問題是,你都結婚了,為什么還會抱著一顆求偶的心呢。
我還愛你。
但我再也無法相信你。
只有從來不出軌的愛人,沒有只出軌一次的愛人。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從來都不是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