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皇帝抵達江都,江、淮各郡官員前往謁見的,專問呈獻的禮物厚薄,送厚禮的就越級提升為郡丞、太守,禮物薄的就停職解職。江都郡丞王世充獻銅鏡屏風,擢升為通守;歷陽郡丞趙元楷獻山珍海味,擢升為江都郡丞。于是是郡縣競相刻薄收刮,以充貢獻。人民外為盜賊所掠,內(nèi)為郡縣所賦,生計全部破產(chǎn);加上饑饉無食,人民開始采樹皮樹葉,或者把秸稈搗為粉末,或者煮土而食,能吃的東西全部吃光了,就開始人吃人;而官府的存糧還很充足,官吏們都畏懼法令,不敢振救。王世充秘密簡選江淮民間美女獻給皇帝,于是更加受寵。
22、
河間賊帥格謙擁眾十余萬,占據(jù)豆子?(gang),自稱燕王,皇帝命王世充將兵討伐,將他斬首。格謙部將、勃海人高開道收其余眾,寇掠燕地,軍勢再次振作起來。
23、
當初,皇帝準備討伐高麗,器械資儲,都儲積在涿郡;涿郡人物殷阜,屯兵數(shù)萬。又,臨朔宮中多珍寶,諸賊競相前來侵掠;留守官虎賁郎將趙什住等不能拒戰(zhàn),唯獨虎賁郎將、云陽人羅藝出戰(zhàn),前后破賊甚眾,威名日重,趙什住等暗地里忌恨他。羅藝準備作亂,先宣言以刺激他的部眾說:“我們討賊數(shù)次有功,城中倉庫山積,權力在留守官員手里,而不肯散施以賑濟貧乏,又何以勸勉將士!”眾人皆憤怨。
羅藝出戰(zhàn)回師,郡丞出城迎候,羅藝乘勢逮捕他,陳兵而入。趙什住等懼怕,都來聽命,于是打開倉庫,發(fā)放物品賞賜戰(zhàn)士,開糧倉以賑濟貧乏,境內(nèi)軍民都很喜悅。羅藝殺死跟自己不一條心的勃海太守唐祎等數(shù)人,威振燕地,柳城、懷遠也都歸附于他。羅藝罷黜柳城太守楊林甫,改郡為營州,以襄平太守鄧暠為總管,羅藝自稱幽州總管。
24、
突厥數(shù)次入寇北部邊境。皇帝下詔,命晉陽留守李淵率太原道兵與馬邑太守王仁恭出擊。當時突厥正強,兩軍部眾不滿五千,王仁恭很擔憂。李淵選拔善騎射者二千人,讓他們飲食起居都和突厥人一樣,有時與突厥遭遇,就伺便攻擊,前后屢次戰(zhàn)勝,突厥對他頗為忌憚。
恭皇帝上
義寧元年(公元617年)
1、
春,正月,右御衛(wèi)將軍陳稜討伐杜伏威,杜伏威率眾拒抗。陳稜閉壁不戰(zhàn),杜伏威送給他婦人衣服,稱他為“陳姥”。陳稜怒,出戰(zhàn),杜伏威奮出,大破之,陳稜僅僅逃得一命。杜伏威乘勝攻破高郵,引兵占據(jù)歷陽,自稱總管,以輔公祏為長史,分派諸將攻略屬縣,所到之處,全部攻下,江淮間小盜爭相歸附他。杜伏威常選敢死之士五千人,稱為“上募”,寵遇甚厚,有攻戰(zhàn),則令上募先出擊,戰(zhàn)罷閱視,有傷在背上的,即刻處死,因為他是退走而被擊傷的。所獲資財,全部用以賞給軍士們。士兵有戰(zhàn)死的,以妻、妾徇葬。所以人自為戰(zhàn),所向無敵。
2、
正月五日,竇建德在樂壽筑壇,自稱長樂王,設置百官,改年號為丁丑。
3、
正月三十日,魯郡賊帥徐圓朗攻陷東平,分兵略地,自瑯邪以西,北至東平,全部為他所有,能勝任作戰(zhàn)的士兵有二萬余人。
4、
盧明月轉(zhuǎn)戰(zhàn)擄掠河南,一直到淮北,部眾號稱四十萬,自稱無上王?;实勖纪ㄊ赝跏莱溆懛?。王世充與他戰(zhàn)于南陽,大破之,斬盧明月,余眾潰散。
5、
二月一日,朔方鷹揚郎將梁師都殺郡丞唐世宗,占據(jù)郡城,自稱大丞相,北連突厥。
6、
馬邑太守王仁恭,多受賄賂,卻不能賑濟災民??と藙⑽渲?,驍勇喜任俠,為鷹揚府校尉。王仁恭因為他是當?shù)赝梁?,對他非常親厚,令他率領親兵屯駐在自己閣下。劉武周與王仁恭的侍妾私通,擔心事情泄露,密謀作亂,于是宣言說:“如今百姓饑饉,僵尸滿道,王府君閉倉不賑恤,這豈是為民父母之意思嗎!”眾人皆憤怒。劉武周稱病,躺在家中,豪杰來問候,劉武周殺牛縱酒,大身說:“壯士豈能坐待死于溝壑!如今倉粟滿積,誰能與我一起去奪???”豪杰們都許諾參加。
二月八日,王仁恭坐在聽事廳,劉武周上前謁見,其黨羽張萬歲等跟隨而入,登上臺階,斬王仁恭,把他的首級拿出來示眾,郡中無人敢動。于是開倉以賑濟饑民,馳檄境內(nèi)屬城,全部歸附,收兵得一萬余人。劉武周自稱太守,遣使依附于突厥。
7、
李密對翟讓說:“如今東都空虛,士兵也缺乏訓練;越王年幼,留守諸官政令不一,士民離心。段達、元文都,愚昧無謀。在我看來,他們都不是將軍您的敵手。如果將軍能用我的計策,天下可指麾而定?!庇谑桥伤狞h羽裴叔方去探查東都虛實,留守官員察覺,開始做守御準備,并馳表報告江都。李密對翟讓說:“事勢如此,不可不發(fā)。兵法曰:‘先則制于己,后則制于人?!缃癜傩震囸~,洛口糧倉積粟很多,離東都一百多里,將軍如果親率大軍,輕行掩襲,他離得遠,不能救援,之前又沒有預備,攻取就像拾起一根稻草一樣容易。等他們收到消息,我們已經(jīng)拿下了,發(fā)放糧食以賑濟貧民,遠近誰不歸附!百萬之眾,一朝可集,枕威養(yǎng)銳,以逸待勞。就算他能來,我軍也已準備充分。然后檄召四方,引賢豪而資計策,選驍悍而授兵柄,除亡隋之社稷,布將軍之政令,豈不盛哉!”翟讓說:“這是英雄之略,不是我所能勝任的。我聽你的,盡力從事,請你先發(fā),我做后隊。”
二月九日,李密、翟讓率精兵七千人從陽城北開拔,翻越方山,從羅口襲擊興洛倉,擊破,開糧倉,讓人民自由拿取,前來運糧的人,扶老攜幼,道路上前后相連。
朝散大夫時德睿獻出尉氏縣,響應李密,前宿城縣令祖君彥從昌平前往歸附。祖君彥,是祖珽之子,博學強記,文辭敏捷華麗,聞名海內(nèi),吏部侍郎薛道衡曾經(jīng)向高祖楊堅舉薦他,高祖說:“是編造謠言歌謠,誣陷殺死斛律明月的那個人的兒子嗎(祖珽誣陷斛律明月,事見公元572年記載)?朕不需要這種人!”煬帝即位,對祖君彥的文名尤其嫉妒,祖君彥依正常程序調(diào)選為東平書佐,檢校宿城縣令。祖君彥自負其才,常郁郁思亂。李密一向聽聞他的名聲,得到他之后,大喜,引為上客,軍中書檄,全部委托給他辦理。
留守東都的越王楊侗派虎賁郎將劉長恭、光祿少卿房崱(ze)率步騎兵二萬五千人討伐李密。當時東都人都認為李密不過是一群為饑餓所逼的盜米賊,烏合之眾,容易擊破,爭相來應募,國子三館學士及貴戚子弟都來從軍,器械修整,衣服鮮華,旌旗鉦鼓甚盛。劉長恭等正面出擊,派河南討捕使裴仁基等率所部兵馬從汜水西插入,以掩殺李密身后,約定本月十一日在倉城南會師,李密、翟讓探知其全部計劃。東都兵先到,士卒還沒吃早餐,劉長恭等驅(qū)使軍隊渡過洛水,列陣于石子河西,南北綿延十余里。李密、翟讓精選驍雄之士,分為十隊,令四隊埋伏在橫嶺下以等待裴仁基,以六隊列陣于石子河東。劉長恭等見李密兵少,輕敵。翟讓先接戰(zhàn),不利,李密率麾下攔腰橫沖。隋兵饑疲,于是大敗,劉長恭等都脫下軍服逃跑,奔還東都,士卒死者十分之五六。越王楊侗赦免劉長恭等罪,慰撫他們。李密、翟讓繳獲其輜重器甲,威聲大振。
翟讓于是推舉李密為王,上李密號為魏公。二月十九日,設壇場,即位,稱元年,大赦。其文書行下,稱行軍元帥府;魏公府設置三司、六衛(wèi),元帥府設置長史以下官屬。拜翟讓為上柱國、司徒、東郡公,也設置長史以下官員,編制為元帥府的一半;任命單雄信為左武候大將軍,徐世勣為右武候大將軍,各領所部;房彥藻為元帥左長史,東郡人邴元真為右長史,楊德方為左司馬,鄭德韜為右司馬,祖君彥為記室,其余封拜各有差。于是趙、魏以南,江、淮以北,群盜莫不響應,孟讓、郝孝德、王德仁及濟陰人房獻伯、上谷人王君廓、長平人李士才、淮陽人魏六兒、李德謙、譙郡人張遷、魏郡人李文相、譙郡人黑社、白社、濟北人張青特、上洛人周北洮、胡驢賊等都歸附李密。李密給他們?nèi)考邮诠倬?,讓他們各領其眾,設置百營名冊以統(tǒng)領他們。道路降者不絕如流,部眾發(fā)展到數(shù)十萬。李密命其護軍田茂廣筑洛口城,周圍四十里,作為居城,李密派房彥藻將兵向東攻略土地,攻取安陸、汝南、淮安、濟陽,河南郡縣多陷于李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