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卡】回不去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右眼突兀出現那些模糊的黑色色塊,它們閃動著,像是某種不知名的生物在低語。然后一切豁然開朗——女孩嘴角的血還在滴落,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和絕望,那目光顫抖著,讓帶土想起曾經一個把樹上的貓救下來的任務——那貓看起來搖搖欲墜的眼神和此刻女孩的眼神重合。

“不……”他加快腳步,“不——卡卡西——你答應我的——”

但是已經晚了。

等他到了戰場,已經晚了。女孩倒下了,連男孩也摔倒在滿地的血水里——那頭白發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紅色。帶土看著那頭白發,心里空落落的,有誰絕望的嘶吼,也有巨大的空洞。

你,你怎么能呢,明明答應我的……我們約定好的……帶土眼神空洞,覺得心里一下子就空了,空落落的生疼,他感覺到下巴有什么液體劃過,伸手摸上去——紅色的,才知道不是眼淚。

帶土機械地邁開腿,踩過卡卡西的身體——換做平時,他一定會為此刻的穿透感到吃驚,但他現在已經不再會為這種事情感到震驚了——

因為世界上最為荒謬的畫面已經在他面前呈現了。

他憧憬的人,他信任的人……他喜歡過的,以命相托的戰友,在此刻辜負了他的信任,親手殺死了他愛的人。這怎么可能呢?這怎么可以呢……這不可能。

帶土明顯的感覺到腳下那刺骨的寒冷,但那又怎么及得上冰封的內心的萬分之一呢,可他還有什么好在乎的,他感覺自己若能在此刻死去也是好的。但他還活著,活在這地獄般的世界,并且還不得不活下去。

或許這一刻水門班無人幸存。

他一邊邁步走向女孩,一邊憎恨著——他在憎恨誰?或許是永遠不在的水門……或許是殺死琳的卡卡西……或許是擅自死去的琳……或許是這個荒唐的世界……又或許……

他在憎恨擅自離開又沒有及時回來的自己。

帶土伸出手,想要抱起仰面躺倒的女孩,手剛伸出來他就停住了——手心滿是握得過于緊印出來的淤痕和指甲劃破的血口子——整只手看起來戴上了幾分猙獰的骯臟。他把手在破舊的袍子上用力擦拭,袍角又一次滑過腳下的水面,帶起陣陣漣漪,破碎的水面映出分散的影子。

像是再也回不去的曾經。

他用力擦拭著手,直到不再有血延那些細小的創口滲出后他才停下,這時他的手已經染上淡淡的粉色,和曾經他面對女孩時臉上帶上的顏色一樣的——代表不平靜的心的顏色。

只不過那時的他滿是波動的心,充斥在腦海的只有羞澀和喜悅。而現在的他,是恐懼,恐懼著女孩其實已經離去的事實,甚至于對碰觸女孩這種事情產生了莫大的畏懼之情——

直覺告訴他,那一刻就會有什么東西徹底被粉碎,他就回不去了。

徹徹底底的回不去了。

但他還是伸出了手,攬起女孩脆弱的脖頸——他驚喜的發現,那里仍在微微起伏著,即使很微弱也仍舊是在上下起伏。

現在就像是禮物盒擺在他的面前,他扯開外包裝之后發現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沒有,很失落地把它扔在一邊的時候從紙板的縫隙里掉出來一張漂亮的卡片,正是他目前收集著的一套卡牌中正好少了的那張。

這欣喜之情讓他的手顫抖起來,但是不同于之前的絕望,現在他心里只余下慶幸和驚喜,慶幸于女孩的存活,驚喜于自己未曾背負上對自己的憎恨。

但當他抱起女孩,他眼角的余光瞥向還倒在血泊中的卡卡西——沒來由的憤怒,濃烈的憎恨在瞬間充斥了他的整個腦海,他甚至像一頭憤怒的公牛一樣開始喘粗氣。

就是這個家伙……這個家伙差點……殺死琳……甚至于讓他開始憎恨自己——他下意識逃避開這個可能性,也對,人怎么會憎恨自己呢,這一切明明是那個不守信的廢物害的。

“哎呀帶土醬~”卷卷絕在他身上探出頭,“這個女孩受的傷再不救就要失血過多了~”

他瞬間從濃烈的負面情緒中抽身:“……那……那要怎么辦……”

“這樣好了~我來教你吧……”絕伸出一部分枝條比劃了好幾個印,“你按照順序結好就是治愈術啦~”

帶土點點頭,眼露感激,他迅速學著卷卷絕交給他的術,很快手里閃爍的亮綠色光芒就穩定下來了。他輕輕地,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藝術品一樣把手懸在琳那猙獰的傷口上,綠色的光像是呼吸般波動著,與此同時傷口處流出的鮮血開始一點一滴的減少。隨著出血量的減少帶土眼中希望的光芒愈盛,甚至他不自覺地露出一個微笑。

只是幾個小時帶土就覺得好像過了十幾年之久,他的后背滿是汗水但他并不覺得疲憊——只要看著愈合得差不多的傷口他就覺得精神百倍。就算胸口的洞被補上了他依舊不放心,控制著醫療查克拉慢吞吞地在琳身上各處游走。終于在又過了好幾個小時后他才肯停止這件工作,沒等他松一口氣,他就眼前一黑,查克拉耗盡導致他昏迷了過去。

帶土沉浸在夢境里。

白發的男孩手持藍色的鳥,一瞬間穿透了女孩的心臟,女孩倒下的瞬間他就沖了上去,但這一次并沒有這么好運,女孩已經停止了呼吸,永遠的睡著了。他把憤怒的目光投向了還站在那里看著他的卡卡西,怒吼了一聲就把他撲倒在地。

“為什么……為什么……”他的額頭頂著卡卡西的,血紅的獨眼帶著擇人而噬的兇芒,“我救了你一命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我給了你一只眼睛你就用它完成的術殺死琳?你這個廢物!”

然而卡卡西抱住了他。

那你就憎恨我吧。”卡卡西支起上半身,把頭埋在他的脖頸里,讓帶土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會憎恨我的對嗎?

帶土揮手掙脫這個懷抱,一揮手把卡卡西慣到地上,“我當然恨你!”他的眼睛血紅,“你這個贗品,你不是我的卡卡西!卡卡西是個天才,而你不過是個廢物!”

卡卡西低下頭,半長不長的白發垂下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你是我的英雄?!?/p>

“所以你就是這樣回報你的英雄的?”帶土怒極反笑,“那當你的英雄還真是不幸?!?/p>

卡卡西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樣難看。

帶土還想吐出什么傷人的話的時候,卡卡西伸出手蓋住了他的眼睛,他剛想伸手打掉卡卡西的手,就感覺黑暗開始蔓延,意識開始混沌。

他醒了過來。

“奇怪……”帶土撓了撓頭,“我剛剛做了夢嗎……怎么什么都不記得了?!?/p>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個金燦燦的腦袋埋在他的床鋪邊,他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干干凈凈的木葉病床里,而不是那片荒涼的戰場上。他已經回來了,帶著琳和……

沒來由的憎恨突然充斥了他的腦海,他的眼睛一瞬間變做血紅,兩邊的視野清晰得可怕——等等,為什么是兩邊?

還沒等他想明白床邊的腦袋就抬起頭來,他下意識看過去——簡直像是熊貓一樣的黑眼圈。金發的男人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表情沉痛又帶著欣喜——看向帶土的眼睛簡直像是在發光。他伸出手抱住男孩,

“歡迎回來,帶土……”

帶土打斷了這無意義的寒暄,“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他的態度咄咄逼人,“琳呢?她怎么樣了?”

水門的表情一下子就黯淡了,他垂在腿邊的手攥緊又放松,來回了好幾次他才顫抖地開了口:“琳沒事,但是……”他閉上了眼,“……卡卡西……卡卡西死了?!?/p>

帶土一瞬間像是被巨石砸中一樣整個人被分成兩半,被石頭壓住的那一半什么都沒有想,滿腦子都是空白的,像是被砸懵了,露在外面的那一半卻像是被操控了一樣吐出傷人的利刃:“那個廢物死了?死得好。”他的表情流露出復仇的快意,“要是早知道他會在未來差點把琳殺死,我就該放任他被那塊石頭砸死!”

寂靜的病房里粗重的喘息和顫抖地吐息在回蕩,帶土在這沉默的氣氛里把視線移到水門臉上,果不其然的發現自己的老師臉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那樣難看,過了好一會水門才重新開口:“……琳在三樓的五號病房,那里被封閉著不能直接進去,你只能在外面看,”他把臉埋進手心,“……去吧?!?/p>

帶土消失在了病房里。

水門保持臉埋在手心的姿勢站立了很久,有透明的液體順著手指間的縫隙滑落,砸在地上一聲聲悶響,像是預兆著什么徹底回不去了。

琳安靜的睡在被子里,臉色有些蒼白,但比起曾經在帶土懷里時已經好了很多了。帶土自從降落在病房后就一直這樣安靜地看著沉睡的琳,想要伸手觸碰少女的臉頰又不敢。他扭頭看向身后,一面巨大的玻璃隔離了這個病房和外界的通道,周圍遍布著監視的設備。

細微的嗡嗡聲讓虛空中的帶土有些煩躁,對于琳情況的不明讓他情緒一直處于波動的狀態,甚至有砸了這個病房的沖動。但他知道他不能,因為如果他那樣做了的話,就會像是那天一樣,女孩的生命一點點流逝,若不是卷卷絕教給他的治愈術和他堅持不懈的治療,女孩就會死去。

像一片無聲無息落地的樹葉,混雜在遍地的尸體中,再也沒有回到樹上的一天。

都是那個贗品的錯……如果不是我曾經給過他眼睛,他就不會完成那個術,就不會在戰場上用那個術險些殺死琳……如果不是我曾經在神無毗橋之戰的時候救了他一命……如果我從未遇到他……

所以,我就不該認識他,虧我曾經還憧憬他,不過是個垃圾,贗品。拜托他的承諾都做不到,不過是保護好一個女孩都不能完成,就這樣一個廢物哪里來的活下來的底氣。

死去對他而言是最好的結果。

但那些真的是他的錯嗎,心里有個聲音這樣問。他并不是神,連神都不能做到所有的事情他又怎么能做到呢。你真的是因為這樣的事情所憎恨他的嗎?難道不是因為……

閉上你的嘴吧,他的意識好像分成了兩份,一份冰冷而又憤怒,一份哀傷又柔軟,還帶著某種他所不敢探知的真相如泥潭中的魚一般潛藏。當魚躍出水面的那一刻,他大概就會后悔,他的直覺如此清晰的告訴他。

如果我不憎恨他,我還能憎恨誰,琳現在躺在那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我就不該憎恨嗎?就算是琳大難不死我也不能放下這種事,沒有造成無可挽回的后果難道曾經遭遇的痛楚便不存在了嗎?

他終究是傷害了琳,甚至差點殺死他,我就不該憎恨他嗎?

另一個意識久久沒有回話,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他才幽幽嘆了口氣,你真的是在憎恨他

嗎,歸根結底,你不過是在……

還沒等他聽到答案,外界一陣尖銳的叫聲就將他拉出了內心世界。帶土扭頭看向床頭的儀器,正是他們一邊震顫一邊發出響聲,像是在蛛網上垂死掙扎的小蟲子,借助高聲鳴叫來發泄將要面臨的絕境。

隨著聲音愈發響亮儀器屏幕上的圖標開始劇烈波動,就算對此一竅不通也看出了情況絕對不算好,帶土有些慌了。

結果還沒等他實體化,墻壁上一個陣法一閃而逝,一隊穿著白大褂的人魚貫而入,他們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走到琳的病床邊,兩人推動床頭讓床下的輪子開始工作,剩下的人有的手里亮起了綠色的光芒,帶土認出那是某種更高級的治愈術,有的人將針筒扎在琳手上,把里面的藥水都推了進去,還有的人手里亮起一個個繁雜的陣法,帶土從記憶的角落里翻找了好一會才想起那是師母不怎么在他們面前用的封印術。

為什么要對琳用封印術?

還沒等他得出結果琳已經被他們遮擋著進入了手術室——其實大概是個房間,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姑且這樣認為。他現出身形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低下頭環住膝,腦子里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走廊另一頭突然傳來細微的嘈雜聲,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僵硬的帶土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幾個同期,他還認識的正朝這邊走來。

為首的是個女孩——或許該說是個女青年了,變化不大。帶土記得她的名字叫做紅——懷里抱著一束百合,這或許是帶土第一個注意到她的原因。那么跟在她右手邊的應該是阿斯瑪——就好像帶土又回到了過去,紅和阿斯瑪還是形影不離,讓他難得的產生了幾分“還是沒怎么變”的感慨。

紅剛想和他打招呼,就因為視線轉移到他的臉上而輕“嘶”了一聲,隨后她低下頭小聲的說了一句“抱歉”。帶土朝她揮揮手,示意她不用在意,目光放到了她懷里的花上,問:

“給琳的嗎?”

“嗯,”紅輕聲回應,從她的神態上可以看得出來她對于帶土滿是傷疤的右半張臉還是有些不太習慣,“帶土你知道琳在哪個病房嗎?”

“幾個小時前進了手術室?!睅琳f。

“忘記恭喜你回來了?!卑⑺宫敳恢缽哪睦锩鲆桓鶡?,剛叼在嘴上準備點火的時候就被紅扯著耳朵轉向旁邊墻上畫著的‘禁止吸煙’的標志,于是他也只能叼著。

“嗯,”帶土回應,“謝謝?!?/p>

“所以帶土,”紅把手里的花遞過去,“麻煩幫我們把花給琳吧。”

“不等她出來嗎?”

“我們也想,但是有緊急任務,”紅有些低落,“下次吧,等我們回來。”

“對了,帶土,”阿斯瑪的神色看起來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猶豫,“后天……嗯……是卡卡西的葬禮……你……”

“誰要去哪個殺人兇手的葬禮!”帶土突然就打斷了他。

凱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要揍他一拳,但他卻被帶土臉上的表情鎮住了。帶土一定不知道,即使他的語氣充滿了憤怒,但他臉上的表情可不是這樣說的。

就算是粗神經如凱,也可以輕而易舉的在那張臉上找到憎恨和……悔恨?他不能確定,搖了搖頭準備看清楚的時候帶土已經轉過頭去不再理會他們了。

紅扯著兩個男人,對帶土稍稍欠腰以示歉意,哪怕帶土看不到。畢竟這是水門班內部的事情,他們就算是同期,在這些事情上終究是外人——外人最好不要插手,免得做什么都是錯。當年神無毗的事情真相如何也沒有任何人知道?,F在的事情又有誰能說的清楚呢——起碼他們不能。內部事情只有內部自己清楚,外人始終不太適合插手。

等他們走后很久——起碼帶土不能再在這個地方聽到獨屬于凱的大嗓門的叫嚷。帶土才重新坐下,像是把自己蜷縮起來的坐姿。

他覺得冷。

現在的水門班還清醒的就只剩他一個了,琳還昏迷著,在手術臺上一遍又一遍的治療著,或許是在搶救,或許只是在檢查,但不論哪種帶土都覺得不安。

還有一個……卡卡西——他不太愿意回憶起這個廢物。害得琳現在飽受煎熬的是他,擅自死去讓自己的滿腔怒火和憎恨無處發泄的也是他。但此刻的帶土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好像只有他一個人還活著的感覺太糟糕了。

多好笑啊,在他們班里,活到最后的人反而先走,第一個死的卻好像活到最后。他不止一次想過要是卡卡……那個廢物還活著自己會對他說什么呢?

大概也只是句——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事到如今他難道還會對那家伙抱有什么正面的感情?開什么玩笑。本來他是一個不會后悔的宇智波,但他必須承認他現在后悔了——怎么當初就鬼迷心竅說要救那個贗品呢。

“贗品?!彼p聲說,語氣中帶著一種猙獰,卻又有幾分他自己都不能察覺的溫柔,“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是誰允許你如此輕易的死去,在差點殺死琳以后?!?/p>

“你應該慶幸他死了,還留下了遺書,”一個聲音從他旁邊傳來,“不然你現在可沒有這樣的眼睛?!?/p>

他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族長大人,好久不見,”他站起身,“有什么事嗎?”

“族里的大家知道你回來了都很高興,”宇智波富岳拍上他的肩膀,“今晚我們準備為你慶祝一下,現在已經差不多到點了。”

“他們?為我回來感到高興?”帶土說,“別開玩笑了,當年我可沒少受他們‘照顧’,而且今晚我沒空,我要守著琳。”

富岳沒有正面回答他第一個問題,“總之,今晚有為你舉辦的聚會,而且那個女孩今天是做檢查,起碼要到明早她才會出來,你在這等是等不到的?!?/p>

“可……”

“走吧,順便我還要和你聊聊……”富岳指了指他的眼睛,“還有那個小子?!?/p>

帶土沉默著,富岳當他是默許了,便狀似親熱地攬住他的肩膀離開了這里。他們走后沒多久,一個戴著面具地人降落在這里,像是剛剛離開的帶土一樣坐在椅子上。

剛走進宇智波主宅大門,喧囂的聲音就撲面而來,平日里那些矜持而又高傲的宇智波族人們今天都放下了那些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鬧作一團觥籌交錯。這樣的感覺讓帶土分外不適應,甚至連在他身前引路的富岳都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

這場聚會的主角還沒到呢,他們就已經亂作一團,也不知道是說他們放縱好還是說他們目中無人好。但在宇智波,等級分明的情況是非常平常的,要不然小時候沒開眼的帶土也不會備受歧視——即使他的父母是為了保護上一代族長而犧牲的。

曾經那個不被任何人重視的吊車尾,現在一回歸就已經站在了宇智波階級的最頂端,不客氣的說,他甚至有可能成為下一代的族長。但是現在的宇智波族人卻沒有對此表示出一絲一毫的重視,連帶土都可以看出在他們醉醺醺的模樣外表下是對自己的不以為然。

那大概就是他開了萬花筒的消息還沒傳開來?帶土不著痕跡地瞥了眼面帶怒意的富岳,心里漫不經心的琢磨。在跟著宇智波斑的時間里,對他而言意義最重大的雖然是這具曾經殘破現在恢復后還更上一層樓的身體和不被人所知的可怕的戰斗力,但宇智波斑也交給他一些非常有意思的東西。

從細節處推出全局的斷察力和對于人心的把握及誘導。

就從宇智波族人的態度,他就可以推出富岳對于族人掌控力的不足和宇智波家被權勢迷花的眼睛,他們甚至已經失去了對力量的敬畏——并不是失去了敬畏,而是對自己實力的過于自信。那么估計不到幾年宇智波就要劍指火影的位置發動叛亂了吧。

正是因為有你們這些……雜碎——他下意識回避了所有對于卡卡西所使用的貶義詞。這個世界才會誕生越來越多的悲劇,為了所謂的欲望——那是填不滿的。將性命視作浮塵,絲毫不珍惜地就將他們拭去。

就算這些人和那個廢物卡卡西一樣,手里沾滿了同伴的血——不然宇智波的眼睛哪有那么容易打開,他也必須要忍耐下來,為了最后的計劃——月之眼。

但是琳還活著,她身體里還有三尾——他知道之前醫療班為什么要給琳施加封印術了。

“哦呀哦呀這不是之前的吊車尾帶土嗎?現在居然……嗝……回來了……還開了三勾玉……”一個宇智波發現了走進來的富岳和帶土,笑嘻嘻的朝著帶土的方向口齒不清道,“之前那個……嗝……旗木小子搶走的你的眼睛也……回來了啊……”

他突然倒在地上狂笑起來,“區區一個旗木就敢偷走宇智波的眼睛?現在就是報應!”他歇斯底里,“死得好啊……死得好!”

“虧四代當時還護著他不讓我們殺了他拿回那只眼睛……現在人死了眼睛還不是要回來……嗝……小偷終究是沒有好下場的……”

“旗木那小子當時……還有臉說那眼睛是你給他的遺物……嗝……怎么可能嘛~”一個醉醺醺的宇智波扯住帶土的袍角,“現在你一回來這謊言就……不攻而破了嘛……嗝~”

帶土蹲下身,直視那個扯住他袍角的宇智波的眼睛,“眼睛的確是我給他的沒錯,”他輕笑出聲,“但我還真后悔給了他這只眼睛。”

“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的遺愿搞得我們想對他做手腳都很難……”那個宇智波哥倆好似的搭上他的肩膀,“那小子命大得很,每次給他的危險任務都被他活著回來了……嗝……結果這次就是四代親自給的任務出了問題……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人死都死了,”帶土說,“就算我想復仇也沒辦法啊。”

“不不不,”宇智波笑得很神秘,“他的靈魂一定還跟在你身旁……嗝……要是讓他絕望的話會有很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你的話……一定很容易就能……”

“帶土!”富岳突然喊他,帶土下意識起身導致他沒有聽完這個宇智波的話,“跟我來,有事要和你商量?!?/p>

帶土在跟上去前扭頭看了一眼之前和他說話的宇智波,卻發現對方在他起身后就‘咕咚’一聲醉倒在地上。

于是帶土就不再理會這個已經醉倒過去的宇智波,沉默地穿過醉鬼們,時不時還要避開他們伸過來抱他腿的手,短短的幾步路硬是讓他走得像走鋼絲的新手似的七扭八歪。

富岳帶著他往前走,每一個在拐角處的紅色立柱上都有三勾玉寫輪眼的圖案,墻上遍布象征宇智波的家徽暗紋,過道兩側有小獸形的石雕燈座亮著幽幽燭火,每一塊地板間的縫隙都一塵不染,整個格局顯得大氣又低調隱晦,充斥著一種傳承多年的大家族風范。他們就在這古樸的宅子里繞行,直到帶土數到地五十六個轉角前面帶頭的富岳才停下來。站在這個也不知道究竟是宅子里何處的地方已經聽不到來自酒會的丁點聲音。

富岳伸出手在紅色立柱的寫輪眼圖案上注入查克拉,無數的符文憑空出現,又在閃現一下后無影無蹤,只余紅色的光形成一個膜狀的罩子——大概是宇智波家族特有的某種結界。

“行了,這下我們能好好聊聊了”做完這一切的富岳扭頭看他,“現在你回來了,還開了萬花筒,那么按照規定你有資格競選下一任族長?!?/p>

這不是廢話嗎,帶土想,但他只是回應道:“我知道了?!?/p>

富岳伸手揉了揉眉心,“之前你把眼睛給旗木的時候長老們很不滿,就算現在旗木小子死了他們的態度也沒有轉變,所以他們會不計代價地阻撓你成為族長,”他面露不滿,“人都死了他們還以此為籌碼來……

他換了一個話題:“之前鑒于你把眼睛給了外族人,你只能上木葉的慰靈碑,族里并沒有給你列碑,本來連族譜都不準備給你入的……但是看在旗木那小子的份上……”富岳語焉不詳,“現在你人也回來了,鑒于之前旗木小子對你的補償,族里是準備通過讓他上慰靈碑的方案的……”

“不用?!睅链驍嗨?/p>

“……”富岳沉默,而后又開口道,“那就不讓他上,反正尸體終究是……”他沒有說完。

慰靈碑一向是給那些尸骨不能回到木葉的人一個公共的,可以慰藉他們的地方。那個廢物的尸體明明被完整帶回來了……哦不對,現在眼睛回到他手里了。所以為什么讓那個贗品上慰靈碑呢。

是說那家伙腦子里有不少秘密?還是說……有人不想讓他安息?

無所謂,關我什么事呢,不過是個贗品,帶土漠然想。也真是好笑,他的父親——威名赫赫的英雄,為了拯救同伴放棄任務的木葉白牙上不得慰靈碑,而現在,選擇了任務殺死同伴的他的兒子——一個廢物也上不得慰靈碑。

這就是木葉。

再說了,一個殺死同伴的家伙,怎么會有資格呢。尸體居然還能回到木葉給他留一個墓就夠了,還想上慰靈碑,真是個笑話。

“還有什么事嗎?”帶土問。

“還有你這只……這雙眼睛,萬花筒,”富岳說,“當年斑大……宇智波斑出走后帶走了大量關于這方面的資料,所以剩下的也不多,這些你用眼睛復制下來回去看?!?/p>

“還有就是,平常能不用眼睛就不用,萬花筒用多了就會失明,你沒有兄弟,也就不可能獲得永恒萬花筒寫輪眼。”

“回去后感謝一下你的老師四代吧,”他笑了笑,“以一己之力幫你擋下了來自顧問團要對你進行的審訊和情報拷問,這段時間他壓力肯定很大?!?/p>

難怪……帶土想,難怪一醒來看見的水門老師像是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一樣,明明他昏迷到醒過來還不到兩天,影級忍者的精力哪有那么少,原來是因為這樣嗎。

“記得回家看看,你家里還是很干凈的?!备辉澜Y了一連串的的印解開了結界,走過拐角離開了。帶土站在原地沒一會就通過神威消失在了原地。

回到醫院,坐在長椅上帶著面具的影分身朝他點了點頭就消失在解除影分身后升起的白煙里,傳回來的記憶告訴他什么都沒有發生,琳還沒有出來,照中途出來的一個醫生所說,起碼要到明早十點后才會有結果。

帶土想起富岳的話,決定回家看看。他直接開著神威回家,在空間里想起富岳告誡他的‘不要總是用眼睛’,笑了笑,要是此時的他被醫院檢查過的話早就轟動了吧,他現在身上帶有的木遁細胞可是能讓大蛇丸發瘋的東西,也是多虧了水門老師,不然自己估計已經變成實驗臺上待宰的素材了吧。

也是多虧這個細胞,他可以不斷運用這只眼睛而不用擔心副作用,但這點他又怎么會告訴別人呢,畢竟人活在世上手里總會藏著底牌啊。

卷動的空間折疊狀裂痕包裹住他,并和他一同消失這如沉睡的巨獸一般的宅邸。隨后他便降落在自己家中的床邊,站在滿地的月光里。周圍的地面一塵不染,看得出常常打掃的痕跡,大概是琳吧,他想,畢竟也只有這個溫柔的女孩會做這些事情了,而那個廢物……

除了不斷違背的誓言和廢物一樣的死去他還會做什么

帶土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相框,里面四個人的合影讓他恍惚間覺得時間從未走過,但是那并不可能,因為現在的他們終究是回不去了。

相框上面鑲嵌的玻璃有很多像是反復擦拭的痕跡,似乎有人曾長久的站在這里,日復一日的祭奠照片上離開的人,從旭日初升到月光遍地。

他一廂情愿的認為是琳。

照片里他們還是往日的模樣,而在右邊的男孩待的地方,一塊白色的膠布牢牢地占據了那個地方,帶土從沒想過要把它揭下來。以前是相看兩生厭,現在是不值得。

如果我們從未遇見,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他按在玻璃上的手指驟然發力,一圈裂痕圍著白色的膠布,那些碎掉的像是一粒粒冰渣的玻璃碎屑刺進了白色膠布?,F在哪怕是揭開膠布也再也無法看到膠布下的完整人臉了。

“廢物?!?/b>帶土以為自己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他放下相框,取出里面的相片,小心翼翼地掃去所有的玻璃碎屑,將它夾在自己還放在抽屜底下的日記本里。

一切看起來沒什么兩樣。

除了被夾在日記本里的那張照片昭示了真相。

帶土又回到了琳的手術室外,安靜的坐在長椅上,看著一閃一閃昏暗的燈光,不知道什么時候昏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蓋著白底紅紋的火影袍。帶土心里明白水門來過了,他四下張望,果然就看到自家老師靠著墻頭一點一點地,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他剛站起身收好身上的火影袍,水門就向他的方向投來視線,在看到是帶土起床后他把銳利的目光收回,換上一張疲憊的笑臉。

“睡得好嗎,帶土?”

帶土沒有回答,因為他發現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里面幾個來回穿梭的護士正在整理和清掃,他剛想拉住一個經過他身邊的護士水門便攔住了他。

“帶土,琳回病房了,現在她的情況穩定了不少,可以從重點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了,”水門揉了揉眉心,“你現在可以去看他了,還有,如果有時間的話,去做個身體檢查吧?!?/p>

“房號是多少?”帶土問,并沒有答應做檢查的事情。

“316?!彼T對他沒有答應的原因心知肚明,“那帶土,要小心大蛇丸大人……如果他要……”

“我知道,”帶土打斷他,“我先走了,老師,謝謝你的袍子?!?/p>

他把火影袍遞給水門,一個神威就消失在了原地,剩下水門把已經出口了的“幫我向琳問……”硬生生又吞了回去。水門展開火影袍披在身上一個飛雷神就回到了辦公室,準備開晨會。

女孩在白色的床鋪中沉睡,像是一個等著王子去吻醒的公主。但是帶土絲毫沒有要吻醒她的欲望,他只是看著女孩沉睡的容顏,看著輕微起伏的被子,就打心里覺得一片滿足。

他喜歡女孩,但又不是那種喜歡。

帶土現在可以承認了,他對琳的抱有的自以為是的愛戀只是年少一時地癡迷,并不是所謂的愛情。因為現在他完全不想給女孩一個吻,只覺得有這樣的念頭都是冒犯。

他由衷的希望有一天女孩可以遇到一個她愛的也是愛她的人,可以牽起她的手,在戰場以外的地方好好呵護她。而他只要能看著女孩平安幸福的生活,也就夠了。

可惜現在女孩成為了三尾人柱力,將來終其一生都不能擺脫躲藏在黑暗里的命運了,那這樣就只能讓他親自保護好她,可不能像那個廢物一樣。

什么都做不到,連個女孩都保護不了。

帶土把琳在被子外的手塞進被子里掖好,然后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長久地凝視女孩。

突然有什么東西在他的余光降落,還沒等帶土反應過來,他已經被突兀出現在病房的人一把拎起來。

哦,是水門老師。

非常難得的,水門臉上滿是殺氣騰騰的怒火,他現在正用那因怒火顯得格外陰森的藍眸凝視著帶土。帶土覺得自己有一種仿佛被吃人的猛獸直視的感覺。

“帶土!”水門粗喘了幾口氣,看起來是勉強平復了情緒后才開了口,“為什么……為什么不讓卡卡西上慰靈碑!”

“那個廢物的尸體都完整的回來了為什么讓他上?”帶土歪了歪頭,明明他是被提起來的那一個卻絲毫不顯弱勢,“當年他的父親不也沒有上嗎?現在憑什么讓一個為了任務可以毫不猶豫對同伴下殺手的人上慰靈碑?”

水門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樣面色難看默不作聲。

“……你會后悔的。”他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同時松開了揪住帶土衣領的手。

帶土沒有聽見他的話,正想問他說了什么的時候水門后退一步,一個飛雷神就消失在了病房里。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又回到琳的病床邊,握住女孩的手,一言不發。

女孩的手指在他手心輕輕地動了動。他感覺到了。

帶土一個激動就躥了起來,椅子被絆倒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他沒有在意,只是直接跳過椅子半蹲在女孩的病床旁邊,激動到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女孩睜開了眼睛,眨了眨。

帶土一副快要激動到過呼吸的模樣。他湊到女孩的耳邊,想要大聲呼喊她的名字,但又怕聲音太大把女孩震暈過去,只好把頭又收回來,手指在鼻子下面擦了擦,感覺自己有些尷尬。

琳把逐漸清明的視線在陌生的房間里掃了掃,看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人。

“……帶土?”她有些不確定。

“……琳……”帶土感覺自己臉上有液體滑過。

“……真的是帶土?”琳費勁的直起身想要湊過去摸摸帶土的臉,但就是差了一點距離,“帶土?你回來了?沒有死?”

“是啊,我回來了?!睅烈贿吙抟贿呅χ蚜盏氖治兆⊥约耗樕吓?,“你看,熱的,我是活著回來啦?!?/p>

“太好了……”琳也開始哭了起來,她一遍又一遍地反復摩挲著帶土那張遍布疤痕的右臉,“帶土……你回來了……太好了……”

琳渾身顫抖著,眼淚不斷從她臉上滑落,一滴一滴的浸染身上蓋住的軟綿被子。好一會兒她才稍稍平靜下來,看著一直對她傻笑的帶土問:

“帶土,卡卡西呢?”

“那個廢物差點殺死你結果自己死了,也是報應,”帶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面無表情地沉下臉,“現在外面還要準備他的葬禮,就那樣的垃圾也想上慰靈碑,做夢……”

剩下的話被琳一耳光扇了回去。

“帶土……是我……是我自己撞到卡卡西手上的,”琳眼里既是怒火又是掙扎與悲痛,“當時我身上被人放了三尾,但是我不能說出來,有符咒控制住了我。如果我回到村子的話大家就會有危險,我才不得不選擇死在卡卡西手上?!?/p>

琳低下頭。

“……不可能……這不可能!”帶土滿臉都是不敢相信,他跌跌撞撞地后退,被絆倒在自己之前帶倒的椅子上,一屁股坐在地上,但他沒有在意,因為此刻聽到的真相已經充斥了他的整個大腦。

“你不要怪卡卡西……在這件事里最無辜的就是他了……”琳又一次痛哭出聲,“所以為什么死的不是我是卡卡西啊……”

等女孩好不容易稍稍平復了呼吸,帶土已經消失在病房里了。

帶土一路跌跌撞撞,好在他一路都開著神威,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要被他撞到。他現在腦子一片混亂,無數的念頭在腦海深處轟然炸響,所有關于思考的部分都已然停止工作。

他徑直來到了火影辦公室門外,本打算找水門老師確定真相卻發現里面有人在和水門談話。帶土猶豫了很久,本想不顧一切的沖進去找老師問個清楚,卻又因為之前卡卡西的事情和老師鬧得不愉快讓他有些遲疑。

直到他聽到里面正在談論的話題關于卡卡西。

“關于旗木卡卡西的尸檢報告已經出來了,由于某方面的原因我們不能以書面介質留存于檔案,只能對您口頭復述,請見諒?!?/p>

在帶土眼里,這人雖然嘴上說著見諒,但卻沒有絲毫的歉意?;蛟S這個被面具遮蓋住臉龐的男人根本就并不忠于水門,而是其他的人,不然也不會在火影面前也是一副疑似倨傲的模樣。

“……不,我理解。”水門走到門口,手上亮藍色的查克拉符文流淌著,眨眼間一個靜音結界就覆蓋了辦公室,見到此景帶土不由得慶幸自己已經靠神威跑進了辦公室,不然他就只能在門外抓瞎,什么都聽不到。

“致命傷口為胸前的大洞,傷口處周圍殘留三尾查克拉,初步鑒定為新三尾人柱力所為,死因開始懷疑是失血過多,死亡時間為您趕往霧忍戰場的兩個時辰前?!?/b>

“但是對于三尾人柱力的治療和封印過程中,我們發現三尾人柱力身上已經有更為高級的封印術了。根據三尾人柱力的口供得知其身上封印其實是計時式封印,到一定時間后會自動解除。但通過測試后我們發現并不是那種封印,而是在我們村子里最為高級的尾獸封印術……”

“我知道了……”水門難得失態地打斷了,把臉埋在手心,“你……請你別說了……”

“……”那人半跪在地,低下頭,沒有去看水門的表情,“是,屬下告退。”

說完他就消失在使用瞬身而升騰起的白煙中。

啊,他知道了,帶土想,在他救助琳的時候那個倒在那里的卡卡西還活著,而在他暈倒后卡卡西強撐著失血過多將要死去的軀殼爬了起來,給在他懷里的琳用了尸鬼封禁。而后來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肆意侮辱著死后連靈魂都沒有被放過的卡卡西,要是卡卡西聽得到的話……

不,卡卡西永遠都聽不到了。

他在虛空中抱頭痛哭,眼中的萬花筒圖案旋轉著,顏色反轉——永恒萬花筒寫輪眼·開。

——————————————————————————————

卡卡西倒在血泊中掙扎著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抱著琳坐在他的不遠處。

“帶土?”他強撐著爬起來,期間滑倒了無數次,但他就像是感覺不到傷口傳來的疼痛一樣繼續著沒完成的動作,“是帶土嗎?”

帶土沒有回應他。

他終于爬到帶土的身前,看到帶土的臉的一瞬間他就松了一口氣一下子又摔回地上。真的是帶土啊,帶土沒有死真的是太好了,可惜他大概是等不到救援了吧??ㄎ髡粗约毫髁艘宦返难@著抱在一起的兩人畫了一個結界,希望這個結界可以保護昏迷的他們直到支援的到來。

做完這一切的他仰面躺著,從懷里抽出一張空白的卷軸,開始寫遺書。

水門老師,

? ?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雖然我很想活下去,和帶土一起回到村子,但是恐怕我已經堅持不住了。

? ? 請不要告訴帶土我的死因,把帶土給我的眼睛還給他吧,作為小偷的我持有這只眼睛這么久也是時候把它還給它的主人了。

? ? 琳的身體里被敵人放了三尾,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給琳一個封印術,防止她體內的尾獸跑出來……很抱歉我沒有保護好她害她被敵人抓走還成為了三尾人柱力,還被迫要往我的千鳥上撞,一定很疼吧……所以被她體內的尾獸反擊也是我活該……

? ? 如果帶土對我口出惡言的話,請老師不要責怪他,畢竟在他面前我殺死了琳……很抱歉,老師,又要你經歷一次學生離開的痛苦。

? ? 能夠成為您的學生,我很榮幸。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不值得成為您學生的學生。

他把寫好的卷軸收回自己懷里,回光返照一般找到了站起來的力氣。他邁著虛浮但也穩定的步伐走到抱著琳的帶土面前,輕輕地把琳從帶土懷里拖出來一點,掀開女孩的衣服,暗道了一聲‘抱歉’后他伸出手指,在上面描繪了一個復雜的圖案,然后就是——

尸鬼封禁。

卡卡西從記憶里搜腸刮肚般找到某次玖辛奈師母給水門老師演示的最強封印術,按照順序結好印。

在最后死神升騰而起的身影背后,他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嘴里呢喃著“帶土……”

隨后他就失去了意識。

等卡卡西再次醒來,看到的卻是水門老師的臉。

奇怪,我沒有死嗎?正這樣想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只有左眼的視角,甚至他還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直到水門說出“帶土”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被困在了帶土的左眼里。

大概是宇智波的寫輪眼的某種防止外族人偷取眼睛的機制,他想。

“那個廢物死了?死得好?!?/b>

“要是早知道他會在未來差點把琳殺死,我就該放任他被那塊石頭砸死!”

他聽見帶土這么說,明明知道帶土一定會責備他,但為什么聽到的時候還是會覺得難受呢。

奇怪啊,明明靈魂應該是不會感覺到溫度的啊,為什么我會覺得冷呢?卡卡西在帶土的左眼里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希望靠這樣的方式驅散刺骨的寒冷。

他沒有發現,他純白色靈魂開始染上些許黑色。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始終聽不到任何除了帶土以外的外界的聲音,有些麻木的頭腦早已停止轉動,刺骨的寒冷從未消失??ㄎ餍÷暫艉皫恋拿?,借此支撐,就像是當年帶土“死去”后他被宇智波家要走折磨的漫長夜晚。

“誰要去哪個殺人兇手的葬禮!”

又有聲音傳進來了,他以為是帶土聽到他呼喊的回應。但等他聽清全句內容,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一直徘徊不去的寒冷好像加劇了一樣,他再一次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眼睛緊緊閉著。

卡卡西以為自己會哭泣。

“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我知道了,卡卡西在心里想,我也不會原諒自己的,這明明是他預料到的,但為什么心里還是會這么疼呢。

明明靈魂應該是不會痛的啊。

“但我還真后悔給了他這只眼睛。”

我從來都不想要這只眼睛啊,帶土。

“人死都死了,就算我想復仇也沒辦法啊。”

對不起……帶土。

“那個廢物的尸體都完整的回來了為什么讓他上?當年他的父親不也沒有上嗎?現在憑什么讓一個為了任務可以毫不猶豫對同伴下殺手的人上慰靈碑?”

卡卡西把自己縮成一團,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靈魂大半變成了黑色,但他已經不在意了。他下意識想要呼喊帶土的名字……但他終究沒有開口。

“那個廢物差點殺死你結果自己死了,也是報應,現在外面還要準備他的葬禮,就那樣的垃圾也想上慰靈碑,做夢……”

卡卡西抱住頭,咬著牙忍受幾乎令他承受不住的寒冷,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一絲一毫是白色的了。他想要呼喊別人的名字——這讓他覺得自己終究是能夠等到回應,但他現在不太確定了,那又怎樣呢——因為他已經不想去在意有沒有人會回應他了,他已經太累了,只想好好的休息,得到永恒的安寧。

不論是誰的名字他都得不到回應,當年的他的父親是這樣,現在的帶土也是——那他為什么還要呼喊別人的名字呢?反正他也該離開了。

他陷入了永恒的安寧,蜷縮著空無一物的單薄身軀,誰也沒有等,誰也不會來。

“好冷。”

這就是他最終遺留于世的遺言。

——————————————————————————————————

帶土察覺到自己開了永恒萬花筒寫輪眼已經是他參加完卡卡西葬禮的兩天后了。那一天他還是沒有勇氣站在卡卡西的墓前,他只敢在所有人離開后才從一直躲藏的異空間里為卡卡西獻上一束花。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經死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宇智波大宅,迎面就撞上了富岳,他略微行了個禮就準備回家,卻被富岳攔了下來。

“你的眼睛……”富岳盯著帶土忘記收回去的永恒萬花筒寫輪眼,“怎么又變了一個模樣?”

“變了……模樣?”帶土問。

“是啊……你之前是黑紋紅底,現在變成了紅紋黑底啊。”富岳面色奇怪,“難道說永恒萬花筒寫輪眼由不用兄弟瞳力開啟的方法?”

“唉……”他嘆了一口氣,“你去南賀神社看看吧,據說那里有記載關于永萬這方面的資料,但是也只有開了永恒萬花筒寫輪眼的人才能看見。”

富岳帶著有些迷茫的帶土來到了南賀神社。他點亮手里拿著的燭臺,悠悠的火焰跳動著,在通道兩邊的墻壁上映出張牙舞爪的黑影,像是什么不詳的征兆。

“你進去吧,”富岳把燭臺遞給帶土,示意他自己推開面前的大門,“我還沒開到萬花筒,照規矩是不能進去的?!?/p>

帶土有些遲疑的接過燭臺——直覺告訴他看到石碑后就會有什么再也回不去了——但那又怎樣呢?

自從知道卡卡西死去的原因后,他就再也沒有比這更悔恨的事情了。

他推開暗紋繁雜的大門,里面出人意料地亮著燭火,剛想轉頭問問富岳才想起富岳自從把燭臺遞給他后就離開了——不過問了大概也是不知道吧。

他走到石碑前,上面刻著的赫然是曾經在那個地底,宇智波斑告訴他的所謂可以拯救這個腐朽的世界的方法,帶土還記得那個計劃叫做“月之眼”,而實施它的方法,就是在收集齊尾獸后召喚神樹,映射神樹頂端的九勾玉輪回寫輪眼到月亮上,發動所謂的無限月讀。

可他現在完全沒有去做的想法。

因為那只灼熱的左眼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終究是有人為了他離去了,甚至對此不明真相的他還對此表示過憎恨——如果這樣還要無限月讀而不是用自己的雙手改變這個世界,他認為他會憎恨自己。

就像是擅自否定了對于卡卡西的傷害——無論他死前還是死后。

所以他也只是掃了幾眼就轉到石碑的背面。

‘永恒萬花筒寫輪眼有兩種開啟方法,一種是在寄主自身已經打開萬花筒寫輪眼后移植另一雙萬花筒寫輪眼,且只能在宇智波族內近親之間進行,并依賴于寄主的天賦和能力。’

‘另一種則是挑選一個擁有優良天賦的人,給予他一只寫輪眼,在眼睛進化成萬花筒寫輪眼時殺死他,拿回已經蛻變成萬花筒的寫輪眼。寫輪眼會吸收他的靈魂,逐步開始強化自身,在這期間白色的靈魂會漸漸染上黑色,兩到三年后靈魂徹底變為黑色后就會淪為萬花筒寫輪眼的養料,使萬花筒寫輪眼變成永恒萬花筒寫輪眼?!?/p>

‘但如果眼睛內束縛的靈魂開始產生消失或悔恨之類的針對自身的負面情緒的話眼睛吸收靈魂的速度就會加快,但一般而言也需要至少半年?!?/p>

可是……可是我的眼睛……帶土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左眼,那里面獨屬于他——因為那個和他共同持有眼睛的人已經不在了——的花紋,只是在短短不到一周的時間內就蛻變的。那么,在卡卡西離開的時候該有多么的……想要離開呢?

“好冷。”

他好像聽到了卡卡西虛弱的聲音,帶土扭過頭四下張望可是整個神社內除他之外空無一人。他嘗試著把瞳力集中在生疼的左眼上——從聽到那句虛弱到近乎呢喃的自言自語后他的左眼就傳來一陣又一陣灼熱的疼痛。

然后他就看到了所謂的景象——那大概是卡卡西離開的最后一面。

小小的靈魂已經變成了黑色,縮成的那一團還沒有帶土的巴掌大——可是靈魂應該和一個人類是一樣的大小啊。

他顫抖著,一直沉默著,直到最后他的邊緣開始消散的時候他才又一次抱緊自己,吐出那句帶土所聽到的,大概是他遺言的“好冷?!?/p>

帶土早已經沖了上去,但是似乎有什么未知的力量阻攔了他,使得他永遠無法碰觸到那團不在明亮的靈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消散。

他發出不成聲調的嘶吼,像是后悔,又像是挽留——但那已經太遲了啊。

那個人已經離開了,帶著空無一物的內心——或許他的內心還是被什么填滿的,但那也只是永無止境的自責或是悔恨吧。

為什么不呼喊我的名字呢卡卡西?卡卡西!他不受控制的在空蕩蕩的內心世界嘶吼,有紅色的液體從眼角滑落。

他以為那是血。

等到帶土聲嘶力竭地倒在地上像是卡卡西一樣疲倦的蜷縮成一團時,他恍惚間好像看到卡卡西把手蓋在他的兩只流淌著血淚的眼睛上,溫柔的,疲倦的,又像是經歷了傷痛后終究沉淀下來的滄桑聲音慢慢的說:

“因為我已經決定了,誰也不再等,因為誰也不會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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