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景是誰？

嚴峻問莫小西，一直在問，態度強硬堅決。

原景，原景……

莫小西碎碎念。

一

原景是莫小西所在廣告公司的總監，是莫小西同志的頂頭上司。

在公司舉辦的歡迎新人的party上，莫小西親眼目睹她的上司左手搭住Alice的香肩，右手圈住Lisa的小蠻腰，嘴上還不忘挑逗面前的Lucy。四個人的身上彌漫了極其濃重的曖昧情調。

如傳聞所言，風流成性。

原景自然而輕佻地將手纏上莫小西的腰的時候，滿臉的傲慢與輕狂。莫小西同志微顫，側目，隨即在上司的臉上不輕不重地甩了一巴掌。男人的自信瞬間崩潰，尷尬地環視四周的詫異，識趣地把手縮了回去。

一整個晚上，原景都不敢再對莫小西有任何的造次，只是莫小西同志時不時地便會瞥見男人眼中流露出的神色，撲朔迷離。

眾人皆嘆，莫小西該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掩飾了膽怯啊！

嚴峻在聽得莫小西同志的事件報告后，隨即題言：莫小西，你該是一個多么有心計的女人啊！

莫小西同志感慨萬千：如自己一般普通的近乎平庸的女人，在美女如云，高手輩出的知名廣告公司里，除了采取這樣出位的舉動來吸引眾人的目光外，還能以怎樣的方式來突顯自己呢？

還好，還好！這一巴掌恰到好處。

它既不會重到激怒了那個男人，又不會輕到淡化了警告的效果，還讓眾人漠視一切的眼界里納入了一個叫做莫小西的女人。

莫小西同志原本以為這種小女人式的秘密有著鬼使神差的表象，可親愛的嚴峻同志總是一語便能道破莫小西那小小的天機。

二

嚴峻畢業的時候，莫小西還在讀大三。

畢業的前天，嚴峻對莫小西說，他要走了，去另一個城市，去守護他隨時都可能丟失的愛情。他說話的時候，莫小西看見了他眼里欲溢的傷感。

莫小西看著他，突然想起大二看過的王朔的《過把癮就死》。杜梅歇斯底里的模樣，把想甩掉她的男人用晾衣繩狠狠地捆綁起來，玩命似地掄起菜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讓他說愛她，戰戰兢兢、服服帖帖地說愛她。

杜梅離了這個男人，活不了。

莫小西也一樣。

可她和他，除了相識再附以兩年的高中同窗之外，什么都不是，朋友都不是。只是她暗戀了他整整五年，到頭來依舊兩手空空。

想到這里，莫小西同志心里橫生無限悲涼。

莫小西和嚴峻本應該是同學的。莫小西17歲那年，文理科分班，進了嚴峻所在的文科五班，從那個時候開始，小西同志的心里就多了兩個字：嚴峻。從此，革命的道路上天長地久，兩兩相伴。

可是后來，莫小西同志毫無懸念地復讀了。因為在革命事業的道路上，她忘了忠誠于革命之外更要忠誠于學業。

再后來，莫小西就義無返顧地進了嚴峻所在的大學。重本的分數，三本的大學。

三

嚴峻走的那天，莫小西去送他。在車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嚴峻的身影極度的突兀。1.80米的身高，黑色的休閑T恤泛著陰郁的氣息，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透著慵懶的氣息。

莫小西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木然地，一種天涯海角的距離感就這樣橫閡在了彼此之間。要上車的一瞬間，嚴峻突然轉身，望著玻璃門這邊的莫小西裂開了一個大大的微笑。那邊神情輕松愜意，卻弄得莫小西同志這邊翻江倒海。

嚴峻始終對未知的明天充滿了美好的遐想，就像他始終滿心歡喜地認定，那個名叫蘇靜的女人，離了他，活不了。

莫小西也想對他笑，可等到臉上好不容易堆了些笑容的時候，嚴峻卻已經轉身了。

那個晚上，莫小西做了許多的夢，夢境模糊，吉兇難測。

大學畢業的時候，莫小西拉著行李箱單槍匹馬地奔著嚴峻的城市去了。

是的，嚴峻的城市。

莫小西同志曾經想過N種場面，和日思夜想的親愛的嚴峻同志見面時，自己應該說些什么才比較合適；唇角揚起的角度應該到什么程度才最美；眼神應該凝聚他臉部的什么位置才能既保持距離又不失親近，等等。

可是，眾多的準備都敵不過嚴峻第一句惡毒的問候：

莫小西，你還沒有男朋友啊？

小西同志聽得差點吐血，張了張嘴，終究失了語。疲軟地搖擺了幾下腦袋，刻意的笑容尷尬而生硬。瞥向嚴峻的身后，蘇靜笑得妖艷而挑釁，手腕上那一串鑲嵌著海藍水鉆的手鏈帶著冷冷的色調，刺疼了莫小西的眼。

那一刻，莫小西才領悟到：這些年來，自己錯失的實在太多太多。

四

唐娣打電話給莫小西的時候，莫小西剛到家。推開門，眼前狼籍一片。

莫小西長長地嘆了口氣，唐娣在電話那頭哭得飛沙走石。

小西，小西，對不起，對不起……

這不是第一次了。

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莫小西出于房租的考慮，和在一家外貿公司任文員的唐娣合租了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兩人的性格還算互補，這讓莫小西一度認為她們會一直在一起，至少在短時間內，是沒有什么可以讓彼此心生芥蒂的。在剛合租沒幾天，一個叫做肖鵬的男人便找上門來了，然后一切就脫離了莫小西原本鋪好的軌道。男人是唐娣新結交的戀人，看似本本分分的老實模樣卻是本質惡劣。

在兩個月前找上門來向唐娣要錢被拒絕后，就趁家里沒人的時候，砸了鎖，將房內洗劫了一空，還順手帶走了莫小西三個月來的積蓄。

唐娣哭著乞求莫小西不要報警，那梨花帶雨的模樣弄得莫小西有些手足無措，終究作罷。想想，權當作買了三千塊錢的肉包子打了狗。

此刻，面前的場景又一次讓莫小西心寒。唐娣一直在電話那頭哭，哭得聲嘶力竭，天崩地裂。莫小西知道，這么長的時間以來，唐娣一直沒有想過要和肖鵬分手，其原因也并不令人費解。

莫小西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屋內的狀況簡直慘不忍睹。小西同志輕嘆，肖鵬同志依舊對那三千塊錢的肉包子戀戀不忘。

莫小西在抽屜里翻了好半天，手終于從雜亂中抽了出來，隨即僵在了半空。她拿起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唐娣說了一句：

對不起，唐娣。

掛斷電話，撥通了110。

肖鵬偷走了莫小西的錢包。

包里面只有三塊錢，還有——嚴峻的照片。

五

唐娣搬走的第三天，莫小西依舊失眠。

唐娣一反以往溫柔的模樣，指著莫小西的鼻子狠命地罵。莫小西無力辯解，只得默默地承接，只是那決裂的場面讓莫小西同志至今仍心有余悸。隨即汗顏：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那般絕情。過后方知，自己罪孽深重。

公司接手了城市旅游形象廣告策劃案。

例行會議上，原景聽著創意組成員的闡述，表情凝重。作為新進職員的莫小西，恪盡職守,絕不鋒芒畢露。

原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后來干脆將手中的資料往會議桌上一摔，“嘭”的一聲，所有人呈驚恐狀。

給我一個電視里沒播過的創意！

屏息，空氣凝固。

莫小西觀望著不遠處的男人。難以置信，判若兩人。

除了那些老掉牙的噱頭之外，來點新意如何？

可以嘗試用短劇的形式。莫小西終究沒有守住自己的本分。

原景微瞇雙眸，眼神犀利地看向不遠處將本來就瘦小的身體掩于人后的莫小西。

所有人側目，眼神中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繼續。原景突然命令。

現在的廣告形式千篇一律，基本上都是以直白的陳述方式來達到廣告宣傳的目的，可結果卻導致觀眾對廣告產生了厭倦感。

所以，我想是否可以用短劇的形式來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在故事的講述中穿插對城市形象的宣傳。

語畢,莫小西瞥見了原景眼中毫不掩飾的贊同。

主題？

尋愛。尋找錯失的愛情。

結果……原景興趣昂然。

戀過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莫小西拒絕叫賣自己的隱私。

六

最終，莫小西的議題被采用了,但是卻被冠上了另一個資深廣告人的名字。

在莫小西下班之前，原景把她叫到了辦公室，遞給了她一個白色的信封，里面是六百塊錢。

莫小西微笑地看著他，理所當然地將信封塞進了自己的衣兜。一切只是靈感所至，與個人隱私無關。莫小西的內心在自我辯白。晚上，莫小西請了全組的人吃飯，六百塊全做了小費。

餐廳的服務生笑得臉抽筋,原景卻一晚上只盯著莫小西看,眼神詭異。

嚴峻開始不停地打電話騷擾莫小西。

小西，也許蘇靜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愛我吧？

莫小西突然憶起了那張在嚴峻面前頤指氣使，盛氣凌人卻又無可挑剔的臉。

小西，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恩？

你喜歡我嗎？

呃？莫小西的心跳漏了一拍。

……

莫小西同志無言以對。在這個情感的戰場上，她分不清敵我，徹頭徹尾地亂了陣腳。

……

要不我和蘇靜分手吧？

莫小西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場了。這個疑問句攙雜了太多容易讓莫小西同志誤會的曖昧和勾引。她幾乎全線崩潰。

毛病。莫小西言不由衷。

呵呵，開玩笑的啦！嚴峻如釋重負，莫小西失望至極。

后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莫小西都沒太弄明白：那句無關痛癢的“你喜歡我嗎？”到底居心何在。

七

媽打來電話。

請假回來幾天吧！

莫小西不置可否。

她突然呵呵地對著空氣傻笑。其實有些道理，她是明白的。比如：門當戶對；比如：兩情相悅。

可是，她不甘心。

那個叫秦立的男人出現在莫小西面前的時候，確實讓她的心理有些難以承接。他已經完全超越了莫小西可以想象的范圍：體型發福，臉型走樣。也許時間真的能夠改變很多東西,尤其是一個人的體重.

男人看著莫小西，報以一個熟人式的微笑，讓莫小西止不住地打起了冷顫。

阿姨說，你在這邊很忙，回不去。所以我就自己過來了。

莫小西禮節式地點頭。眼前的男人依舊如昔，片刻的生疏感消逝之后，就是喋喋不休的抱怨。

本打算坐火車過來的，后來阿姨硬是塞了些錢給我，讓我坐飛機。快是快，就是太貴了，不劃算，都可以坐火車來回一趟了。

莫小西笑笑，沒有說什么。

陪著秦立在這座城市縱橫交錯的街道上穿行的時候，莫小西才終于意識到，秦立完完全全低估了這座城市的大小。他以為這里和家鄉那座小城一樣，徒步一天就能將它繞個遍。剛來這里的時候，嚴峻就告訴過莫小西：坐公車的時候，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別好心給別人讓座。因為他曾經嘗試過從起點開始打盹，等睡醒一看，離終點站都還有好幾站。

這個城市實在太大，大得讓莫小西覺得陌生而孤獨，那種感覺類似于嚴峻時常對自己有意無意的規避。

莫小西和秦立在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綠燈。一抬頭就看見了街對面的原景。視線轉移，莫小西渾身一顫，看見了原景身邊那張無可挑剔的臉。

滿臉服帖與順從的蘇靜，戚戚然卑怯的蘇靜，幸福得無可名狀的蘇靜。

莫小西冷哼，世界可真奇妙！

蘇靜緊緊地跟在原景的身后，一副居家小女人的賢淑模樣。

莫小西剛要往一旁躲閃，秦立卻毫無預警地拉住了她的手。在斑馬線上的擦肩而過，莫小西瞥見了原景的眼神掃過秦立時，眼中毫不掩飾的鄙夷。

莫小西突然覺得立場莫名地尷尬。

一回頭，蘇靜正看著自己笑，笑容放肆妖艷，竟憑添了讓莫小西悍然的冷懼。片刻之后，蘇靜疾步跟上了原景的步調，想趨身上前挽住男人的臂腕，卻被以極不耐煩的姿態甩開。玉手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粉嫩色的弧線，手腕上那串鑲嵌著海藍水鉆的手鏈，在陽光的照射下，依舊閃著冷冷的色調，狠狠刺疼了莫小西的眼。

一瞬間，莫小西腦海中閃過了一張男人的臉。

八

原景在電梯里被人爆頭了。

因為被害人當時酩酊大醉，再加上對方隱蔽功夫了得，以至于到現在都沒能查出兇手是誰。

莫小西同志無限感慨：天知道，又是哪個被原大帥哥始亂終棄的可憐女子，終于翻身農奴得解放了。

接下來的好幾天，莫小西都沒有見到被爆頭的原大帥哥。

九

小西，在你的眼中，我是不是很失敗？嚴峻挫敗的神情讓莫小西同志心絞痛。

不會啊……

那為什么蘇靜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里，就愛上了別人？

嚴峻突然打斷莫小西的話，聲嘶力竭地吼到。

原景是嚴峻的劫。

從那次嚴峻態度堅決地詢問莫小西原景的身份時，莫小西就應該猜到，那時的嚴峻心里是何等的恐懼和自卑。

在過去一年的時間里，我努力地麻痹自己。我總是對自己說，蘇靜還是愛我的。現在的她只是一時迷失了方向，等到她醒悟的時候，她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

莫小西突然覺得眼前的嚴峻像極了自己。一味的縱容與等待。根本就不知道，有些東西，有些人，是命中注定的,不屬于自己的，怎么強取豪奪都沒用。

只是,他們都不甘心。

他是被我打的。嚴峻突然說。

呃？莫小西的思緒一片空白，沒反應過來。

那天我在酒吧里碰到了他。他正在灌酒，狠命地灌，那種不要命的樣子實在好笑。后來，我跟蹤到了他的公寓。在電梯里，用木棍猛敲了他的頭。

莫小西倒吸了一口氣，沒敢說話。眼前的嚴峻讓莫小西感到無端的陌生。

十

莫小西始終不太喜歡自己原來所在的城市。那么多年依舊如昔。回首，瞻望，滿眼都是熟悉的塵土飛揚。

莫小西的媽媽一直都指望著，莫小西能夠實現自己年輕時候的愿望——當一名語文老師。就在這座莫小西極度厭惡的小城，本本份份地過上一輩子就好。不圖名，不圖利，更不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夠家財萬貫，只希望能親眼看著莫小西在自己的身邊簡單而幸福地生活。

當初，莫小西她媽也是為了把她留下來，在她大三的時候，擅自做主給她相了親。對方就是秦立。可莫小西在畢業之前悄悄把自己的東西變賣成了火車票，拖著輕飄飄的行李箱直奔嚴峻的城市去了。

為這件事情，莫小西她媽差點和她斷絕了母女關系，好在有秦立的勸慰，才稍微解了些氣。可直到現在，這依舊是母女之間始終不能觸碰的結。

小西，媽媽在催我們結婚了。秦立偽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假象。

現在，秦立稱呼莫小西她媽已經從阿姨變成了媽媽，叫得特別順口。

秦立等了莫小西整整三年。

其實莫小西也知道，等待是一種何等煎熬的過程。可是和自己長達六年的癡狂相比，那短短的三年又實在是微不足道。

可畢竟彼此的境況還是有所不同的。

可憐自己不是上帝，始終無權剝奪別人享受幸福的權利。

十一

畢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嚴峻的那一棍所包含的警告明顯要多于純粹的暴力。

莫小西。

莫小西一抬頭，看見受害者神情泰然，情緒穩定地堵在了自己面前。

原景去恰談廣告業務，硬把莫小西拉上了。剛一上他那輛豐田商務，所有陰謀就暴露開了。

那天和你一起逛街的男人是誰？原景好奇。

前面那輛100路公共汽車一直不急不慢地開著，原景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超過去。

那天和你一起逛街的女人是誰？莫小西明知故問。

呃？原景思索片刻，頓捂。

一年前，蘇靜來公司洽談廣告業務，那時我負責她所在公司的產品廣告策劃。僅此而已，絕無其它。

原景信誓旦旦的模樣，莫小西看著喜劇，肆無忌憚地笑開了。

我又不是你的誰，沒這個必要吧？

原景急速地瞥了一眼身邊的莫小西，又看向了前方。

喇叭聲尖得刺耳，可100路依舊開得不緊不慢。

原景不耐煩地把方向盤往左邊打，突然迎面又來了一輛115路公車，原景立即又把方向盤往右邊猛打，車狠狠地撞上了前面的100路。

100路的尾燈嚴重報銷，司機暴跳如雷。可莫小西分明覺得：原景動機不純。她猛然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眼見他視線凝聚別處，神情態然，嘴角的笑意竟隱約可見。

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莫小西看見原景的唇瓣在翻飛中突然湊近了自己的嘴角，耳邊警笛鳴響。

十二

媽終究沒能原諒莫小西的薄情寡意，一氣之下，收秦立做了干兒子。在電話里叫嚷著這輩子都不再認莫小西這個女兒，然后就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眾叛親離的莫小西淚眼婆娑地對著電話嘶吼。

那又怎樣？

她知道，媽根本就聽不到。

秦立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苦笑了幾下，終究沒有半句怨言。

送秦立去火車站的時候，莫小西一直默默地跟在秦立的身后。一抬頭，看著他發福的背，莫小西突然有種時世蒼涼的感覺。

在離開之前，秦立將莫小西狠狠地擁進了自己的懷里，力道大得足以讓莫小西窒息。

小西，你要知道，并非每份等待都會有完滿的結局。秦立突然在莫小西的耳邊輕聲說。

原來，秦立早已明白。

? ? ? ? ? ? ? ? ? ? ?

十三

對于原景的軟硬兼施，莫小西終究沒能堅守住陣地。原景有恃無恐，明目張膽地圈著莫小西的腰在公司招搖過市。

莫小西不得不承認，那么多年傻傻地堅守與付出,早已身心俱損。若不是原景的出現,莫小西恐怕在自己密閉的愛情城堡里早已作古。只是，這一次的愛情來得太過不可思議，在原景無微不至的呵護中，莫小西受寵若驚。

城市形象的廣告終于推上了檔期。

一個女孩暗戀著一個男孩整整六年。為了他，女孩用重本的分數上了三本的大學，在進校的第一天，卻眼見男孩摟著女友，那般甜蜜。于是之后，便是整整四年的隱忍。

大學畢業的時候，女孩悄悄跟著男孩到了這個城市。她終于可以和自己思念了長達六年的人在一起了，甚至滿心歡喜地以為，從此在這個美麗的城市里，細水長流，天長地久。可是，在某個街道的拐角處，女孩滿目春意盎然的風景里，卻是男孩意氣風發的姿態，而身邊正是他追隨了整整四年的女友。

主題依舊，主線依舊，只是內容，讓莫小西心理上難以接受，她突然感覺自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示眾一般，尷尬至極。

十四

9月21日

在樓道的拐角，莫小西一個不小心就目擊了一場隱秘的交易。

觀眾對廣告的內容，反響不錯，對吧？蘇靜笑得妖冶。

原景臉上出現了莫小西熟悉的笑意，熟悉到絲絲縷縷都能刺痛自己的神經。莫小西抬手一個耳光，甩碎了原景一臉的得意。

下一秒，莫小西飛奔逃離了案發現場。那一刻，莫小西頭腦中反復閃現的只是一個畫面——那次被原景報廢的100路公交的尾燈。

9月23日

嚴峻給莫小西打來電話：小西，蘇靜說要和我結婚！你知道的，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五年了！

掛掉電話，莫小西努力地笑著。一轉身，卻看見鏡子里一張濕漉慘白的臉，抽搐到變形。

9月25日

整整一天，原景都沒在公司里看見莫小西。

9月26日

原景在給客戶展示廣告草案的時候，抬手帶翻了旁邊的水杯，報廢了所有人兩個星期的嘔心勵血和他那臺價值不菲的IBM。

１０月25日

原景發現莫小西已經失蹤了整整一個月。

十五

原景再次看見莫小西是在半年之后了。

莫小西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離原景不遠的床上，史無前例地安靜，神態安詳自如，膚如凝脂，吹彈即破。床單泛著赤裸裸的白色光調，狠命地刺傷了原景的眼，隨即淚水就毫無預警地溢出了眼眶。

男人始終沒有弄明白，自己倒底做了什么不可原諒的事情，讓莫小西絕決到要采用終結自己生命的方式，來與自己劃清界限。

走出警察局的那一刻，原景抬頭看了看天，陽光并不明媚卻莫名地刺眼。一陣眩暈之后，記憶一片空白。

男人突然就忘記了莫小西是誰，此時此刻自己又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