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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在陜西劇作家陳彥的作品中,讀者能清晰感知到一股濃濃的人間煙火氣息。他始終堅持從生活中汲取靈感,書寫底層生命狀態、點亮普通人物身上的價值光芒。對于筆下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情,樁樁件件皆爛熟于心。“寫熟悉的東西比什么都重要!寫不熟悉的東西,總會擰擰巴巴的,這就難免會需要一些“技巧”來彌補生活中的不足。”陳彥如是說。
? ? ? 身為“文學陜軍”的一員,陳彥深受諸多陜西籍鄉土作家寫作傳統的影響。而小小一方戲曲舞臺承載的便是他大大的寫作夢想。也因此,此前的《裝臺》、《主角》兩部力作在推出后才不負眾望收獲了一致好評。及后,其“舞臺三部曲”終于迎來了收官之作《喜劇》。我曾在近期一個對陳彥的專欄訪談中看到他談及這部作品的寫作初衷與更名背后的故事。這是一部本名為《小丑》的長篇作品,蓋因在自己眼中,中國舞臺藝術中的小丑是喜劇的天然催生婆,遂更名為《喜劇》。
? ? ? 陳彥筆下塑造的小丑,與西方喜劇中的Joker本質上有著天然的不同。作為傳統地道中國戲曲里催生出的一個行當,一曲完整的戲里必不可缺小丑在其中上躥下跳、活躍氣氛。小小一方舞臺,牽絆著的卻是種種人生百態。紅火了,寂滅了;人五人六了,倒霉背運了;眼見他搭高臺,眼見他臺塌了。在喜劇演員身上,尤其顯示出這種極具倒錯性的殊異況味。在娛樂多樣化的社會中,喜劇突然像炸裂的魔瓶,以各種新奇、詭異的臉譜、身段、噱頭、“噴口”,變幻莫測地粉墨登場了。
? ? ? 小說《喜劇》以畢生在舞臺上唱丑角討生活的賀氏一門三父子兩代人的生活和命運為主線,在戲與人生的互動中,講述了各色人物的諸般際遇,其中不僅有人生的大起大落、得失成敗,更不乏對榮辱不驚的淡然處世態度由衷地贊美,從中透露出的是陳彥對戲曲與歷史、時代和現實這種相生共存關系的獨到見解。
? ? ? 小說中,從長子賀加貝種種荒誕不經的行徑來看,說明他離棄了父親賀少天為之堅守了大半輩子的價值觀,在偏離了正常軌道的邪惡之路上漸行漸遠,最終只能以悲劇收場。而他對“萬人迷”萬大蓮的病態癡戀卻始終沒有得到對方一個明確的答復,最多只有一絲絲若即若離的曖昧。在我看來,這段愛而不得的單方面付出也是將他最終推向不歸路的重要推手。
? ? ? 與賀加貝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弟弟賀火炬因一次偶然的因緣際會而幡然悔悟,真正理解了“正道”喜劇藝術的意義,此后的人生終于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由此展開了一段悲喜交加的人生故事。傳統戲劇也同樣需要與時俱進,所以我們看到書中賀氏父子俱退下秦腔舞臺,從此融入到熱鬧非凡的喜劇浪潮中。
? ? ? 盡管在“老戲母子”中,父親賀少天希望持守住傳統“丑角之道”,但終歸不抵臺下觀眾對喜劇“笑點”、“爆款”的深切期盼與眾口一詞的忽悠,從而導致父子三人的“賀氏喜劇坊”也進入了無盡的升騰跳躍與不斷的跌打損傷中。
? ? ? 小說中的賀加貝看似從喜劇的時代列車越走越遠,卻依舊無法擺脫父親對丑行那唐僧念經般的“魔咒”。弟弟賀火炬卻在一路摸爬滾打中不斷成長,最終與父親一道共同持守著喜劇的滄桑正道。一個不了忽略的觸目驚心的可悲現實是:當這個時代一再向喜劇演員索求“包袱”、“笑點時,很大概率上會把一個優秀的喜劇演員逼成真的瘋子傻子,徹底將他們推向無底深淵。而一旦當他們真的“瘋掉”“傻掉”后,消失得最快的同樣是當初力捧他們的觀眾。在我看來,或許這才是一出真實的喜劇中不可或缺的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