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對群體現象比較感興趣。追本溯源,這種興趣來源于近期讀的書。先是認識到人類社會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學習了關于生態學和生態社會相關知識,了解到自然界和社會的相似之處。與此同時,溫習了一遍《系統之美》這本書,了解到很多社會活動和現象都可以看成不同層面的系統。隨后,發現系統模型實際上是經濟學研究方法,由此去聽了薛兆豐的經濟學課。經濟學是一門指導如何以理性的態度選擇與分配資源的社會科學,本質上就是對群體利益選擇的研究。
剛開始我還沒有察覺,后來發現這些所有學科知識都指向群體現象和群體活動,因此便對群體研究產生了極大興趣。可這些知識雖然與群體研究相關,卻并沒有指出其本質,乃至于讓我越來越糊涂。生態學是對自然界各種存在的系統描述,生態社會聚焦于更具體的人類社會,經濟學研究的事人類社會群體行為的的表現,但這些行為背后的原因卻沒有研究清楚。
我之所以對群體研究感興趣,應該是因為人是社會性動物,思想和行動都受群體影響。我和其他所有人一樣都生活在群體中,是群體的一部分,那群體也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我所感受到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其他人也都能感受到;我的心也是群體的尺度,能度量到群體不同的東西。研究群體也是研究我。如果我所在的群體處在一些特定環境中,是否會發生一些與眾不同的情況,神處其中的我到底能不能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思想行為到底是群體的意志還是自己的意志?
除了人群之外,我曾經觀察過螞蟻群、羊群、鳥群,不知道身在群中這些動物是否和我有一樣的感覺。生活在群體之中的我隨社會和群體的慣性生活,最強烈的感受就是安全和拘束。安全來自于很多有著共同思想和生活方式的同類在身邊,拘束來自于群體中那些弱肉強食、力爭上游的規則或理念。
不過,很多東西在人群中感受不到,也許只有在離開群體后才能感受得更深刻,但我自己沒有站在人群之外反思的視野,由此轉而去看烏合之眾這本書。它是群體心理研究的開山之作,研究的就是群體的特點、表現、力量和原因。
第一卷第三章群體的想象力讓我大開眼界。作者認為群體的理性比較少,但形象化的想象力卻十分強大且活躍,能夠激發群體想象力的大多數都是非常鮮明的形象,這些形象化的想象力經過時間的積累,能夠激發強大的宗教情感,乃至于讓群體具有改天換地、顛覆王朝的潛力。因此,群體的想象力實際上是統治者的基礎,掌握了影響群中想象力的藝術也就掌握了統治群體的藝術。
這讓我起篤信天主教的姥爺。小時候,我經常看他虔誠地禱告,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反復念叨的一句話:“主啊,我有罪。” 從他可以感覺到,不是信仰選擇了群體,而是群體需要信仰,需要從崇拜和服從中獲得幸福感和安定感,所以信仰是被群眾所需要的。后來,我隨著他去過天主教堂,看那些信眾做禮拜、唱贊歌、做禱告。無論是教堂的壁畫、動聽的音樂都在我心中塑造了鮮明的形象。
音樂和繪畫作為群體想象力的錨點,為群體帶來信心和力量,激起了心中不尋常的情感,讓人們產生崇拜和狂熱的心態。這讓我想起了小說創作,無論戲劇、音樂、雕塑、小說都是不同的藝術表達形式,它們有著追求真理的共同目標,也有著相似的創作原理。
本質上,小說其實只是一個傳達思想的載體,具有一定的歷史性、思想性和藝術性,但藝術性是更本質的東西,是決定是否是小說的根本。小說的藝術性來源于對情感的挖掘,通過語言文字來講述一個故事,通過故事情節、事件來來塑造一系列人物形象,激發讀者內心的情感,讓讀者得到精神上的共鳴,抵達真理的彼岸。判斷小說是否成功的標準便是是否引起讀者的共鳴和情感,其他藝術形式都是同樣的原理。
群體的力量來自就是來自于群體被激起的宗教情感。雖然處在這些宗教感情中的人懷有著真誠而堅定的信念,但他們總是容易被利用,被激發自我感動的崇高感情,而且處在人數眾多的群體里,讓他們產生了撕碎傳統道德觀念的沖動和被豁免的幻覺,所以變得更加偏執、激烈。導致人類歷史上總在新宗教信仰替代舊宗教信仰時,出現那些駭人聽聞的反人性大屠殺,例如納粹針對猶太人的迫害、日本軍國主義對中國人的侵害。
處在宗教感情中的這些人和陷入愛情中的人很像。但你陷入愛情中,自動把他當做自己的神明和信仰,總覺得他身上加了一層濾鏡,渾身發光,他的一舉一動都讓你產生難以自拔的偏愛,讓你陷入一種迷狂狀態,甚至可以為他生生死死宗教感情應該也是一種迷狂的狀態。也許這些就是愛情和宗教感情中包含的真理。
愛情總歸是兩個人的事,脫了一層皮之后,有可能走出愛情陷阱,宗教的陰影卻難以擺脫。大約因為宗教是一群人的事,就算剝皮抽筋,群體性的認同和情感也難以被人們從大腦中驅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