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是在暮春時節尚帶涼意的扉微雨夜中,獨自逆旅在一座陌生的都市的高樓上,常會作人生反復,好景易散之感,心情會莫名的惆悵,大有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之狀。前一階段,每好發煩悶焦躁苦寂的感慨,以至被人誤解。其實我的現狀畢竟沒有那么不堪,潦倒的生活也并沒有那么失意,我總還有苦中作樂的法來,我總還有一二朋友清談為樂。可到了今天,到了今天的這個日子,我即將離開這個消磨了我四年的同玫瑰露似的青春的他鄉佳木斯,心里竟然有說不出的難過。古人云: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的以往的對于佳木斯的種種的不滿到如今竟化作了兩行清冷的淚,總也止不住的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為了我的青春,為了我的茫茫的前程,為了我的早已枯萎的愛情。
前幾日被畢業設計折磨的神經都快衰弱的我根本無暇去理會這些離愁別緒,大約真是應了那一句話,文人的矯情都是閑出來的,大都無痛呻吟。可是余光中先生說了:天下的一切都是忙出來的,唯獨文化是閑出來的。我自忖自己并不是一個文人,但是無論如何,我今天的確是一個閑人。考試的失利,工作也無著落,也許馬上就要變為一個無業游民,叫我怎么不閑出來這許多呻吟呢?我自家向來是一個用情至深的人,對于離別來講,便要更敏感一些,因此也就多了幾絲哀思的愁情。
四年前,對于一個像我一樣的二十年來足跡從未踏出過家鄉的人來說,一下跑到幾千里外的他鄉,不免有些憧憬。出于從未坐過火車的緣故,哥哥把我從渦陽送到了淄博,接下來三十多個小時的車程,一路上聽到的盡是之前從未聽說過得地名。初到立秋時分的佳木斯,使我感到震驚的便是這里的幽藍的碧穹。我生平第一次知道竟然天也可以這么藍,空氣可以這么清爽,我第一次體驗到了秋高氣爽的感受。
大學四年的悠悠忽忽的生活實在讓我想不出有什么東西來值得炫耀一番的,到最后,我自家只剩下這滿懷的悲恨和盈盈的愁思罷了。佳木斯呀佳木斯,我日后要是受了世人的委屈想起你的話,你是否也會替我啜泣呢?哎,這幽幽的碧落,藍蒼的江水,終冬不化的皎雪,蒼翠綿延的群山,山里的美人,美人的幽夢,別了,別了……啊啊,我這一去,大約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