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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來沒想過,我曾最愛吃的櫻桃,竟然會成為一個淚點。
? ?五月櫻桃紅。二十年了,從我記事起,五一對我的吸引力從來不是假期,而意味著外婆家的櫻桃要熟了。那是棵有點年齡了的櫻桃樹,聽媽媽說,在外公還年輕的時候就有了它。枝繁葉茂,霸占了外婆家大半的花園。雖然它麻煩得很,冬要疏枝,夏要修剪,結(jié)果時還要罩上網(wǎng)子提防偷吃的鳥燕。但是它結(jié)果時,卻著實可愛的,水靈靈紅透的果實擠滿了每個枝椏,散發(fā)著誘人的芳香。我常小心翼翼得把頭埋在樹椏里,直接用嘴去接那些熟得要墜下來的果實。偶爾不小心碰到,總引起一連串的果實掉下來,甚是心疼。
?每年櫻桃一熟,外婆的電話就打來了。這櫻桃熟了的理由,有時比逢年過節(jié)更能聚齊一個家。 一時間冷清的庭院就熱鬧起來,外婆的五個兒女們,每家都吃飽了又拎兩籃子,盆滿缽滿得回去。現(xiàn)在車厘子盛行,這種本櫻桃因為時間短暫,又不易保存,所以相當貴。但是外婆卻從來不舍得拉到集市上去賣。她總說,賣不了幾個錢的,還不如自己家里人吃。 ?我想,那是因為這一樹的櫻桃,能召喚回來她的兒女們啊。這可比什么都金貴。
?我這個人,分享東西給別人自己就會特別開心。每年我自己吃飽了,還總想著學(xué)校里的那波伙伴兒。于是大包小包,精挑細選得給他們洗好了放在打包盒里,就連班主任也一并討好了。看著他們吃得開心,自己心里也甜得不行,晚自習(xí)寫作業(yè)的時候都忍不住樂呵的。
可那些快樂的記憶,如今都成了一把把刀子,一想起來,心就隱隱作痛。
?今年的五月,有一天我忽地想起了什么,打了通電話回家。
“媽,外婆家櫻桃熟了么?”
“哦,這事啊。今年這櫻桃是吃不到了,你外婆不在,沒有人看著,一樹的櫻桃,全被鳥兒叼去嘍。”
“……”
? ?掛了電話,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得啪啪得掉。
?那些故去的人啊,總是在以赤裸的、與過去形成鮮明對比的事實來告訴我們,他們真的離開了。
?多么殘酷,不知不覺,她竟已走了半年多。她的生命沉入了永遠的靜寂,不留任何希望的余地。這不能否認的事實,任憑我多迫切的希翼,多苦楚得哀悼能夠再恢復(fù)她原來的音容,事實也是不會因為這傷悼而有些許變化的可能。
“這難堪的永遠靜寂和消沉便是死的最殘酷處。”
?我翻出半年前為外婆寫的這段文字。沒想到一語成讖,那些我曾經(jīng)害怕要面對的東西,一個接一個得來了。從此,櫻桃這兩個字留我的所有記憶,編織成了一個永久的心結(jié)。
? 想想那個院子里,還有一棵我五歲時無心栽下的枇杷樹。記得初中時為了記錄它如何奇跡般抵抗2012年的大雪,我專門寫了一篇文章《外婆家的枇杷樹》,還登上了學(xué)校的報刊呢。每年吃著自己種的樹結(jié)的果實,心里滿滿的都是自豪感。枇杷樹沒櫻桃樹嬌氣,不用人照顧也可以結(jié)果的,似乎又是一年要成熟的時候了。
?可就算熟了,誰回去摘呢。誰,回得去,受得住,那撲面的冷寂和悲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