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她》描寫的一對少女時代的密友,長大以后,一個為反抗母親為自己訂的婚姻而漂泊四方,一個自由戀愛結婚后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十年后,兩人相見,一星期后,“不幸的她”悄然離去。因“不忍看了你的快樂,更形成我的凄清!”
“別了!人生聚散,本是常事,無論怎樣,我們總有藏著淚珠撒手的一日!她坐在船頭上望著那藍天和碧海,呆呆地出神。波濤中映出她的破碎的身影——啊!清瘦的——她長吁了一聲!一切和十年前一樣——人卻兩的!雍姊,她是依舊!我呢?怎么改得這樣快!——只有我不幸!’暮色漸濃了,新月微微的升在空中。她只是細細地在腦中尋繹她童年的快樂,她耳邊仿佛還繚繞著那從前的歌聲呢!”清絕的背影,緩緩而去,我們可以想象到,從歡快的童年開始,充滿希 冀開始,兩位少女憧憬的世界,在多年后,因不同的選擇而產生了不同的人生際遇,是對還是錯了?
小說里,我們分明見到了一個叛逆的身影,追求自由的身影,黃逸梵的形象清晰而明顯。或許,還有張愛玲自己凄然的自畫像吧。
到了《牛》這篇文章,開始向男性權威發出挑戰,小說的女性意識由原來的模糊逐漸變得清晰。人物祿興娘子有了反抗男性強權的意識和勇氣,但是,祿興娘子反抗的結果是當祿興死后,“她覺得她一生中遇到的可戀的東西都長了翅膀在涼潤的晚風中漸漸地飛去。”
女性對男性強權的反抗因為女性依附男性的根深蒂固而宣告失敗。
“黃黃的月亮斜掛在茅屋煙囪口上,濕茅草照成一片清冷的白色。
煙囪里正蓬蓬地冒炊煙,薰得月色迷迷鎊鎊,雞已經關在籠里了,低低地,吱吱咯咯叫著。”“祿興銜著旱煙管,叉著腰站在門口。雨才停,屋頂上的濕茅草亮晶晶地在滴水。地下,高高低低的黃泥潭子,汪著綠水。水心里疏疏幾根狗尾草,隨著水渦,輕輕搖著淺栗色的穗子。迎面吹來的風,仍然是冰涼地從鼻尖擦過,不過似乎比冬天多了一點青草香。”——月亮,茅草,炊煙,綠水,穗子……在《牛》這部僅有幾百字的小說中,描摹的眾多的物種,讓整篇文字清疏活泛起來,雖是悲情的主線,但欣賞的視角卻是多面的享受、與眾不同。
《牛》是1936年張愛玲在上海圣瑪利亞女校《國光》創刊號上發表的第二篇作品。當時《國光》雜志邀請張愛玲去做編輯,張愛玲婉拒了,答應投稿,但也是每次被催得實在過意不去了才動筆。換作今日,一個編輯職位多少人掛記著,爭得頭破血流的也有,何況民國時期,學校的雜志并不多見,實屬看重她,但這就是不一樣的張愛玲,她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