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已過萬重山

和張先生,開始于12歲的夏天,太陽直射點移至北半球40°,是南方黏膩的季節,驚鴻一瞥后的心悸。如果一開始,是精心偽裝的一場騙局,那么長達八年的贖罪也該了無虧欠。

第一年的溫暖,第二年的欺騙,長達三年的追逐,最后兩年的相愛與分離。從不愛開始,到深愛結束。我們一直彼此相愛,卻渾身是刺的傷害對方,棋逢對手,只能兩敗俱傷。我曾對他惡語相向,堵上我一生的幸福詛咒他孤獨終老。也曾希望他多年以后死于心碎,因為思及我。而不可否認的,我愛著這個男人。即使重來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仍然阻擋不了奔向他的步伐。

張先生似乎,屬于另一個世界。他不曾和誰建立過親密關系,不愛他的家人,也沒有朋友。他生性孤僻、冷漠、自私、固執、不可理喻。他說,他的成長環境讓他很難對人付出感情,于是冷落我,推開我,逃避我,疏遠我。而我們,卻命中注定是彼此的劫數。

在很多故事里,我一直是游刃有余的狩獵者,而在這,卻是張先生唾手可得的獵物。如果說,我生來是飛鳥,張先生大概是我唯一愿意棲息的陸地,這么多年來,很多人在我生命里起起落落,都不曾被惦記,張先生,是我的例外。故事的開始已無從說起,后來的歲月卻被我反復回憶。

失去聯系的那三年,張先生猶如人間蒸發。像虛假一樣的存在著,不輕不重的在我心里扎根。我輕而易舉的原諒了他的不告而別,那時候,其實根本不確定,那個男人,是不是愛著我。生活不痛不癢的進行,我不會時常想念他,他卻硬生生的,就無人能比了。

每每生活平靜到,快要記不起有這個人時,總會條件反射的創造一些故事,瞞過所有人也瞞過自己,太多的細節早就分不清真假,只是不愿意放手,不忍心放手。

張先生缺席的生活里,我有好好吃飯,按時睡覺,可我知道,他只要回來,我就會跟他走。盡管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不告而別與傷害,我卻無法把心交給其他人。這對很多人來說都不公平,而我只在乎他的感受,他愿意,我就愿意。他不愿意,我也灑脫,在我遇見那么多的風景里,他一直都是最愛的那個。

人言:“這一世,所愛皆為水,唯獨舊愛洶涌,如滄海難逾”我無數次陷入新的悲歡離合,卻抵擋不了他的一句,我也愛你。

關于張先生,我曾說:“沒有死別,你若死,我陪葬?!币苍f:“我的一顰一笑,都有你的痕跡,我生命里,全是你的影子”我左肩射手座的紋身,以及Je t’aime,左手無名指張先生的名字縮寫。無數封寫了卻未寄出去的信。最長的一封,洋洋灑灑三十多頁,安靜躺在我抽屜的角落。即使已經徹底分開也至今不愿意扔的戒指和照片,還有那組為他而拍的婚紗照。和單獨開的小號,記錄了所有我想他的日常。他反復看了無數遍終于流下眼淚。

后來的重逢,一切謎底解開的時候,我才明白,隱忍的那個人,其實不是我。他默不作聲的,忍耐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v然想念,卻不打擾。他愛我,是他始終如一,悲哀而又深情的秘密。我講過太多我的付出,這次,就讓他,做一次主角吧。

在他單薄的20年生命里,我是他的怦然心動,是他的一見鐘情,是他的青梅竹馬,是他的耿耿于懷,是他的解語花,是他的白月光,亦是他的朱砂痣。

他說:“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如果不是遇見你,我可能一直都是一個人,我習慣這種生活,你猝不及防的闖進我的生命,讓我黑暗的歲月突然就有了光,讓我體會到愛與歡樂,讓我不能忘懷”。

他說:“你沒有出現的話,我可能已經死了。是你讓這個身體有了靈魂?!?/p>

他說:“萬物,不如你?!?/p>

他說:“你走了,我就又剩一個人了?!?/p>

他說:“不是每個人,都有靠近我的機會。而你,是我孤寂的生命里,唯一的牽絆。你知道嗎,不管我去哪里,都很掛念你”

他說:“我們彼此傷害,我失望過,但從來沒有停止愛你”

他說:“我長這么大,就喜歡過你一個人,你也是至今為止能留在我身邊的姑娘,一開始我以為自己是被你的付出感動,后來發現,我會吃醋,會生氣,會想要給你一個未來?!?/p>

他說:“我從來就沒有停止過關注你的消息,一個人要是真的在乎另一個人,即使天各一方即使失去聯系,也有辦法知道關于他的一切,就像我知道你又跟誰談了戀愛,知道你今天開心或者不開心,知道你胖了還是瘦了,知道你很想我?!?/p>

他說:“我一直克制自己不去理會你,以為時間久了,你就慢慢淡了,可我手機里都是你的信息,是你的未接來電,你說你過的不好,不開心的一瞬間,我就心軟了?!?/p>

他說:“我知道你很難過,以為我不喜歡你,不理你。可你知道,我有多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關心你,我不能對你好,越對你好,你會越難放手,你知道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因為自己難過,而我又不能安慰的感覺有多折磨人嗎?”

他說“我知道,你會有很美好的未來,你有很想要的生活,即使我不在,你也會過的活色生香,如果我什么都給不了你,與其讓你跟著我墜落,倒不如讓你恨我倒,放手讓你走,天涯海角,你想飛多高,就飛吧?!?/p>

他說:“你過的好就好?!?/p>

我想起在那個雨天,他不停地伸出手來試探,在我身邊移動,為我擋住吹過來的風。要分開的那個早晨,默不作聲的吃飯,以及他哽咽的聲音和紅了的眼眶。從背后抱住我,輕聲說了無數遍的我愛你。

后來遇見的人,帶給我快樂,都不及他絲毫。如果一切傷害都不曾登臺,澄澈的時光也許還能是美好的記憶。只是這世上的很多事,都不由人控制。

那些夜晚,黑暗中順從的閉上眼睛也等不來的睡眠,還包括,再也不相信,明天會更好。從開始的無數場嚎啕大哭到最后心無波瀾的再也不愿提起。以及對張先生反反復復出現又離開的喜悲。從無怨無悔到心力交瘁。

把那些狂喜狂悲的情感堆疊在一起,成就的一個酸澀生命,在某個酩酊的凌晨無法抑制的翻涌。希望帶來失望的惡性循環,那些以為不曾放在心上的失落,終于成了解不開的心結。

我想起他推開我的那些瞬間,說過那些殘忍的話,以及他極強烈的控制欲對我的傷害,盡管出于愛的原因,卻也彌補不了在心里劃過的一道道痕跡。我就愛過這么一個人,為他翻山越嶺,背棄朋友,不顧家人反對,他說愛我,卻不曾堅定的站在我身邊,不相信我會為了他停留。

我不愿讓他一個人在人海浮沉,不愿他獨自走過風雨的時分,縱然被無數次的冷落,依然篤定的愛著張先生。在跟他分開的時光里,我遇見的那些男人,有人外表與張先生神似,有人說話聲音像他毫分,有人與他一個星座或同時生日,我在這繁華世間尋找他的印記,卻始終治愈不了他的內心。我一直在尋找一個合理的原因。

絞盡腦汁也想不通的事,費盡心血栽種卻還是枯萎的花朵,在某一天忽然就,失去知覺。有沒有答案,已經不再那么重要了。

那么招搖的青春,大肆渲染的未來藍圖里,私自設定的所有角色都如期而至了。明明知道也許未來一生都不會再見面,也總要搪塞一句再見,到頭來又虧欠了多少好久不見。最后的分離,是我的再見。

不,我沒有說再見,什么都沒說。我本來,可以一直愛他的??僧斘野l現,隔在我們之間的早就不是時間和距離,是兩條完全不同的生活軌跡。我不希望張先生帶著壓力跟我相處,也終于,失去了所有耐心。

我與他相識八年,那些時光,時至今日,大把大把的褪了色。我無法控制自己對他的難以忘懷,對于他的一切卻不再滿懷期待。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我的命可以救他,我會毫不猶豫,但是他好好的,我不想再陪他看任何一顆星星。

想起來,我說過:“張先生,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因為太過短暫”。一語成讖。一切成為定局的時候,張先生終于后悔。

他說:“你回來吧,我后悔了。我們重新來過吧,我不會再逃避了?!蔽覄h了那條消息。年年歲歲,天涯各地,唯望君安,只是,生死,不復見。

張先生曾經是我的陸地,我以為,無論我飛的多高,始終會在他那里棲息。只是后來,我更像是一葉扁舟,對他愛過,恨過,失望過,當輕舟已過萬重山,故事的最終,永隔一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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