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陰雨天,已經持續了一個月,淅淅瀝瀝的小雨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看樣子還要持續很久,每天拉開窗簾,看到的天空都是陰沉的,在八月的尾巴里,蘇醒整個人的心情也籠罩在這種陰郁中。
工作不順、生活不順、愛情不順,她的世界里滿是失望和無奈,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不久于人世、身患重病的老年人,每天都在茍延殘喘,活著的分分秒秒都是對自己的酷刑。她向外的世界已經完全關閉,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所有的短信和留言都是一掃而過從不回復,仿佛屏幕對面那些鮮活的個體和她早已不在同一個世界。很早之前蘇醒看過一本小說,小說的結局是主人公華麗赴死,整部小說就是在講主人公是如何一步一步斬斷自己的社會關系,到最后毀滅自己的肉體,當時她想,作為社會人的我們,當沒有了這些紛繁復雜的社會關系之后,就會走向死亡。而八月末的蘇醒,正在以最消極的態度應付著她所有的社會關系。
接到木子的電話是個意外,那時蘇醒正在百無聊賴地玩俄羅斯方塊,在按方向鍵的時候,不小心接通了木子的電話,電話線那端傳來了木子嘰嘰歪歪黏膩的聲音,不過透過這聲音傳過來的信息卻清晰無比,她就要結婚了,跟那個相戀了七年的傻小子,在九月上旬舉行婚禮,木子希望蘇醒能到場見證她的幸福。蘇醒祝福的話一句都沒說,只說了一個字,好。
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么奇妙,蘇醒和木子真正互相認識是在高中,但他們卻早在中考的考場上就照過面,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在未相識時,就已經有一個共同的好朋友,盡管這個人在后面的日子里逐漸淡出了他們的視線。
說來慚愧,盡管知道木子有一個相處了很久的男朋友,但蘇醒一直沒有見過真人,連照片也沒有。九月九日那天,天出奇得放了晴,而蘇醒也一改往日一覺睡到中午的習慣,在八點鐘就早早地起床了。這反常的蘇醒讓家人嚇了一跳,大家都習慣了沒有她的早晨,早起的蘇醒自然沒有早餐。看著窗外明媚的日光下,湛藍的天空和遠處清晰可見的高樓,蘇醒默默地收起了薄毛衫,換了一件清爽的短袖就出門了。剛出門,眼睛還不適應太陽光,看什么都有些晃眼,蘇醒覺得那一刻的她簡直就像一個常年待在黑乎乎濕噠噠的下水道里的小老鼠終于在某個大白天上街了。盡管饑腸轆轆,但是明媚的陽光卻一掃蘇醒心內的霧霾,她突然就笑了,能看見陽光的日子真好,連日來的雨水把街道沖刷得異常干凈,平時臟兮兮的人行道此時也展現出它原來的面貌——紅的鮮艷、黃的醒目,街道兩旁的國槐樹樹葉上還殘留著昨日的小雨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是通往木子婚禮現場的路,蘇醒走得異常輕快。
沒有圣潔的花環,也沒有滿地的玫瑰,有的只是木子兩腮帶著紅暈的微笑和表情一模一樣站在木子旁邊的二木,結婚儀式舉行得簡短而有愛,站在臺上面的兩人,害羞得不知所措,只是自始至終緊緊牽著彼此的手,他們完全不像是已經相處了七年之久的愛人,卻像是兩個轉學生面對著陌生的全班同學做自我介紹。在網絡上看過一句話,說最好的愛情不過是,你在鬧,他在笑。但自從木子的婚禮現場回來之后,蘇醒覺得最好的愛情是你迷迷糊糊而我也懵懵懂懂,在迷糊與懵懂之間,抓緊彼此的手不松開。
齁甜的狗糧吃了一天,蘇醒卻不覺得撐,她甚至私下希望這樣的時刻能夠一直繼續下去,因為真心相愛的人,他們周圍的空氣都是甜的。
蘇醒也常常問自己,到底要找一個什么樣的人,才能全身心的將自己交付出去?答案常常發生變化,有的時候覺得需要一個幽默的人,這樣余生會比較有趣,有的時候又覺得還是找個有能力的人,這樣自己就可以在家當個幸福的小女人。但不管是哪種情況,問題問到最后,其實是在問她自己,你到底要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在八月連綿的陰雨里消沉了一個月之后,蘇醒的答案逐漸清晰起來,她是個嗜書之人,在書中見過了別人的人生之后,她最向往最羨慕的還是那些活出自己的人,所以,不管以后身邊站著誰,要想空氣里都充滿幸福的味道,那首先要做的就是自己先變成一個有能力讓自己幸福的人!